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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零章 將軒親王一分為二?

  曾國藩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未必?——好吧,惠甫,該我請教你了——何以見得啊?”

  趙烈文挪了挪身子,背脊離開椅背,整個人微微前傾,臉上是一種隱約的、異樣的興奮:

  “爵相,您說,軒親王這個爵位,將來會由誰來承繼呢?”

  曾國藩一愕:話頭怎么轉到這上邊兒來了?

  再說了——這還用說?

  “自然是由軒親王福晉——敦柔公主所出承繼啊!”

  “可是,”趙烈文說道,“釐降迄今,敦柔公主一直珠胎未結啊!”

  “唉!”曾國藩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惠甫,我曉得你什么意思——可是,敦柔公主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婦人,也沒聽說身子骨兒有什么不好,怎么就斷定人家不能——哎,你這個‘意思’,可有點兒不厚道啊!”

  微微一頓,“皇上也不過是剛剛懷上嘛!她們姐兒倆的年紀,都小的很,來日方長嘛!”

  趙烈文一笑,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說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敦柔公主始終沒有誕下子嗣呢?”

  曾國藩無可奈何的一笑,“惠甫,你的‘萬一’,還真是不少!”

  頓了頓,“好吧,萬一——嗯,我說的也是‘萬一’——萬一敦柔公主真的始終沒有子嗣,軒親王的爵位,自然該側室所出承繼——這也沒有什嘛,反正,一切照國法、照規矩來唄!”

  “那就是楊側福晉所出嘍?”

  曾國藩心中一動,沉吟了一下,“也未必——嗯,楊側福晉所出,好像叫做‘天杲’?”

  “是——天杲。”

  “天杲只是長子,不是嫡子;既無嫡子,長子承嗣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不過,也不是絕對的——”

  話沒說完,就被趙烈文打斷了:“爵相,天杲并不是軒邸的長子。”

  “啊?”

  “軒邸在美國,還有兩位姨太太,還有一子、一女呢!”

  曾國藩微微張了張嘴——哎喲,我居然把這一茬給忘了!

  “軒邸的長子,”趙烈文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是米姨太太所出,叫做‘天晟’的。”

  曾國藩皺起眉頭,過了片刻,“可是,美國的兩位姨太太,到底還沒有正經的名分;兩個孩子,也是華、洋混血,總不成——”

  總不成叫一個高鼻、深目甚至金發的來做軒親王?

  這也太——

  “目下沒有正經的名分,”趙烈文說道,“不意味著今后一直沒有正經的名分;至于華、洋混血嘛——”

  微微一頓,“又如何?連皇帝都可以由女人來做,華、洋混血的做個親王,又算得了什么?這位‘天杲’,一落草,名字還沒有取,身上就有了‘云騎尉’的世爵呢!爵相,‘上頭’的眼里,似乎并沒有什么華、洋之分啊!”

  曾國藩左思右想,竟是無可辯駁,苦笑了一下,說道:“惠甫,我還真被你繞糊涂了——看來,軒邸的‘家務’,真的…挺有‘意思’的。”

  趙烈文哈哈一笑,說道:“爵相,這個‘意思’,可不止于此!還有更有‘意思’的!”

  “還有?更有‘意思’?那…真是要請教了!”

  “敦柔公主若誕下子嗣,”趙烈文說道,“自然是以嫡子承嗣,這不消說了;不過,爵相,不曉得您想過沒有,這位軒親王,自個兒雖然姓關,可是,母親、外公,卻是姓愛新覺羅的,母親也罷了,這位外公——嘿嘿!”

  曾國藩心頭微微一震,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說道:“惠甫,你的意思是——將來,關氏一族,正室所出,側室所出,可能,彼此…有所參商?”

  “不止于此——我的意思是,將來,關氏一族,真正的權力,只怕不在正室所出手里!”

  曾國藩心頭,又是一震,“你是說,真正掌權者…是側室所出?”

  “是!”

  曾國藩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嘆一口氣,“惠甫,你真是發前人未發之覆啊!我…佩服的很!”

  這是曾國藩第二次說趙烈文“發前人未發之覆”了。

  頓了頓,“可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啊…”

  話沒說完,自己打住——并沒有哪條定規,說執掌中樞的,一定要是親王嘛!

  事實上,親王入值軍機、進而領袖中樞,放在咸豐朝之前,是“不合祖制”的。

  趙烈文卻順著曾國藩的意思說了下來:“真正有意思的,就在這里了!”

  略略一頓,“確實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我倒有一計,可令其名正言順!”

  “哦?”

  “爵相,你說,以軒邸之功,將這個‘軒親王’,一分為二,不算過分吧?”

  曾國藩微愕:什么意思?

  一轉念,反應過來了,不由就輕輕的“啊”了一聲,“軒親王之外,再封一個親王?”

  “是!”趙烈文說道,“而且,這也是有成例可循的!”

  “你是說——禮烈親王?”

  “是!”

  這說的代善。

  代善自己是禮親王,八個兒子里頭,第七子滿達海承嗣之外,還出了一個親王、一個郡王——

  長子岳托封成親王,后貶貝勒,死后追封克勤郡王。

  四子瓦克達封謙郡王。

  如果算上三子薩哈璘死后追封穎親王,那就多出來兩個親王、一個郡王。

  八子祜塞,后來也被追封為親王,不過,不比薩哈璘一死就追封,祜塞的追封親王,已經是順治十六間的事兒了,而且,是“父以子貴”,同祜塞本人的勛勞,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就不做數了——其兄滿達海被追論前過,削去謚號,降為貝勒;禮親王一系由滿達海之子常阿岱轉由祜塞第三子杰書承襲,并改封為康親王,祜塞因此被追封為惠順親王。

  代善的禮親王、岳托的克勤郡王,都是世襲罔替的。

  薩哈璘第三子勒克德渾封順承郡王,也是一位。

  就是說,國初的八大,代善他們家,占了三個。

  “禮烈親王一門數王,世襲罔替,”趙烈文說道,“能有這份兒空前絕后的榮勛,自然是禮烈親王‘定策’的功勞大、‘定鼎’的功勞也不小——當然,子孫們也爭氣!尤其是岳托和勒克德渾兩位,他們的鐵帽子,也算是自個兒一刀一槍掙來的,不僅僅受惠于父祖的蔭蔽!”

  頓一頓,“軒邸呢?”

  自問自答,“說到‘定策’,妻子的皇帝、兒子的皇帝,都是他自個兒‘定’下來的,這個‘定策之功’,較之禮烈親王,不曉得大了多少?至于‘定鼎’——軒邸平洪楊、平回、平捻、平美利堅南逆、平rìběn長逆,如果再打敗法夷,那么,這個功勞,較之禮烈親王一門的‘定鼎之功’,亦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曾國藩緩緩點頭。

  “所以,”趙烈文一副很起勁兒的樣子,“我以為,軒親王之外,再多封關氏一個親王,是說的過去的!”

  “如是——就‘名正言順’了?”

  “是啊,‘名正言順’!”趙烈文說道,“而且,兄弟手足,也沒有有參商之憂了——兩個親王,嫡一個,庶一個,不用爭,不用搶!”

  曾國藩搖了搖頭,“惠甫,你這個話,得商榷商榷了——我看,多封一個親王,這個‘參商’,更多了還是更少了,難說的很呢!”

  頓了一頓,“多封一個親王,‘庶’自然是樂意的,‘嫡’呢?——就算只有一個親王,‘庶’也不能跟‘嫡’搶啊!”

  再頓一頓,“再者說了,兩個親王,嫡一個,庶一個,嫡、庶之間,倒是不必搶了,可是,‘庶’自個兒呢?反要搶起來了吧?”

  趙烈文笑了一笑,“爵相說的都對!不過,凡事難有兩全,這個‘名正言順’,似乎更加重要一些吧!”

  曾國藩嘆了口氣,說道:“無論如何,若真的有什么‘參商’,既非關氏之福,亦非中國之福啊!”

  頓了一頓,“嗯,你方才說的‘干政’,就是由此而發嗎?”

  話一出口,曉得自己又說錯了——“干政”二字,明明出自自己之口。

  而且,自己說的是“后宮干政”。

  雖然,自己以為“不至于”,趙烈文則以為“未必”。

  “是的!”趙烈文說道,“爵相以為,必不至于‘后宮干政’;我卻以為,形勢比人強,到了時候,這個‘政’,你不想‘干’,也得‘干’!”

  頓了一頓,“還有,扈、楊兩位側福晉,皆非尋常女子,皆不能以尋常側室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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