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邊,可就沒有清江浦那么好的供應,近兩千騎兵的人吃馬嚼,耗費當真不小,鹽商們雖然有錢,但在邳州之地卻根本沒辦法,他們只能依靠參將周寶祿和邳州知州衙門的供應,很是吃力的。
“要速戰速決,這里距離那何家莊快馬不過一天半多些,咱們要直搗腹地,當眾宣布那趙進的大罪,讓其部眾驚慌離散,然后抓人問罪,快去快走,等徐州紛亂之后再來收拾。”馬沖昊定了規矩。
貪財歸貪財,扯皮歸扯皮,帶著精騎來到這邊的幾位還是懂的行軍布陣,也有中規中矩的應對,對馬沖昊的話,大家都沒有什么異議。
有了周參將這個本地渠道,關于徐州的消息也不斷傳了過來,第一個就是反賊趙進已經聚攏手下近五千,盤踞何家莊,準備對抗天兵 聽到這個消息,周參將的親衛又有二十幾個“受傷”退出的,其他人卻不屑一顧。
“不足五千人,馬隊還不到六百,他一個土霸的馬隊充其量也就是響馬土匪那種,怎么比得上咱們這精銳騎兵,咱們可是足足一千八百何況這徐州還是平地,咱們大伙領著兒郎們擺開陣勢一沖,慢說他一個豪強,就算楊鎬帶著那十萬大軍,被咱們這么一沖恐怕都吃不消”徐鐵彪自信滿滿的說道。
一打這個比方,眾人都是哄笑起來,大明軍制到現在,軍中最精英最強悍的就是主將身邊的親衛家丁,而親衛家丁中又以騎兵最強,可以說馬沖昊聚攏而來的這些人就是整個南直隸的軍中精華,自然有這個自信。
只不過馬沖昊聽到這個笑話卻皺了下眉頭,不過什么話都沒說。
第二個消息就是城內百姓出城的不少,或者去親戚家,或者去能投宿的地方,反正都要暫時躲避,這些人都是家丁們的家人親屬,他們害怕被這次的事情牽連到,另外,徐州上下依舊畏懼趙進的淫威,不敢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就連周參將的人幾次去暗示知州衙門那邊,那里都在裝聾作啞。
另外一個純是傳聞,說是趙進的妻子臨產或者已經產下孩子,但因為大軍到來,消息一直秘不發布。
“到了如今,大家不能心存大意,徐州就是敵國,我們要步步小心,真要動手,也不能顧忌那些壇壇罐罐,沒有抓獲趙進之前,什么都做不得準,只有拿住那小賊,一切都成定局之后,那些才是咱們的囊中之物”
這話說得眾人都是贊同點頭,但接下來馬沖昊的話就讓大家笑了起來:“連生了孩子都不敢張揚,這分明是怕了我們,已經做好了敗亡的準備,到時候還想留一絲骨血,他們已經喪膽,此事必成了”
趙進的第二個孩子是男孩。
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趙進沒有什么概念,把記憶中的生產套在了此時,卻沒想到孕婦生產的時候極為危險,母子雙亡的事情并不少見。
知道了這些,接下來這段時節耳聞目睹,很是知道了些例子,徐珍珍這次懷孕的時候,趙進就很擔心了。
“夫君忙自己的大事去,女人小子的事情少管。”徐珍珍不愿意讓趙進操心太多這個。
可趙進怎么可能不去想,偏生在臨產的時候,一條條急信不斷的傳到手上,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馬沖昊率隊過江了,大隊人馬已經到達揚州了,已經到達清江浦了,清江浦的商人們已經投靠輸誠了 在徐州趙字營并沒有封鎖消息,事實上也封鎖不了,就按照預定的打算,坐視徐州眾人的表現。
這消息也同樣被父母知道,被徐珍珍知道,趙振堂倒還好,只是和趙進要了一千團練充作蕭縣守備的兵丁,可母親何翠花卻擔驚受怕,又怕耽誤了趙進的事,晚上偷偷摸摸的哭,結果孟子琪和他哥哥說,他哥哥孟志奇又把消息傳遞到趙進這邊。
一向堅強的徐珍珍情緒也沒有控制住,夫妻兩個晚上閑談,經常說著說著就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哭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別把小鳳嚇壞了。”趙進這時候當真是無可奈何,罵不得,說不得。
偏生這個時候趙鳳多少懂點事,看見自己母親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跟著嚎,讓趙進更是焦頭爛額。
“夫君,你還是把小蘭妹子找回來吧,妾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小蘭妹子也能好好照顧鳳兒。”徐珍珍邊擦拭眼淚邊說道。
趙進一邊安撫自己女兒,一邊哭笑不得,他無奈說道:“你知道不知道,那馬沖昊帶著番子過來我都沒覺得如何,可你說這個我真是頭疼,這根本就扯不上。”
“莫非夫君想要讓孟家那個丫頭進門,那姑娘倒也水靈,難得的是還有教養,可我擔心她進門后小鳳會吃虧啊”徐珍珍這邊的人選敢情不止一個。
到這時候,趙鳳倒是不哭了,含著手指頭好奇的看,趙進晃晃自己女兒,皺眉說道:“不要胡攪蠻纏,外面人人忙碌,好不容易抽空陪你一次,結果倒是陪你說給女兒找后娘的事情,這不是笑話嗎”
感慨完這句,趙進也是好奇,忍不住問道:“為什么孟子琪進來,小鳳會吃虧,不用這個臉色,我就是奇怪而已 “孟家妹子是有哥哥的,他那個哥哥看著也精明懂事,將來肯定要有出息的。”徐珍珍沒有直接回答。
趙進雙眼望天,倒是明白徐珍珍的意思了,木淑蘭無依無靠,和自己又是青梅竹馬,進門之后只會關心愛護趙鳳,會當成自己的女兒,而孟子琪外面有兄長,這個兄長將來還要在趙字營內大有前途,這樣的情況下,就會有權變算計,就會有風險了。
“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為我外面的事情擔憂,現在真正要保重的人是你,我能和你保證的事情很簡單,孩子出生后,不會沒有了爹。”趙進說得很是簡單粗暴,可偏生這么講,徐珍珍卻喜笑顏開。
臨到要生的時候,母親何翠花不但要求各處保密,甚至還想讓徐珍珍躲到外地去生。
“我不在了,他們母子也活不成,我在,那何必走。”趙進對自己母親也說得很實在,不過老人堅持要保密,這個也沒有辦法,只能由著去了。
都說女人生完第一胎之后第二胎的風險就小很多,可那也是相對而言,而且天氣悶熱到現在,恢復什么的都很麻煩,趙進也放不下心來。
更讓人郁悶的是,馬沖昊那一隊在清江浦留下不走了,總是這么等待也讓人心情煩躁。
到了時候,趙進更是提心吊膽,好在一切都很順利,守在那邊等消息的孟志奇快跑了回來,滿臉笑容的告訴在練家丁的趙進,主母生了個兒子。
因為何翠花的要求,消息被封鎖的很嚴密,接生婆和伺候的丫鬟都不能出內宅的院子,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趙進和身邊最親信的伙伴們。
“這次咱們趙字營的局面穩了”說這話的人居然是陳晃,其他人也都是滿臉鄭重和興奮。
趙進本想開個玩笑,可看到大家這個樣子,只是點點頭,他一直不太理解子嗣傳承的重要,可現在卻越來越懂了 “有些話妾身現在可以說了。”生完孩子趙進去看徐珍珍,卻沒想到徐珍珍說出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來。
起名字的事情,依舊是趙進自己決定,這次的名字依舊很簡單。
“既然姐姐叫鳳,那么弟弟叫龍,趙龍,喊起來也方便。”
這名字讓家里人和兄弟們都有些哭笑不得,這龍字倒是威風,可評話里面被英雄豪杰收拾的惡霸往往就是這個名字,可這等事講一次笑話也就罷了,大家也不好多說,而且趙進在這等事上簡略慣了。
不管趙進這邊有多大的把握,剛剛生產的徐珍珍和孩子們在這邊也不方便,所以有兩個計劃,看馬沖昊那些人在清江浦的耽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如果能拖到孩子滿月之后,那就將徐珍珍和一對兒女轉移到碭山那邊,隨時過河去孔家莊那里,徐家在黃河北岸也有自己的勢力,足可以安定,但如果提前發動,也只能在何家莊附近的莊園里休養了。
萬歷四十八年七月二十早上,天上的云彩越來越多,預示著一場夏雨的到來,可是已經在悶熱當中翹首以盼了多時的人們卻依舊沒等來久違的雨滴,天空的烈日盡管被烏云慢慢遮擋,但是空氣中的悶熱卻沒有減少半分。
在徐州和邳州交界的官道上,幾名青壯漢子坐在路邊石塊上,拿著草帽不住的扇風,徒勞地想要盡量驅散這股悶熱感。葫蘆里的涼開水已經被喝的差不多了,顯然他們已經趕了不少路。
說來也奇怪,這幫人打扮雖然簡樸但也十分于凈,看神氣不像農夫,但也不像什么心懷不軌的賊匪,卻又不像匆匆行路的商人。但是如今的年景不甚太平,一幫人成群結隊走在一起,怎么都讓人有些發憷,所以路人們都匆匆來去,不敢在他們旁邊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