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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銘一行乘船到達衢州時已是黃昏。
殘陽余暉下,西門碼頭顯得頗為冷清,滿地的垃圾污水,不遠處靠近城墻的幾排破破爛爛的磚木房子四周,一群雞鴨和幾只黑色小豬到處亂跑,此情此景,與吳銘上次所見大不相同,唯獨明朝修建的巍峨門樓和高大城墻還是那么巍然肅穆。
在馬致齋的引領下,已經換上軍裝的吳銘等人在城門官兵的敬禮中騎著馬進入西門,橫穿大半個城區,直接前往府山下的浙西保安司令部。
看到吳銘入城后一直東張西望,并馬而行的馬致齋便向吳銘介紹:
“衢州四省通衢、浙西門戶,在全國也算得上頗具規模的古城,十里城墻六座城門基本完好,城中三十六街七十二巷縱橫交錯,猶如棋盤,還是很繁華的,只因前幾天‘九一八事變’消息傳來,加上新聞鼓噪,導致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學生和部分商人罷市罷課,砸了城中兩個日本人的商社,還差點兒把蛟池街的福音教堂給燒了,導致全省震動,方司令才不得不實行宵禁,可不明真相的民眾以為日本人就要打來,弄得雞飛狗跳,一片混亂,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你得有個思想準備才好。”
吳銘低聲致謝,他明白馬致齋話里想要傳遞的諸多意思,方佑淳剛剛東山再起,肯定得罪了不少人,雖然原任專員已經調離,新任專員尚未到位,但手握民政和財政大權的專署衙門官員肯定不愿看到軍隊壓住他們一頭,定會對恪守原則的方佑淳百般敷衍,甚至暗中掣肘,再加上軍中官兵尚未歸心,方佑淳接手的無疑是個爛攤子。
沒說上幾句話,浙西保安司令部的大門已在眼前,吳銘隨著馬致齋一同下馬,在值班軍官和幾名哨兵好奇的注視下通報入內,轉過大操場左側的寬闊道路,向前走五十余米折而向北,很快就看到方佑淳一家和幾名軍裝筆挺的軍官含笑等候在灰瓦白墻的院門前。
身穿旗袍的方稚淳隱在方大嫂身后,看到一身戎裝的吳銘跟隨馬致齋快步而來,差點兒認不出眼前挺拔威武、英氣逼人的年輕軍官,竟是她熟悉的吳銘,愣了好一會兒才圓睜杏眼,恨恨地瞪著吳銘。
望著眼前軍禮標準的吳銘,方佑淳難得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回禮完畢,剛要給吳銘介紹身邊的幾個校官,兒子小歆已掙脫母親的手,鉆過人縫,撲到吳銘腿上:“叔叔、叔叔,你去哪里了啊?你不要我了嗎?”
吳銘一把抱起小歆親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什么,俊臉通紅,顯得非常尷尬,眾人見了哈哈一笑開始恭維起來,方佑淳只好把大家請進屋里,到擺好的酒桌旁站定,向吳銘介紹四位校官:
“這位是我們的副司令唐云濤唐上校,老同盟會員,日本東斌軍校畢業,是我浙軍中久負盛名的革命前輩。”
吳銘恭敬行禮:“唐司令好!”
“好、好,好啊!哈哈,吳老弟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年逾四十、身體發福的唐云濤非常和氣,白凈的圓臉上渾圓碩大的鼻子配上略小的雙眼,給人感覺非常的和藹可親,像個笑彌勒,根本不拿半點兒軍中前輩的架子。
方佑淳很滿意吳銘的表現,接著介紹下一位:“這位是剛剛從省府調來的副參謀長兼政訓科長周文彥中校,周中校比你大兩歲,卻擁有豐富的黨政工作經驗,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多多向周副參謀長請教。”
吳銘向前一步敬禮:“請周副參謀長多多關照!”
身材偏瘦、長相儒雅的周文彥連忙回禮:“吳兄千萬別客氣,司令謬贊,周某實在愧不敢當!月前在南京短訓時,就聽徐處長提起過吳兄大名,今日見到吳兄倍感榮幸,今后還請吳兄多多幫助!”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方佑淳略微琢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唐司令的反應卻大不一樣,他臉上和藹可親的笑容瞬間僵硬,望向周文彥的一雙眼睛,透出震驚之色,唐云濤知道年僅二十八歲的周文彥擁有深厚的背景,兩年前從中央黨務學校畢業后,因品學兼優進入中央黨部工作,半年前調回老家杭州,擔任省黨部人事科副科長,這次周文彥之所以調到浙西,所有人都認為是省黨部對浙西保安部隊加強監督的一種信號。
但此前誰也沒有聽周文彥提起過南京的事,他隨口說出的徐處長,無疑就是中央黨部總務處長兼黨務調查科長徐恩曾,如此看來,眼前這位年輕文雅、一直不動聲色的中校副參謀長,很可能就是中央組織部長陳立夫的親信,同時也是徐恩曾安插在浙江軍界中的心腹!
吳銘同樣得出與唐云濤相似的判斷,但他比唐云濤更能沉得住氣,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還是那么謙遜平和。
“這位就是我曾經對你提起的軍務科長陳騫中校,這位是新任軍需科長古岳恒中校。”方佑淳最后才介紹兩名心腹。
吳銘連忙上去禮貌相見,他知道軍務科長陳騫原是方佑淳手下猛將,龍游一戰身負重傷,留下腿部殘疾,只能離開他親手帶出來的主力團回到方佑淳身邊,先后擔任旅參謀長、司令部訓練科長、司令部憲兵隊長等職務,兩年前轉任軍務科長直到現在,因其處事公正,素有威望,所以方佑淳被陷害下臺之后也沒人敢動他。
古岳恒則是方佑淳的親表弟,畢業于保定軍校第九期工兵科,資質稍遜,但勝在為人勤勉,而且人也開朗實在,做事一絲不茍,方佑淳下臺后他被排擠出軍隊,此次方佑淳東山再起而且官升一級,立刻把這位信得過的表弟召回來擔任大總管。
大家客氣一番相繼坐下,酒過三巡便熱鬧起來。
方佑淳毫不顧忌地吩咐吳銘:“剛來別著急,先熟悉軍中情況再說,今晚暫時住在我這兒,我已經讓人修整好隔壁的小院子,明天再搬過去。”
沒等吳銘表態,周副參謀長就笑著道:“司令,干脆明天我也搬到隔壁小院去算了,對面的小洋樓只住我一個,實在太浪費了,還是留給其他有家有室的同僚吧。”
唐副司令略微琢磨,立刻對周文彥的高風亮節連聲贊嘆,完了以商量的口吻詢問方佑淳:“司令你看,是不是略微裝修一下那棟小洋樓,作為專門的招待所使用?若是突然來個大人物,住在外面肯定不讓人放心,僅是安全保衛事務,就能把我們累得半死。”
周文彥隨聲附和:“唐副司令的意見很好,依我看來,雖然江南五省剿匪作戰因為九一八事變暫時告一段落,蔣總司令也離開了南昌趕回南京主持大局,但我總覺得這剿匪之戰還是要打,而且還要大打!”
“衢州為四省咽喉之要地,一年來,軍隊調撥、集結、軍糧采購甚至休整,對衢州的依賴都很大,今后相當長一段時間里,這種情況恐怕更多,更頻繁,司令部的迎來送往也就無法避免了,否則,省黨部和省府也不會特意下文,突然提升我浙西保安部隊的地位,命令我們迅速補足一萬五千官兵編制。”
大難不死因禍得福的方佑淳已經改變許多,當下從善如流,立即拍板:“既然大家意見一致,就這么定了!岳恒…”
“有!”
軍需科長古岳恒連忙站起立正。
“此事由你負責,三天內拿出整修方案,交由唐副司令審批!”方佑淳命令道。
“是!”
古岳恒坐下后悄悄拿出小筆記本記錄下來。
唐云濤對方佑淳的放權非常滿意,端起酒杯哈哈一笑轉向吳銘:“來來!吳老弟,老哥敬你一杯,一路辛苦了啊!”
吳銘連忙站起,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向唐云濤敬酒,一句“司令您隨意、我干完”贏得大家的普遍好感,雖然吳銘素來不茍言笑,此時臉上也沒什么笑容,但沒人認為這是什么傲氣,反而覺得吳銘成熟穩健,深知進退。
一口干完杯中酒,吳銘恭敬地請唐云濤落座,接著謙虛地向在座每人敬一杯,頓時贏得滿堂喝彩。
古岳恒和陳騫看到吳銘如此客氣,心中僅有的那點兒擔憂也慢慢放了下來,非常高興地和吳銘輪番碰杯。
馬致齋更為得意,他見識過吳銘驚人的酒量,所以早就打定主意暗中使壞,看誰今晚先出丑,誰知最后盡興而散時,竟沒有一個人被灌趴下,看來都是久經考驗的酒場老將。
深夜,洗完澡換上身干凈便服的吳銘被請到方佑淳的書房,方佑淳已經泡好一壺極品云頂茶等候吳銘的到來。
“好茶啊!”
吳銘愛惜地放下杯子,只覺清幽甘醇,滿口留香。
方佑淳笑著道:“就知道你喜歡好茶,特意為你準備的。說說吧,對唐云濤和周文彥你怎么看?”
吳銘沉思片刻,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盡管我不了解唐云濤的背景和為人,但是我覺得此人是個老狐貍,大哥今后得小心些。至于周文彥,給我的印象還不錯,有原則、有追求,不貪圖享受顧全大局,這樣的人不管他是來監視我們的還是來幫忙的,我覺得都值得大哥去爭取,更何況他身后的人與大哥頗有淵源,估計周文彥自己也會覺得大哥和他是屬于同一陣營的。”
方佑淳濃眉揚起,大為贊嘆:“小弟厲害,一語中的啊!初次見面就能將兩人的諸多方面分析得如此準確,相比之下,讓我這個大哥羞愧不已!要不是你嫂子和馬致齋幾個反復提醒,恐怕我看得還沒有你準呢!很好!今后你得留在我身邊才行,多幫我考慮周詳和分擔一些。”
吳銘大急:“大哥,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方佑淳哈哈大笑,門外也傳來陣陣歡快的笑聲,吳銘驚訝地抬起頭,發現馬致齋、古岳恒和陳騫三人樂呵呵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