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主府出來,段梓易沒有直接回郭宅,而是去了他在會亭的據點。
在會亭呆了數月,這還是他頭一次大駕光臨,一眾屬下聽得通傳都嚇了一跳,忙迎了出去。
“屬下拜見王爺。”
“免禮,你們三人留下,其他人各自去忙。”段梓易自顧自的在主位坐下,幾句話將一屋子人打發得就剩三個。
三人心下忐忑,紛紛看向葛慕。
葛慕吡牙一笑,背過身屁股對著他們。
開玩笑,主子這會窩著火呢,他才不要惹了主子嫌被主子收拾。
“都坐下。”揉著眼角,段梓易的語氣不太好。
三人齊刷刷坐下,大氣不敢出。
“封地情況如何?我那三皇兄有沒有什么動作?”
“回王爺,屬下剛剛收到陽老送來的消息,封地多出許多陌生面孔打聽王爺您的動向,陽老托我問您一聲可要做些什么。”
段梓易的封地在極南之地的南嶺,十四城之一,那里地域不算好,一半以上的封地常年瘴氣籠罩,當年十二歲的段梓易被發派去那里,一開始也曾吃過虧,他是個不樂意吃虧的人,在這事上吃了虧就非得在這上面找回場子。
才過去的兩年時間,他就琢磨著怎么變廢為寶,還真讓他折騰出了動靜,再加上一過去就撿到了葛慕師徒,瘴氣沒有完全解決,卻也不再讓人談之色變。
那兩師徒一個德性,眼里只看得到藥材。生活上卻無能得讓人倒牙。
自從知道跟了這個小王爺有熱飯熱菜熱水喝,他們就主動投誠了。什么其他要求都沒提,讓段梓易輕而易舉的添了兩個大助力。
現在的南嶺早沒了當初的破落。在南部來說不是最拔尖的,但也排名前列。
其中的功勞卻要歸于陽老。
陽老名陽南生,生于南嶺長于南嶺,年輕時出門走了一圈后便一門心思守在了老家,段梓易初到南嶺便上門自薦,輔助他直至今日。
段梓易能拍拍屁股滿天下的跑,也是因為后面有陽老給他掌舵,不怕這船會翻了,他回來時連根基都沒了。
段梓易在時。陽老從來都擺得正自己的位置,不該他說話時絕不多說一句,不該他拿主意時更別想從他嘴里摳出一個字來。
可段梓易要是不在,他主意卻極正。
認真論起來,陽老算得上是段梓易最信任的人,至少到現在來說是如此。
聽到姜濤說是陽老讓問的,段梓易用心了幾分,思索半晌,道:“人手重新分派。除影部和通部外,一半的人固守南嶺,那里是我們的大本營,不能丟了。另一半的人手一分為二,一半人去上都給我挑事,只要不傷了根本怎么鬧都行。讓我那三皇兄有點事做,別總盯著我不放。我現在不想理會他,順便看好上都的貴族。有些人腦子活,不會那么安分,另一半人手來會亭聽我調派,過得幾日武陽城定然有人過來查秋兒的事,你們給我將人盯死了,叫大家收斂些,別讓三皇爺順騰摸了過來。”
“是。”
“給陽老寫信…不,這信我親自寫,去書房。”
“主子,您的眼睛…”
“寫了二十年的字了,閉著眼睛我也寫得順。”段梓易起身,“程均,你再加派些人手給我守好秋兒姐弟,不能出半點差錯。”
“是。”程均走在zuihou,應下來后便將走在他前面的葛慕給拉住了,用口型道:有事問。
葛慕腦子轉了兩圈,知道這大個子大概想問什么,遂停下了腳步。
“主子來真的了?”
“蠢蛋,這還沒看出來?要不是認真了,主子能替她去出頭?要不是認真,你以為主子今天會來你們這里?你們以后對秋姑娘尊敬點,別怪我不夠兄弟沒提醒你們,主子這次是十二分的認真。”
“我怎么覺得那么懸呢?”程均喃喃自語,他無法想像向來不把女人當回事的王爺對一個女人認真會是什么模樣。
王爺的認真,又能堅持多久?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該擔心的,只要知道那姑娘的重要性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其他的,他管不著。
回到郭宅時,太陽已經西斜了。
段梓易一進門就喊住個丫鬟問,“你們小姐呢?”
丫鬟福了一福,回話道:“小姐回屋后一直沒出來。”
表現得再硬氣,還是受傷了,看著秋兒為別的男人傷神掛懷,段梓易有些吃味,他都已經做到此種程度了,以秋兒的聰明不至于看不到他的用心。
但他依舊不敢稍有一點越界,他不怕秋兒看出他的用心,就怕秋兒覺得被冒犯,覺得他看輕她。
天可憐見,他段梓易這輩子就沒這么看重一個人過,只恨不得將人捧在手心將心都掏給她。
而此時,這段時間將自己小小的個兒藏得極嚴實,連夏含秋都少有見到的啾啾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直奔夏含秋床上,‘啾啾’聲不斷。
汝娘擔心它吵著小姐,下意識的看向床上,卻被臉色緋紅的小姐嚇了一跳,怎么會…剛才都還是好haode。
伸手一探,燙手,頓時大急。
“小姐,小姐…”
夏含秋只覺得自己此時置身在火海,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臉孔,恍然憶起離開章家那日的大火,是不是,她又做夢了?她其實根本就沒有在會亭平平靜靜的生活三年,她此時,還在那個惡心的家里,在那場自己縱的大火里。
不然怎么會這么熱呢?仿佛要點燃了般的熱。
“汝娘,我是不是著火了?你離我遠一點,別沾到火。遠點…”
“沒有,小姐。您沒有著火,別擔心。您一點事都不會有。”緊緊握住小姐的手,語無倫次的說一了通,汝娘對著門外大喊,“如月,阿九,外面誰在?”
疾步進來的人是如月,“汝媽媽…”
“快,快去請大夫。”
如月瞪大眼,反應過來后前腳打后腳的往外跑。
在游廊上碰到段梓易和葛慕時也忘了眼前這個就是她要找的大夫。匆匆一禮后提著裙擺繼續往外跑。
人跑得太快,段梓易下意識的覺得不好,也沒認出是誰便急忙詢問,“等等,出了何事?”
“小,小姐病了,奴婢要去請大夫…啊,葛大夫,您是大夫。”如月又急沖沖跑回來。什么禮節什么男女大防都忘了,上前拉著葛慕的手就跑,“葛大夫,快。小姐病了,您快點。”
葛慕更不注重這些禮節,被人拉著就順著這力道跟著跑。一邊還不忘問,“秋姑娘怎么個情況?人還醒著嗎?”
“奴婢。奴婢不知道。”如月喘得有些急,“奴婢只看到小姐躺在床上。汝媽媽在守著。”
段梓易自覺跟在身后,為了盡量跟上兩人的腳步,走得有些踉蹌,失了往日的從容,聞言心中若有所思。
“你家小姐是一回來就睡了?”
“是,小姐沒什么精神,汝媽媽侍候著擦了個臉就睡了。”
葛慕心頭也有了猜測,秋兒在面對那兩人時面上表現得強硬,心里一直繃著,說不定還出了一身汗,這一回家人就放松了,再加上又沒有及時換衣裳,這不就受了寒。
具體是不是如此,待等葛慕把過脈才知道。
汝娘看到如月領著這兩人進來小姐閨房,愣了下后暫時將這事丟到了腦后。
小姐好了才能計較這些,此時小姐都不好,這些都是狗屁。
將小姐的手從被子里拿出來,衣袖往上折了一折露出手腕,“葛大夫,您快給小姐瞧瞧。”
只要別人不在乎,葛慕更不會多想,更何況此時他也擔心秋姑娘的情況,這臉紅得,不正常。
手一沾上手腕,燙人的體溫讓他心驚。
捏著手腕好一會,葛慕眉頭皺得死緊,平日里看著身體挺haode底子怎么損成這樣?
脾胃虛,肝火旺,陽虛內寒全趕一起了。
段梓易比汝娘還著急,迫不及待的問,“如何?”
“情況不太好。”葛慕看向汝娘,“秋姑娘平日里是不是心思很重?”
汝娘連連點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滾下來。
小姐雖然從離開武陽后再不提起章家,可她哪能不多想一些,一個人在外事事要顧得周全,更是用足了心思,后來還是得了伏小姐青睞小姐才能輕松幾分。
可這輕松沒多久,姑小姐又出事,公子的投靠更使得小姐不敢掉以輕心。
一樁樁事累加起來,小姐哪能不心思過重。
葛慕微微點頭,心下已經理清了。
憂思重傷了脾胃,今日動怒傷了肝,陽氣不足導致體虛,內寒則是因為寒氣入體。
“秋姑娘這身體得好好調養,平日里什么事都壓在心里,這一朝暴發出來才這么嚇人,我去開方子,對了,打點水勤點給她換帕子降溫。”
汝娘忙應下。
段梓易眼神從啾啾的身上移開,想起自己獲救那日聞到屋內酒氣順嘴問的一句,丫鬟告訴他是秋兒吩咐下人用烈酒兌了溫水給他擦身,于是便道:“加點烈酒是不是降溫效果更好?”
汝娘想起小姐這么做過,忙吩咐如月去尋酒來。
葛慕開好方子交給丫鬟去抓藥,自己回屋去翻自己的藥袋子去了。
有幾味藥鋪子里可能沒有,就算有藥性也沒有他的好,他根本就沒開在方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