“是啊、是啊!”
呂正德連連點頭,隨即擔憂不已:“這年頭土匪不好當了,一不留神就是滅頂之災!如此看來,老三他們或許能勸下來幾波人,要是不愿意跟你從軍,我們毛良塢也愿意收留他們,反正我們自己也需要有一支自保的軍隊。”
“雷琪大哥那邊如何了?”吳銘問道。
呂正德搖搖頭:“畬族各寨心不齊,你雷琪大哥一氣之下,獨自率領全村男女老少,修建了鳳凰山南北兩個村子,我們心里過意不去,農忙前一個月出人出材料,總算是幫他把兩個新村建起來了。”
“如今,你雷琪大哥的近千族人住進了敞亮結實的新房,家家開荒種地,還修好了三十里馬車路,直通我們村子北口。這下可好了,其他十幾個山寨又去找你雷琪大哥要求入伙,你雷琪大哥氣他們不仗義,死活不答應。”
“鬧到后來,老族長領著一群頭人找到我和你二叔懇求,還主動送來八十個青壯加入民團…我們不敢收啊,收下來的話,你雷琪大哥就沒威信了,唉!這事兒鬧的,恐怕只有你回去之后才能解決,你為畬族做了那么多事,畬族人心里明白,都賣你面子。”
煩心的事似乎永遠也解決不完。
中午剛過沒多久船隊到達常山,警察局長李嗣民接到急報,扔下飯碗,飛也似地趕到碼頭,新任縣長夏維鈞很快也到了,見禮完畢,便陪著吳銘將十五大箱聘禮送到城中方府,這才恭恭敬敬地告別而去。
吳銘沒有在常山耽誤多長時間,見過兩老和三姑六婆,和弟兄們隨便用完午餐,便告別兩老趕赴玉山,呂正德和兩個老兄弟騎上警察局奉送的高頭大馬,跟隨吳銘一行向西疾行。
八十公里的路程歇了三回馬,吳銘一行穿過關卡林立的贛浙邊境和玉山縣城,終于在晚上八點進入上饒縣城。
守城官兵查驗完浙西保安司令部開具的證明和吳銘的證件,非常爽快地敬禮放行,對吳銘一行全身披掛的美國沖鋒槍和柯爾特手槍羨慕不已,等最后背負兩挺輕機槍、兩門迫擊炮和四箱彈藥的馬匹過去,城門口的官兵已經目瞪口呆了。
吳銘沒在城中客棧住下,也沒去麻煩上饒行署和這里的保安司令部,領著眾弟兄穿城而過,來到東門外滿是青樓酒肆的商埠區,住進其間最豪華的“永盛客棧”。
略作洗漱,三十多人進入即將打烊的前堂,客棧掌柜估計是被當兵的欺負慣了,低三下四地來到呂正德跟前,慌張地稟報說好東西都沒了,如今只剩下一池子河魚和后院兩只羊。
“那就宰只羊,再燒幾條魚,四桌弟兄你看著上菜,別擔心我不給錢,你若是現在要,我馬上就可以給你。”
身體開始發福的呂正德盡管外表粗獷,其實很好說話,特別是當上毛良塢村長做起老板之后,身上的匪氣消去不少,要是不看他有個大傷疤的那邊臉,倒也像是個富家翁。
掌柜的哪敢現在就要錢?看了一眼三十幾個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軍人,連忙跑進后面廚房,吆喝小二上茶廚子宰羊。
深受吳銘影響的特務排弟兄們非常安靜,彼此談話形成了低聲細語的習慣,沒有通常官兵那種咋咋呼呼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因此整個前堂大廳里頗為安靜。
剩下的靠窗那桌客人,只是看了一眼吳銘這幫人,然后繼續高談闊論。看兩人穿著氣質,像是上饒本地有頭有臉見多識廣的人物,兩人對當兵的也沒有任何畏懼感。
靠窗那桌的兩個客人顯然是喝多了點兒,其中一個大聲駁斥另一個的話:“廣豐城張老太爺的壽宴算什么?哪怕擺上兩百桌宴席,頂多也就是富家翁而已!告訴你吧,前天兄弟我有幸接到汪專員派人送來的帖子,帶著半個馬車的禮品趕到煌固鎮拜壽,結果足足排了一個時辰,才在官兵的護衛下擠過摩肩擦背的送禮人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進入陳老爺子的正堂,那陣勢,嘖嘖!”
“你絕對想不到,堂上三個從南昌城特意趕來賀壽的將軍,由陳家二少爺親自陪著,正堂珍寶堆積,香案上紅燭成片,左右墻上全是本省名家賀壽的字畫,那菜式精美的流水席啊,從前街擺到后街,數千人一起舉杯暢飲,盛況空前,平生僅見啊!”
“我的天吶!這幾天全城都在談論這事兒,小弟原本以為是好事者夸大了,沒想到竟是真的。”那一位終于服氣了。
賣弄的這一位哈哈一笑,繼續炫耀自己的見識:“都是陳老爺子祖墳葬得好,生了兩個好兒子,陳老爺子的大兒子陳伯安很多人不Zhīdào,那可是蔣委員長的得意門生啊,可惜當年戰死在武昌城下,要是還活著,至少也是個將軍!”
“陳老爺子這二兒子陳仲康大家都Zhīdào,如今的南昌行營辦公廳三科科長,聽說蔣委員長初次看到陳家二少爺就留意了,得知二少爺是自己戰死的得意門生的弟弟之后,眼睛當場就紅了,馬上把二少爺從江西省黨部調到自己身邊,委之以委員長南昌行營辦公廳三科科長之重任,所以才有這次蔣委員長親自給陳老爺子寫信賀壽啊!”
另一位擊掌而嘆:“我說呢,這幾天怎么城門查得這么嚴,平日難得一見的汽車駿馬出出入入來往不絕,恐怕都是來給陳老爺子賀壽的,陳老爺子也該欣慰了!”
“說的是啊!你也Zhīdào,我廖某人從來不服誰,可我不得不敬服陳老爺子,這兩年他捐資辦學耗費高達二十萬之巨,還重修了城北到煌固鎮的三十幾里大道,資助本縣數十貧困學子,到南昌和南京的大學深造,深受民眾擁戴啊!”
呂正德父子和戴子冉看到吳銘神情恍惚,一動不動,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呂魁元剛要和吳銘說話,就被呂正德給攔住了。
吳銘很快回過神來,搖頭苦笑一下,默默端起茶杯:“你們看著我干什么?我只是聽得有趣,覺得上饒有這樣的善人很…很幸運。”
戴子冉也頗為贊賞:“是啊,看樣子那兩人嘴里的陳老爺子是個了不起的開明士紳,不但養育了兩個好兒子,還捐出巨資造福桑梓,由此看來,古城上饒歷代文風鼎盛,是有底蘊的。”
其他弟兄也低聲議論起來,唯獨呂大頭領聯想到吳銘的傳奇經歷。
要Zhīdào吳銘“獨狼”的匪號,就是單槍匹馬殺死兩名軍官,又在重兵圍捕之下只身殺到陳家后院成功復仇,闖出了威震黑白兩道的巨大名聲,雖然如今搖身一變,成了浙江保安部隊的團長,但“獨狼”的名聲絕對管用,如果吳銘愿意亮出匪號,贛浙皖閩四省的江湖人物沒有誰敢不給他面子?
其他內情呂正德不清楚,看到吳銘眼中久久不散的傷感,也不敢問,只好微微嘆了口氣,低聲征詢吳銘的意見:
“你看看,是否借此機會,順便給你家老娘掃掃墓?今年清明時你領兵在杭州回不來,我們也不敢亂動。”
吳銘想了想:“好吧,既然來了就得去看看,否則不Zhīdào哪年哪月才會回來了。”
“大哥,其實沒必要那么傷感…上饒距離我們衢州其實也就一百多公里路程,兩省之間的大公路都修好了,過上一兩年鐵路也會修通,要是自己開車半天時間就到,什么時候你來不行?”呂魁元笑著道。
呂正德立刻黑下臉:“你懂個屁!去,催催掌柜的,羊和魚一時半會兒上不來,上幾個小菜有多難?快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