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起來,商人們對趙字營的作保有很大需要,交錢掛旗也不少,但下面說起來,還是認為這是趙字營搜刮的手段,你趙進在徐州、宿州、邳州、歸德府、淮安府還有山東幾個縣說話管用,可一出了這個范圍,你說話也就不管用了,可這個保旗如果不買,沒準在這些地方都要出事情,花錢求個平安比什么都好。
再說了,徐州這些人做事已經算節制,給大家這么多方便,也沒見到怎么搜刮,估摸著現在準備動手了,這也不是壞事,總比提心吊膽的要好。
到了十一月下旬的時候,徐州州城總算享受到了何家莊興旺的好處,城內城外的客棧都被住滿,心思活絡的開始把自家的住處租出去,每天也有不少進賬,酒坊的酒水原本都是賣出去,現在在城內也能消化很多,鐵匠鋪子整日里生活不停,打造兵器和護具,各色鋪面生意都在變好,因為外來的客人增多,怎么能多賣出去。
以往到了秋冬時候,城內的勞力都是去何家莊那邊找營生,賣力氣賺點貼補,現在在城外就有活計了,平整土地,用夯土和竹木搭建擂臺和看臺。
有寬敞院子的房子格外好租,因為那些各處來到的武人要整日里練武,然后招待富貴人等的客棧都是供不應求,原本很多人訂的是臘月十五的房間,后來越來越緊俏,索性從現在就包下來。
城內的富貴人家們早就搬到何家莊或者是邳州去住,多少宅院府邸都是空置,到現在也是被塞滿了,自家住,親族朋友也住滿了。
人口突然增多,導致城內的供應都有些不足,好在附近的云山寺內有足夠的積儲,這是趙字營最大的倉庫之一,用大車源源不斷的向著城內運送。
由不得人不來,無論是武夫強人還是八方賓客,都是興致高昂,關注無比,什么英雄比武,什么打擂奪魁,大家在什么評話戲文里聽到太多次了,可親眼見到卻還是第一次,那徐州如今又是個太平安穩的地方,冬日里富貴人等都是閑著無聊,為什么不過去看個熱鬧,回來足夠吹噓整年的。
對于武人們來講,他們也對這個熱切無比,爭強好勝是小事,如果能在這次比武大會上揚名,那以后的好處肯定是說不盡的,如果能讓淮揚的富豪看上,招募過去做個護院頭目,好處多多,如果能表現出色,有人愿意出錢合伙開設武館,那就是更上一層樓了,如果借此能博個功名,那可就修成正果了,不管哪一樣,都比自己在家鄉橫行霸道的威風強出太多。
何家莊清靜了,可徐州這邊變得喧鬧無比,亂子也跟著變多,在何家莊那邊好歹知道畏懼,在這邊就有些肆無忌憚了,不過趙十一郎下手同樣很辣,這徐州城內的差役捕快如今就是換了皮的徐州家丁和團練,外來武人同樣打不過 本以為自己被官府捉拿,怎么說還有個緩頰,結果正因為徐州家丁團練有了官家這層皮,手段卻更是血腥。
當街斗毆滋事的下場只有一個,絞,很多武人當繩套拴在脖子上的時候,才知道城墻外那一排排的木架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多少人哭喊冤枉,說不過是打一架,沒有見血出人命,還有人大喊有沒有王法,但怎么掙扎呼喊都是無用,就這么掛在了上面。
所以徐州的紛亂也就是三天不到結束,看到木架上搖晃的尸體,每個經過的人都是心生戰栗,不敢再亂來一點。
四方八方,形形色色,有徐州的老輩人感慨,當年運河還在的時候,徐州也就是這般興旺模樣了,只不過老人們眼神不太好,注意不到現在這些可不是當年的富貴商人了。
對于徐州州城內早就凋敝不堪的江湖市井中人,在這期間也發生了個小插曲,據說已經死在外面的陳二狗居然回來了,不少人都看到這陳二狗在徐州城門那邊,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聲凄慘,讓周圍的人都不忍聽。
這次陳二狗回來,卻是勇爺的交辦,安排著陳二狗負責這比武大會的賭賽。
大伙光看著這比武奪魁的風光和好處,卻沒想到這武人之間相斗要分出勝負,這勝負就可以下注博彩,陳二狗從前經營賭場,對這一套比別人要懂些,加上他是趙字營能控制住的人,對徐州地面還算熟悉,所以就派了回來,算是立功贖罪的意思,遭了這么多年罪,也算還清了,不過陳二狗只不過是幫著操持,城內能做主的人實在太多,他只需要聽命照做就好。
本來大伙沒想到,或者有些人私下里打賭,等那黑虎賭坊開出盤口讓大家下注,整個徐州地面立刻瘋狂了。
斗雞斗狗玩過的人不少,這上面本就在下注開賭,可公雞和惡狗廝殺,那里比得上人和人的爭斗,這可是刺激多了,從前據說江湖上有這樣的玩法,可那僅僅是傳言或者很小的范圍,那里比得上這么多人參加,這么多人下注,好賭的人一聽這個就是熱血沸騰,且不說這里,消息飛速無比的傳開,邳州、宿縣到清江浦甚至揚州,向北濟寧那邊,向西的歸德府和開封那邊,消息傳到,不知道多少富貴閑人朝著這邊急趕。
隱約間已經有傳聞,說徐州這邊沒有王法,所以這擂臺比武是見生死的,這更讓一些人瘋狂,當然,這傳聞也符合戲文評話里的一貫套路,舉辦這比武大會就是沒有安好心,就是要把天下英雄一網打盡。
這聲勢把趙字營和云山行自己的人都嚇了一跳,根本沒想到會這么轟動,而且清江浦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說是本地豪商已經準備在明年搞類似的營生,已經準備讓趙字營入股五成,不然也壓不住場面。
到了這個當口,越晚開收益就越大,趙字營索性宣布,將這比賽挪到臘月二十三這天開場,反正愿意在這樣比武擂臺上下注的,一般也都沒心思在家安分過年,推遲時間,可以⊥更遠處的人趕來,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下注。
如今徐州地面上沒有任何人和趙進唱反調,甚至還有人替趙字營辯解,說在這天開始,是和唱戲祭神一個道理,熱熱鬧鬧的求明年的太平平安。
“清江浦和揚州都有人帶著自家的護院好手來,準備讓這些好手下場爭斗,說是開封還有帶著家將來的。”
說起這個的時候,趙進和伙伴們都是陰沉著臉,陳晃冷聲說道:“這就是把比武看成斗雞斗狗。”
“還有個傳聞,說是咱們兄弟這次肯定要被什么大俠英雄之類的剪除。”劉勇笑著說道。
大家對這個都是嗤之以鼻,無非是戲文套路,總有什么忠君報國的少年郎過來打擂除惡,可也不想想,真正的惡人又怎么會去擂臺上冒這個風險。
不過該防備的不會有任何放松,這徐州義勇剛剛成立,就被用在了這個上面,愿意上去比武的趙字營不會攔阻,但不上去的就和四個連的團練以及城內的差役一起待命,隨時準備鎮壓亂局。
最能惹事的各路武夫被引到了徐州州城附近,何家莊總算清靜下來,誰都知道吉香想去試試,不過大伙也知道他不敢擅離職守,現在就是旁敲側擊的求趙進,不上去打也得過去看看。
而王兆靖整日里陪著那位辛舉人到處走動,趙字營除了火器工場是機密之地,其他各處并不需要對外人隱瞞,當然讀書人也不會去酒坊里面看什么機密,商號田莊這類民事,都領著去走走看看。
千金買馬骨,不需要太聰明都能想到這一點,效果也的確出現了,來到何家莊這邊的讀書人開始變多,盡管有秀才功名的都沒幾個,大部分是沒什么出頭希望的老童生之類。
什么舉人秀才來到這邊,趙字營可不會主動送上官位富貴,可你會讀書寫字有基礎的文化,想要在這邊求個生計卻不難。
“為五斗米,圣人的臉面全然不要了。”這是有人對這些讀書人的鄙薄言語。
不要說外人瞧不起,就連這些讀書人自己都是咬牙切齒,走在路上也是慚愧無比,頭都抬不起來的樣子。
你能讀書寫字,趙字營的確會給你溫飽,但接受趙字營的差事之前,要先上兩個月的短訓丨班,這名目聽著新奇,可細究起來也就是私塾和官學的變種,可學的東西卻讓人接受不了。
短訓丨班分幾種,一種是學經商之道,然后這還不是學發財的,而是那些算賬管事的細務,另一種則是所謂的實務,名目玄乎,一旦學了就知道不過是衙門里面的吏目庶務,怎么收取賦稅,怎么籌集人工,怎么征發,怎么斷案處刑,還有則是農事,教你怎么管理一個莊子,要知曉農事人心,知道怎么執行上司,只要怎么帶領下面,甚至還有不在徐州的短訓丨班,如果你來自沿海之地,就會問你愿意不愿意去學習經營船務之道,可能還要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