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平了他那桌中年大叔,蘇澄再看向關耀祖那幫人時,就更加不客氣了,“阿康肯請你們來吃飯,那是把你們當朋友了。老師教過你們,當朋友就得有當朋友的樣子,眼下又不是讓你們兩肋插刀,不過是負責把西邊那塊地方給收拾好了就行,一個個都別跟我唧歪!至于該怎么干,不用你們操心,只管按我吩咐做就行。關耀祖!”
“到!”關公子霍然起立,甭提有多老實了。
蘇澄還算滿意的微一頷首,“這事就交給你了。”
“是!”關公子答得歡快,不就是抓著人出錢出力么?這活他擅長。
別看這幫人年輕,個個都是小財主,欺負他們,蘇澄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至于歐陽大少和念福,咳咳,連老的便宜都占了,還在乎這幫小的么?反正挑頭的不是他們,不關他們的事。
任務分配之后,蘇澄終于舍得端著那杯已經在掌心握得溫熱的酒發話了,“來,請共同舉杯,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還有什么客氣好講?開吃!
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經被蘇澄痛宰一刀了,再不吃回點本來,那可就虧大了。
一時間,筷子與酒杯齊飛,然后時間不長,各個碗盤一空。
真不好意思,做得太好吃了,不管是御廚秘制的大餐,還是念福私房的小菜,全給這幫人掃蕩一空。
念福是真不好意思,她的小菜備的量極多。倒是不必再辛苦。倒是要麻煩余三勝宋思源孫百希他們幾位大廚,剛坐下沒喝兩杯又得下廚房去忙活了。
“師父,還是讓我們來吧。”陸瀅主動帶著那幫年輕徒弟們站了出來。
孫百希有點懷疑,但余三勝卻篤定的微微一笑,“讓年輕人去吧,來,我們喝酒。”
這是念福第一次認真見識到這只鹿的本事,也是第一次認真看到自己和她的差距。
不必說那些基本功了,單看陸瀅在廚房里指揮那些年輕弟子們配合完成一道又一道菜式的過程,就是一種享受。
真正的好廚子。不僅是自己能完成一道傳世名菜。而是能動用整個團隊的力量,完成整桌宴席。這不僅需要過硬的技術,還需要精確的判斷與操控力。
今天來的年輕弟子大多出自鴻興樓宋思源的門下,跟陸瀅打過的交道比較少。但僅憑第一次準備菜式的時候。她就能準確的記住幾乎所有人的特長。不管是切菜的。和面的,還是做糕點的,總能安排得恰到好處。
看沒有他們幾個老家伙的坐陣。各式冷熱菜肴依舊有條不紊的一道道送上來,孫百希不禁贊嘆的道,“余師傅,您這徒弟收得可真不錯。”
余三勝咧嘴一笑,干巴巴的老臉上綻開菊花般的笑容,“還算湊合,湊合。”可那份得意是無論如何是掩飾不住的。不過他還有點遺憾,遺憾的看念福一眼,這丫頭怎么就不肯拜在他的門下呢?
陸瀅因為家學關系,只能算他半個弟子,可沐姐兒可是一塊璞玉,什么基礎都沒有,要是能拜在他的門下,就能算作余三勝的嫡傳弟子了。將來和陸瀅雙姝爭輝,那是多么榮耀之事?
老頭兒的遺憾,孫百希看出來了。再看念福一眼,他也不是沒有遺憾的。
這個丫頭一看就沒過專業訓練,卻偏生能做出各種新奇菜式。如果不是一開始以那樣的方式認識,孫百希都想把念福收作徒弟,跟這丫頭好生切磋切磋。可是眼下他有求于人,哪里有臉說這樣的話?只盼著往后能搞好關系,多親近親近就是。
至于宋思源,眼看念福瞧著陸瀅做菜有些失落,他悄悄的尋個由頭離了席,想再去游說她一番。,宋大廚也藏了點小私心,念福不愿拜師叔為師,那能不能拜他老爹為師呢?
別怪宋思源不厚道,挖人墻角,這主意是宋老爹出的。宋思源不過是執行人,頂多算個從犯。
他剛一走開,歐陽康來敬酒了。
出于風俗民情,也為了避嫌,幾位大廚都不跟那些賓客坐一起。尤其是余三勝,皇上身邊伺候的人,哪能輕易出面跟人結交?萬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不過歐陽康很懂事的依舊專程過來敬酒了,對幾位師傅很是客氣,又是幾杯下肚,他量淺,只覺開始頭暈。
瞧著念福不在,便借口要去更衣溜到了后頭,想到沐姐兒那廚房里去尋碗解酒湯喝。
不料在廚房那兒,意外的遇到一個熟人。
“陸姑娘,怎么是你?”
陸瀅也很意外,“歐陽公子,你怎么也在?”
她自來了這里,就直接隨余三勝進了廚房,也沒機會見家主一面,誰會想到,居然會遇到念福,還能遇到歐陽康?
想起兩回相遇之事,二人不由得都是會心一笑。
那笑容落在旁人眼中,卻變得別有意味起來。俊男美女,四目相對。驚喜連連,還咧嘴傻笑,這讓人能想到什么?
念福突然覺得很不舒服,明明是很順眼的場景,可她就是覺得象吃了蒼蠅一樣別扭。
在歐陽康還沒來得及跟陸瀅寒喧兩句之前,忽聽她插進話來,“你們認得?”
很平淡的一句話,可不知為何卻問得別別扭扭,胸悶氣短。
可惜歐陽大少沒能聽出其中的異樣,還笑著介紹,“我跟陸姑娘是…”
他再看一眼左右的閑雜人等,忽地把話咽了回去,被自己老爹當成小倌一樣送去待客光榮么?要說起原委來,那不是拔出蘿卜帶出泥?要解釋也等客人走了再解釋。
所以他臨時換了個說法,“是無意中認識的,陸姑娘還幫過我的忙,一直沒機會道謝,沒想到今天又麻煩你了。”
陸瀅大方一笑,“歐陽公子總是這么客氣。”
什么叫總是?難道兩人不止這一次交道,還有總是?沐姐兒覺得更不舒服了。忽地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呆下去了,悶聲悶氣的丟了句,“那你們慢慢聊。”
她窩著一股無名火,自回了她的小廚房。
旁邊宋思源已是人到中年,看出些不對勁來。可他一個大叔級別的人,怎么好跟些小年輕摻合這些事?所以也只好陪笑一下,重回席了。
歐陽大少只覺心胸坦蕩,并沒有半分齷齪,所以他依舊自自然然的與陸瀅閑話。只不過女孩子天生心思遠比男孩子細密敏感得多,看看宋思源的樣子,再想想念福的表情,陸瀅隱隱猜出些什么來。
不過就算猜出些什么來,難道要她去跟歐陽康解釋?那也太奇怪了。大家似乎也沒熟到這個地步吧?所以陸瀅只裝作不知,和歐陽康略敘了幾句,知道他要醒酒湯,忙從廚房端了熬好的給他。
“這是宮里的秘方,最是醒神養胃的,你試試。”
歐陽康謝過,接過就喝。他以為既然陸瀅來幫廚,那熬的醒酒湯肯定是給大家準備的,卻不知在旁邊的小廚房里,有人端著一碗高老大夫給的醒酒湯藥,正想叫他來喝,順便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宮里的東西了不起么?嘩啦一聲把手里的醒酒湯潑到泔水桶里,念福捏著拳頭,心里的那股無名火燒得更旺了。死小子,有本事以后都別吃我的東西!
除開這些不和諧因素,歐陽康的第一次宴席,總體來說,辦得非常成功。而最后的點睛之筆,是鐘山這個高端管家想出來的。
看蘇澄已有七分醉意,他準備了筆墨紙硯,讓歐陽康去求老師給這宅子賜個名。
蘇澄今兒吃香的喝辣的,肚子撐得溜圓,心情大爽,大手一揮,“多備些筆墨,今天跟我來的,所有人都得留下些詩詞歌賦,誰不寫的,給我吐干凈了才許走!”
歐陽康驚喜了。
除開關耀祖那幫子二世祖,剩下這些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蘇澄一句話,就給他打劫了這么多的墨寶,將來要是掛在家中,那豈不是熠熠生輝?
可蘇澄那幫子老友也不是好相與,聞言一個個又開始痛罵,“蘇澄你個老不修!也太偏心眼了,逼著我們給你徒弟修房子不說,還要我們的丹青墨寶?做夢!”
“老子不寫,老子喝多了,老子要睡覺!”
“對!不寫,有本事你來揍我呀?”
眼看一幫子高人倒地就想耍無賴,王粲笑笑的站出來幫忙了。他今天也喝了不少,兩頰紅撲撲的,比他抹了胭脂的媳婦還要艷麗三分。
“諸位先生請聽我一言。小子不才,勉強能畫幾個人像。若是幾個先生不見怪,可否讓小子入畫一觀?若是覺得尚可,就題幾個字,若是覺得不好,那就當博諸位先生一笑,可好?”
“狀元郎此言甚是。”一直不太說話的杜川忽地笑道,“你們今日來此游玩,不如就畫一副游樂圖以咨紀念。久聞狀元郎丹青妙手,畫人最妙,能入得你畫,也是一件幸事。”
旁人說話不好使,但杜川說話很管用。他這一開口,蘇澄那幫朋友都不鬧騰了。
“小杜都發話了,那就依他的辦。否則回頭不賣酒我,可怎么辦?”
歐陽康大喜,親自去給王粲捧來筆墨。歐陽莊忙去給哥哥打下手,帶人收拾好一張長桌,就開始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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