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關于瑞安一事,已經有了定論。
高顯再看沐劭勤一眼,“小舅舅,您真的決定了?”
沐劭勤肅然再拜,“臣心意已決,請皇上下旨吧。”
高顯甚是不忍的轉過臉去,緊皺著眉頭來回走了幾步,終于下定決心,回身給他施了一禮,“如此,就委屈舅舅了。”
等到次日,就有羽林軍的士兵上街敲鑼巡游,高聲吆喝,“傳皇上旨意!平國公府瑞安縣主目無法紀,當街傷害無辜百姓,著革去縣主封號,送入寶光寺帶發修行。并按大梁律法,當鞭笞十記,并賠償所有無辜受傷百姓損失。現平國公因教女無方,愿代女受過,定于今日午時,于皇宮安化門外當眾受刑,以警示天下。”
這旨意一出,百姓們頓時跟炸開了鍋的水似的,議論紛紛。
“連平國公都要當眾受刑了嗎?那可是皇上的親舅舅啊!”
“可有什么法子,你沒聽旨意上說么?閨女闖了禍,當爹的不得替她受過?”
“哎喲,真是可憐。那天的事我可是親眼過去看到的,那個平國公可真是個好人,雖是個瞎子,可人家心里明白著呢,根本不追究那小姑娘的事,當時就放人走了。”
“唉,誰叫他沒生個好閨女呢?聽說那丫頭心地可歹毒呢,都遭到天譴了,你那天見著是怎樣情形沒?”
“怎么沒見?人家小姑娘逼她立誓,她起初還各種不愿。后來給我們大家伙兒逼著,不得不立了誓。可話音剛落,老天爺就開眼了。降下一股無名火,一下子把她的臉就燙了。聽說當時有人還瞧見天上隱隱似有雷聲滾過呢,可不是有神仙看著的么?”
“只是苦了平國公了。你一會兒要去看么?”
“算了,我不去了,當眾挨打,也太可憐了。”
“那我也不去了…”
念福最近過得那是一個相當的充實。
歐陽康是日見好轉。一天比一天精神,可她都覺得自己日漸憔悴,人比黃花瘦了。忙啊!
首先,得怪她那個師父下手太狠。
原先念福研究那個湯料配方時,還覺得祝四霖有話不肯明知。非得她自己去悟。實在是太折磨人了。可眼下她卻覺得,相比起精神上的折磨,肉身上折磨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她現在每天早上孤零零跑到祝四霖那兒。也不讓她做早飯,讓她開始切切切,每天一百個土豆或是五十個大蘿卜,切不完不準走。
可憐她還要開鋪子的,怎么能不拼起老命切?最可恨的是那個師父還要拿個棍子站她旁邊,一點動作不對就要敲一下子。就算冬天衣裳厚,也是會痛的好不好?關鍵是讓人精神高度緊張啊!
切完之后回去就是燒燒燒,盯著七八十鍋飯上躥下跳忙得跟個跳蚤似的。一是訂單太多了,確實是忙。二也是祝四霖的意思,非逼著她天天弄到極致,不讓她有喘口氣的工夫。
等到收攤回家,別人都能休息了,她還不能休息,她還得教那幫孩子們做點心。準備和梅寄生合伙的鋪子開張。
那小子也是個嘴刁眼高的,每樣糕點,不僅要好吃,還要好看得跟花兒一樣。在被反復了挑剔數回之后,念福本來是要爆發的。可在看過這小子的初步定價后,她又決定忍了。
創世初期,各種艱難啊!
象這會子,好容易生意淡一些,她正歪在凳子上抓緊時間喘口氣,來喜拿著根串串過來找她,“要吃點么?”
堅決不要!念福看著她手上的蘿卜土豆就生氣。
眼下,蘿卜和土豆是念福的人生字典里最可恨的東西!沒有之一,兩個并列!
更加可恨的是她第一天也不知怎么抽了風,把自己切好的土豆條打包扛回了家,教了章大嫂炸薯條的做法。
沒想到,這個零食很快風靡全家上下。就算她后來能切成絲了,可章大嫂也能拿它去炸成椒鹽土豆絲餅,還是那么受歡迎。
至于蘿卜,更不用問,不管是絲還是條,拿去做泡蘿卜或是腌蘿卜干,都是章大嫂的拿手好戲。她甚至嫌棄念福每天切得不夠多,要不她可以多腌些拿出去賣了。因為那些蘿卜絲,自從用上念福前段時間用花椒茱萸研制出的麻辣調料后,簡直一絕,吃得全家上下都大呼過癮,完全自產自銷,根本沒人舍得拿出去賣。
就連那個新來的小胖妞,現在也好上了這一口。總是偷偷藏幾根在荷包里,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當零食嚼一嚼。
這胖丫頭現在每天早上給羅小言拖著,又讓個大人帶著,跑去梅寄生那里學藝,更容易餓了,相比起吃其他的,還是給她吃點蘿卜絲吧。
不過,她這是干什么?
眼角余光一雪,念福瞧見那個蹲在羅小言旁邊,悄悄從客人的煲仔飯里迅速拈了塊肉扔進嘴里的小胖妞了。
真是屢教不改啊!都說多少次了,不許偷客人的菜吃!別以為一碗偷一塊不多,可加起來你得吃多少?
念福磨著牙拎起根燒火棍要去揍人了,忽地就聽快嘴羅長跑進來道,“姐兒姐兒,平國公要挨打了!”
什么?
小胖妞呆了一呆,可念福已經扔下棍子,跑沒影了。
安化門前,聚集著很少的老百姓,卻站著滿朝文武百官。
皇上高顯也親自來了,就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滿懷感慨的看著這一幕。
是小舅舅親自提議他把滿朝文武聚集起來觀看的,也是小舅舅親自提議他傳令士兵去滿城宣揚的。眼下,除了他率領的文武百姓,厚道的百姓們大多主動避開了這一幕,沒來瞧這份熱鬧,這說明什么?
說明百姓心中有桿秤啊!
孰是孰非,忠奸黑白,大家心里明明白白的。如果今天不是平國公自請鞭笞,而是要打那個瑞安,你再看看會來多少人?
高顯輕輕吐了口氣。仍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他這輩子經歷的大小戰役不在少數,該鐵血無情的時候他比誰都能狠得下心。可是今天,看著那一身雪白罪衣,被綁在刑架上等待鞭笞的清瘦男子,卻讓他實在難以下手。
小舅舅那天在國公府門前說。他看不見。可他相信所有在場的百姓。
今日,高顯在這高高的城樓上,他知道。雖然沒來幾個百姓,但他也不能失信于天下!就是再不忍,就是再不愿意,他也非得親自下令,行這個刑。
“慢著!”太后娘娘終于還是聞訊趕來了,扶著太監一路小跑上來,淚流滿面,氣喘吁吁的道,“哀家不敢求皇上收回成全。只求皇上能讓哀家代我這弟弟受刑吧!他那個身子骨,怎么經得起?”
高顯瞧得大為不忍,才揮手讓人把太后拉下去,旁邊長子楚王高長忠出列了,“父皇,請允許兒臣代舅爺爺受過吧。”
有他這一帶頭。數位皇子呼啦啦跪下一大片,“求父皇開恩,允許兒臣代舅爺爺受過吧。”
唯獨晉王高長孝想想,昂然出列道,“國之法紀。不可不明。雖不忍心,卻也不可因婦人之仁,而失信于天下百姓。舅爺爺愿以身作則,我等應該感到無上榮耀,而不是在這里哭哭啼啼,為難父皇。”
他這番話一說,讓有些大臣點頭稱是,卻也有人不甚贊成。
高顯瞟他一眼,默然不語,眼中也看不出是何情緒。只是多看了那個既不跪地求情,也不附合晉王的齊王,他的三子高長信一眼,然后下令行刑了。
“不要啊!”
當念福趕到時,已經遲了。九五之尊親自下令,還有誰敢拖延?
銅錢粗的鐵鞭在半空中掄圓,帶著凌厲的風聲就向人身上抽去。念福眼睜睜的看著鞭子無情抽向那個清華高潔的男人,瞬間在雪白罪衣上帶出一道血痕,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下來了。
好痛!
那鞭子雖然不是抽在她的身上,可她仍覺得象是抽在了自己心口上一樣。這一刻,念福不知為什么,寧愿那個挨打的人是她。
“不要,你們不要打他!”
聽到不遠處傳來女孩的哭喊,沐劭勤忽地渾身一震,竟連自己身上的痛都忘了,焦急的大喊,“祝丫頭,是你來了嗎?不要看!快閉上眼,不要看!”
鐘山隨后趕來,把念福生生拖了開來,拿袍袖捂著她的臉,不讓她再去看那殘酷的一幕。
“二、三、四…”
伴隨著每一記鞭子落下,那實實在在的皮肉相擊的聲音不斷刺痛著念福的耳膜,心口也一次比一次更痛。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做壞事的不挨打,反而要打一個這樣明白事理的好人?
全是自己的錯,全是她的錯!她只想著要討公道,卻無辜的傷害了這樣一個好人。全是她的錯!
當第十下鞭子終于落下,那一身白衣已經快被鮮血染透了。
行刑完畢,念福終于淚眼朦朧的沖到了沐劭勤的身邊,雙膝跪下,泣不成聲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沒想害他挨打的,她真的不想的!要是早知道會害他受這么重的刑罰,她一定不會那么做的!
“傻丫頭,不關你的事…”從刑架上放下的沐劭勤唇色蒼白,卻竭力微笑著,“我沒事,真的…也不是很痛…”
早已召集到場的御醫趕上前來,“姑娘,還請讓一讓,讓我們替國公爺治傷吧。”
“沒事…你們且等等。”沐劭勤不顧傷痛,仍舊安慰著內疚哭泣的女孩,“好啦好啦,快別哭了。你看大夫來了,我沒事了。”
念福狠狠抹去止不住的眼淚,“那你…你先治傷,我…我不吵你了。”
男人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柔聲哄著,“好乖。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么?”
“我,我叫…念福。”
“念福啊…”男人溫柔的眼睛亮了亮,“真是好名字。好啦,念福,叔叔這會子沒力氣跟你說話了,你先回家好不好?別瞧著叔叔,叔叔不疼,真的,叔叔過幾天傷好了就再來看你,好不好?”
念福哭得說不出話來了,他都這樣了,怎么還這么惦記著自己?自己害他當眾挨打,受這么重的刑罰,他怎么半個字也不罵她,反而還說要來看她?
可就算是聽著她的哭聲,沐劭勤也實在沒力氣安慰她了。御醫看他疼得不輕,全靠一口氣硬撐著,若是時間一長,只會有害無益,索性一針扎下,讓他睡去了。
瞧著御醫把他抬進宮里,鐘山把念福扶起,“別傷心了,他會沒事的,這事真不怪你。要不是那個縣主闖禍在前,怎么會惹來這些事?”
話雖如此,可讓念福怎么安心?
(半夜一點碼完字出來,看到書評區又有人各種挑刺,真讓人心情糟透了。說真的,這件事桂子早解釋過無數次了,福娃一定不會在認完爹之后就大結局,后面還會有很多精彩。可為什么會有人總拿這個來說事,還不惜變換各種馬甲,用些無中生有的話冤枉作者,攻擊作者,甚至是其他的讀者???真tmd的惡心!!!也有點傷心。辛辛苦苦碼字,被人看盜版,還要罵腦殘什么的,真挺傷人的。禁止游客身份發言,只是不想再受到這些無理的攻擊,結果還連累無辜讀者了。對不起,羊羊。唉,好影響心情。今天原定的三更要推遲了,真的沒心情修文,先發一章吧。讓桂子先去睡一覺,平復下心情,爭取明天能早點弄好后面的,二更肯定會有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