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九百四十六章 效死登仙

  孫傳庭已經轉身下城,眾人跟上去,走了幾步,孫傳庭回頭看看城頭上那些興奮議論的士紳們,嘆了口氣說道:“閹黨專權亂政,遼鎮糜爛不堪,西南大亂不平,現在山東又有這等流民之禍,天下不安,大明有禍啊!”

  “少爺,那咱們今天就走,今日里城門開兩個時辰。”一名親衛連忙說道,既然不看好那官軍和流民的交戰,那么這濟寧城可就不安全了。

  “走,這就收拾東西走。”孫傳庭沉聲說道。

  “少爺,這般說的話,流民豈不是要成大禍,真要讓他們拿了山東,那南北直隸..”

  “成不了什么大禍,有徐州在,有趙進在,這區區流民的辛苦謀劃,搞不好是為了那徐州趙進做了嫁衣裳!”

  聽到這個判斷,親衛們都是下意識松了口氣,孫傳庭瞥了大伙一眼,笑著搖頭說道:“流民是大禍,那趙進是更大的禍患!”

  眾人安靜,孫傳庭走了幾步卻停下,卻好像下了什么決心一般:“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徐州那邊等著,看看這一場禍亂到底怎么結局!”

  都以為流民會在官軍到來的時候驚慌失措,在自己的營地面前列隊,慌亂不堪,隊列不齊,到時候直接放馬沖過去,打散一隊,然后驅趕著散亂流賊將其他隊列沖亂,將整個的隊伍徹底打散打爛,這就是所謂趕羊,平亂大都如此,最為簡單不過。

  可總兵楊國棟卻沒想到,快趕到目的地的時候,看著流賊居然已經在那邊列陣迎接,雖然遠看鬧哄哄的紛亂無比,可也讓山東官軍緊張無比,萬一自家列陣時候立足未穩,對方狂奔沖過來,打了自家一個措手不及,陷入亂戰的話,那可就是幾萬對幾千,官軍沒有一點的優勢,到時候就是天大的麻煩。

  楊國棟好歹是行伍里歷練多年的,一邊咒罵,一邊指派親衛家丁和騎兵列隊沖在前面,倒也不是要沖擊列好的流賊陣列,而是游擊策應,只要敵人想要先動,那騎兵就要先沖擊過去,擋住敵人的勢頭。

  不過流賊顯然不懂兵法,即便官軍有些混亂,也沒有趁機動手,只是在那里僅僅等待,這讓山東總兵楊國棟松了口氣。

  “奶奶的,看著不動還以為有章法,原來是傻的!”楊國棟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大笑著說道,周圍親衛都是湊趣跟著笑。

  從濟寧城趕路到現在,大伙都只是在半路上吃了幾塊濟寧供應的餅子充饑,可趕路列隊,這點吃食很快就是消耗干凈,總兵楊國棟和各級營將也不在意,餓肚子怕什么,對面的流民沒準幾天都沒吃飯了,直接滅了對方,到時候城內要送來酒肉犒勞,大家吃頓好的。

  可看著這個陣勢,大伙心里都犯嘀咕,餓著肚子能頂過去嗎?當看到對方這個應對,又是重新放心下來。

  “各營頭列隊,讓各處盯緊了,趕羊是趕羊,可賊人這么多,若是含糊了,別被羊給啃掉,到時候讓楊肇基那老頭笑話。”楊國棟大吼說道,下面傳令親兵喊著得令,騎馬四散而去。

  山東總兵楊國棟招呼了聲,立刻有親兵搬來了木架子,本來觀陣都是踩在馬背上,可楊國棟這身量太大,坐騎根本承受不起,為求方便,直接弄了個木架。

  “這邊比登州真是熱太多了!”楊國棟抱怨一句,手搭涼棚向對面望過去。

  雙方距離五百余步,彼此可以看得很清楚,官軍的陣列已經快要完成,官軍再怎么不堪,也是經過訓練,也是要有步操的,數千人列陣,各個營頭做好準備,自然有一種森然氣勢散發出來。

  這股森然壓迫,對面的流民陣列自然也感覺到了,能看著出了些騷動,前排隊伍很是不穩。

  看到這一幕之后,總兵楊國棟露出了笑容,再怎么不對詭異,對面終究還是烏合之眾。

  “讓馬隊準備過去,找到空子就直接扎進去,然后盡量攪和亂掉,破開口子之后大隊再壓過去收拾,若是沒有空子就回歸本隊再行安排。”山東總兵楊國棟沉聲下令。

  楊國棟手里的騎兵也就是五百出頭,這已經算上他自己的親兵親衛了,這數目說起來不大,在六千官軍里不起眼,拿到對面幾萬人面前更是不值一提,可懂得兵法軍事的人都知道,這幾百騎兵,就是這戰場上最強的力量,是可以一錘定音的!

  人在馬上,又是列隊結陣動作,莫說是沒見過世面的苦哈哈流民百姓,就連官軍里的兵卒面對成隊騎兵沖殺過來的時候都是震駭色變,這幾百騎兵面對步卒,說是以一當十絕不夸張。

  親衛親兵和騎兵都是主將手里的根本老底子,就在主將身邊聽命,這邊命令下達,騎兵們稍作整備就是出陣。

  騎兵們吆喝連聲,揮動手中武器和旗幟,官軍陣列中爆發出一陣喝彩叫好,總兵楊國棟微笑著瞇起眼睛,當時他派給保定總兵魯欽的馬隊折損了不少,可靠遼鎮那邊大批的軍兵逃過來,讓他方便的就地補充,現在他手里的騎兵倒是比從前要多些。

  這騎兵就是主將的命根子,手里親兵騎兵多,在上面的份量也就重,這次打完了流民,立下大功之后,就借著功勞多招募些騎兵,趁著勢頭紅火,看看能不能給自己弄個將軍銜頭,人前人后也能被叫做大帥,那是何等風光體面!

  按照大明時下的規矩,全軍實發糧餉的六成都是用在騎兵上,當然,武將的親兵家丁都是騎兵,自然要著重栽培。

  糧餉充足,訓練齊備,看著步卒叫花子模樣,可這騎兵馬戰卻極有章法,山東總兵楊國棟麾下的馬隊得令之后,旗號搖動,呼哨著出陣,盡管本隊大聲喝彩,騎兵自己也在吆喝揮舞,可行動上卻謹慎的很,沒有肆意張揚亂跑狂奔,而是小跑著出陣,在慢跑中大致對齊成隊,然后向前移動。

  沖在最前的是總兵楊國棟的親兵頭領,他倒是沒有讓后來收攏的遼兵打頭陣,想讓人賣命效死,還是得讓自家兒郎沖在前面帶著。

  五百騎兵在戰場上隨著前進,緩緩變成了十個縱隊,兩隊突前,其余各隊呈雁陣兩翼站開,就那么緩緩向前加速。

  這樣的配合早就有默契在,凡是突前在前列的都是披甲騎兵,不少人手里還有木盾遮蔽,而后隊不少騎兵都已經將弓箭取在手中,隨時準備馬上騎射,雖說沒什么準頭,看著對面流賊隊列人挨人的站著,烏壓壓幾萬人,想射不中也很難。

  速度緩緩加快,為首的親兵千總揮動手中的長刀,前面兩隊的速度保持不變,而其他各隊的速度開始加快,原本的雁陣開始逐漸的拉平,十隊開始處于一條線上,此時距離已經是百余步,前排官軍騎兵都是抬起雙腳,準備用馬刺磕碰馬腹,讓坐騎沖鋒撞進去。

  這個距離上,流賊隊列前排的騷亂已經看得很清楚,連官軍面對馬隊沖鋒都維持不住,何況這些土雞瓦狗一般的流賊。

  可沖到前面的官軍騎兵都沒有露出笑容,因為流賊隊列雖然混亂,卻沒有人逃跑,這樣的表現就讓人有些不安了,眼尖的騎兵還能看到許多流賊都在念叨著什么,一個人出聲隔著這么遠可能看不見,可這么多人念叨一定是嗡嗡嗡的亂響,如雷蹄聲也未必蓋得住,可現在卻沒有什么聲響。

  突然間,鑼聲急驟的響起,不止一處,轟鳴一片,在軍令中,鳴金收兵的鳴金就是敲鑼的意思,盡管官軍騎兵都能意識到這聲音從對面傳來,可下意識的卻都是愣怔。

  就在這鑼聲響起的下一刻,前面的流民隊列猛地長高了一倍兩倍!

  突然間的變化讓官軍騎兵和他們的馬匹都有些措手不及,已經有坐騎受到驚嚇,騎手要極力的控制才能壓住。

  率領馬隊的千總倒是不慌,舉起手中長刀不動,馬隊的速度變慢,好在還沒開始最后的沖刺,隊形雖有散亂,卻沒有失控,還能壓得住。

  在剛才那一瞬間,不管是總兵楊國棟的本隊,又或者前面沖鋒的騎兵,都真以為聞香教真有什么妖術,能在戰場上弄出些不合常理的情景,可細看之下,那些流民只不過撿起了地上的長桿,然后豎立起來而已。

  魯南產竹子,可弄到這么多根竹竿,也真是難為聞香教和這些流賊了,不用細看也能注意到一件事,那些竹竿的尖端都已經被削成了斜面,變成了能夠刺殺的竹槍。

  “彌勒降世,效死登仙!”在隊列中,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人在呼喝大喊,很快每個人都喊了起來。

  “效死登仙!”“效死登仙!”這么多人的齊聲大喊,當真是聲勢浩大,連官軍騎兵的蹄聲都被壓過,很多馬匹被嚇得直接亂動,有幾名騎兵這次運氣不好,直接被從馬上拋了下去。

大熊貓文學    大明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