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園。
念福正在努力的把賀夫人和申夫人往一處湊,只沒想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申夫人死活拖著不讓她走,以至于賀夫人總也談不上正題。
到底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又吃又拿的念福左右瞅瞅,覺得應該幫賀夫人打開僵局了。
“請問夫人府上有沒有小姐?怎么總也不見她們出來玩?”
賀夫人暗贊一聲聰明,她想結親之事沒露半點風聲,念福是怎么猜到的?
念福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必定十分之想要吐槽。
大嬸,以您家如今的權勢,還有什么事情需要您這位堂堂的丞相夫人出來低聲下氣求人的?除了結親只怕也沒有旁的了吧?
再說她自己沒有留意,念福都幫她數著呢。從開始談話到現在,她已經有三次提起賀淳了。在一個訂婚人士和一個已婚人士面前不斷提及自家未婚的兒子,這其中的深意,還用再猜嗎?
話都說到這步田地,眼下只看申夫人給不給面子了。
只沒想到,申夫人半天不肯接賀夫人的話茬,倒是真的很給念福面子。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就這么自然而然的淡淡道,“我家就一個女兒,是妾室所出,如今還小呢。等她大些,自當也是要帶出來走動的。倒是長房大伯家有個嫡出女兒,略比郡主小些,可能過幾個月會接上京來。”
真的?賀夫人眼睛一亮,申夫人主動透露這樣的信息,是有意結親的打算嗎?按捺著歡喜,面上如常般關切的笑問,“那結親沒有?”
申夫人清淺一笑,“還沒呢。那丫頭性子有些古怪,尋常人也不放在眼里。只好讓她上京城來挫挫銳氣了,到時還請郡主多多照應。”
賀夫人喜出望外,這話里的意思可是夠豐富的了。
起碼。人家閨女有這個底氣來京城,就證明已經很優秀了。應該是在鄉下尋不到合適的良配,所以才要來京城。看她主動要把侄女托付給念福,賀夫人覺得。自己往平王府的那步棋算是走對了。
還想著再打聽些什么,可申夫人卻把念福挽起道,“不好意思,賀夫人,我想請郡主帶我去更衣,先失陪了。”
“好的好的,去吧去吧。”賀夫人已經打聽到足夠多的有用信息,想著申家人一向高冷的性子,也不好逼得太緊,放人走了。
念福給申夫人拖到一旁。以為客套幾句就要散了,卻不知對于申夫人來說,此時正題才剛剛開始。
“郡主應該聽說過吧,我一向疏于應酬,可郡主帖子一招。我可是立即就來了。”
呃…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象在討人情?不過念福確實有點心虛,“爹說了,咱們兩家是老親,原該多走動走動的。”
要不是沐劭勤要她給申家也下張帖子,念福都不知道,原來申沐兩家從前是結過親的。
最近的是申氏女子嫁給了沐劭勤的一位兄長,只是在后來戰亂中全都死光了。十幾年不來往,也就漸漸斷了聯系。
申氏依舊那副淡淡的表情,可眼中卻有了一抹傷感,“你們家出事的時候,申家沒有伸手。這些年,家里一直心存愧疚。這回要不是你給我下帖子。我是無論如何不好意思登門拜訪的。”
念福大度的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爹說過,那時的事不怪任何人,是沐家該有此劫。”
申氏看著她良久,忽地笑了。只是眼中隱有淚意,“要是爹和老家的兄弟們能聽見這話,一定會很高興。”
念福展顏笑道,“把他們的地址給我,我親自寫封信去,再捎些我做的點心。唔,大概要多久?路上應該不會壞吧?”
既然決定原諒,何不做得更加大方漂亮?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尤其當年遇上那樣的昏君,連道理都沒法講,能怪誰呢?
念福一家都不是愛記仇的性子,申家不過是見死不救,又不是對她一家人,何必去糾結那些從前的仇怨讓自己不痛快?
申氏怔了怔,似是有些不可思議,眼中卻又掠過一抹驚喜,“你是說…說真的?”
念福有點不好意思的撓頭,“我也不知我這輩份應該怎么算,但你家總有我的長輩吧?我一個做晚輩的,哪敢戲弄他們?”
申氏素來高傲孤清的表情裂開了,露出內里的溫暖與感動,拭了拭眼角才道,“眼下申家輩份最高的是爹,你也得喚一聲老太爺。咱們倒是平輩,我托大,以后就喊你一聲表妹吧。”
“表嫂。”念福叫得毫無壓力,在這個七大姑八大姨橫行的時代里,她一個被一堆熟男熟女喊作小姑姑的小姑娘,多一門有長輩的親戚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啊。
果然,這聲表嫂不白喊,申氏當即從袖中取出早準備好的一只荷包,略帶羞赧的道,“這是得了帖子給你準備的,可也不知你們還愿不愿意認我們這門親,頭先也不好意思拿出來…”
“那就謝謝表嫂了。嘩,真漂亮!”念福取出荷包里一對紅珊瑚雙結如意盤花鈿,當即就戴在了頭上。
這樣的舉動無疑讓送禮的申氏很是高興,本來她想說這還算不得什么,當年那位嫁到沐家的姑奶奶出事后,申家老爺子因不敢幫忙而格外難過,特意封存了一些東西,想送給能幸存下來的沐家后人,代代相傳,如今還在老家收著呢,那些可比她這首飾珍貴多了。
可想想,等申家收到平王府送去的信和東西,一定會把那些東西送上京來,到時給念福一個驚喜,反而更好些。
所以她就住了嘴,只道,“表妹不嫌棄就好。不過既然表妹還肯認我們這門親,我就跟你說句大實話吧,大伯是不會把敏丫頭嫁給賀家的。”
念福忙道,“表嫂不必擔心,我跟賀夫人也不甚熟。不過是她托我見你一面而已,你們要談婚論嫁,都不必有什么顧慮。”
白醋是很珍貴,可還不至于到為人兩肋插刀的地步,回頭要不把白云豬手的方子給賀家,也算是兩清了。
申氏聽著明顯松了口氣,卻忽地一笑,“那我有件事,就想拜托表妹了。大伯雖沒相中賀家,卻相中了另外一家,你能幫你侄女去說合說合么?”
念福瞪大眼睛,我?
申氏笑著點了點頭,“這事除了你,旁人我還真不敢托付。”
那是誰啊?
念福忽地想到一個可能,失聲道,“不會是他吧?”
恭喜念福,她又猜對了。
念福開張這么大的事情,別人到不到關公子不管,不過他家的禮是必須送到的。關夫人和關老太太也一大早的被關公子送出去送客。甚至在京城的姐姐家,他也毫不客氣的指使小廝前去送信.
“跟她說,甭管尋什么借口,都去捧捧場,要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不給我面子,我可就跟你急!”
關夫人聽得皺眉,“這話怎么說得?你幾個姐姐小時候讓著你還少了嗎?她們現在嫁作人婦,行動哪由得自己?你可不許無理取鬧。”
“我就無理取鬧了怎么辦?這也全是你把我慣壞的,改不了了!”
你!關夫人氣得直翻白眼,恨不得把某人塞回肚子里去,可關老夫人又樂呵呵打圓場,“行啦行啦,不就是一頓飯的事情嗎?再怎樣也不至于為難到哪里去。不過你這孩子也是的,人家郡主可是訂了親的人了,你這樣熱心,也不怕人說閑話?”
“說什么閑話?歐陽康是我兄弟,沐姐兒就算做了郡主也是我的兄弟媳婦,他不在我幫著他媳婦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也就你們這些大姨大媽的才會多心。”
看他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關夫人氣得不想跟他說了,自己媳婦還沒個著落呢,還成天想著別人。連到閑園來,也帶了三分悶氣,不過當她從這里回去時,卻是意外的容光煥發,就連關天驍也看出不對勁了。
“莫非那閑園的東西果真如此神奇?還能越吃越年輕?”
關耀祖頓時道,“那爹您可得小心些,省得娘變小了,嫌你老。”
關夫人嗔了他一眼,“胡說什么呢?”她似想說什么,可想了想卻又笑道,“你就可勁兒瘋吧,反正也沒幾時了。”
關耀祖聽著這話只覺大為警惕,他娘究竟想干什么?家里太不安全,他還是躲回軍營去吧。不過走前,還得去看看小師弟。裴俊卿上回雖然武試為著讓他落了地,但文試卻不敢馬虎,考了個相當不錯的名次,最后一綜合,本來也能跟崔浩似的進戶部,卻給裴行彥強行踹進軍營,還是最苦最累的城門衛,如今天天風吹雨淋,關耀祖這個當師哥的不好不去關心關心。
才去到那兒,就見一個老兵正訓斥著裴耀卿,無非是讓他晚上替自己值夜班。看小師弟明顯又黑又瘦,倍受欺負的樣兒,關耀祖頓時火不打一處來。
這肯定又是他那個好師父,說什么要苦其心志,勞其體膚,不許小師弟泄露身世,要老實受欺。可關公子卻不是吃素的,從小到大,只有他欺負人,從來沒有別人欺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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