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粉紅。
兩年前那會,因夏含秋年紀小,就算敬她是主,一眾人一開始心里對她未嘗沒有懈怠之心。
時長日久,他們卻也發現了這個主子年紀小歸小,大事上卻毫不含糊,丁是丁卯是卯,定下來的事情絕不容許有人出差錯。
但你若是做好了份內事,就算你偶爾犯個錯,她那里也能帶過去。
知道這是個怎樣的主子,大家都老實不少,經過兩年的磨合,宅子里幾十口人倒也安安份份的相處融洽。
每個人臉上的笑意都是輕松的。
這就是夏含秋想要的生活,簡單的,輕松的,能做自己的主,也有省心的夠她使喚的人,足夠用的銀子。
若沒有兩年前的那一拼,她哪有這肆意日子可過,夏含秋很有些自得。
坐在墊著厚厚坐墊的亭子里,身子靠在亭柱上,夏含秋想起兩年前的那把火以及那提心吊膽的一夜,此時想來卻仿如隔世。
經過這兩年,腦子里紊亂的記憶已經逐漸融合了,原先許多朦朧的仿佛隔著一層紗的地方也清晰起來。
記憶在提醒她,今年秋,梁國就要亂了。
要不是梁國起了內亂,鄰國也不會那么大膽的對實力旗鼓相當的梁國動手。
只是她當年還只是個內宅閨閣,困守于章家之中,只無意間聽章澤天提過一句,到底是哪里先亂起她并無印象。
唯一能肯定的是不是會亭。
這一年,章家的變化也很大,章澤天在家呆了好些日子。脾氣暴躁得就連章俏兒都不敢往他跟前湊。
直到秋天后家里的氣氛才緩過來。
難道亂的是武陽?
夏含秋猛的坐直了身體,用力回憶這一年武陽是個什么情況。
好像除了章澤天那段時間的異常。城中并無多大變化,對了。也是那段時間章澤天嚴令她不許出門,現在想來,幾乎是將她關在了家里,外面的事她根本一無所知。
只是章家依舊安穩,若是亂的是武陽,章家不可能不受牽連,畢竟武陽城主一直寵信他,若是城主有變,他該最先遭殃。
除非章澤天有那本事在城主遭殃之前就和新任城主勾達上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在次年才開年她便成親了,當時很是熱鬧,她記得很清楚,坐在花轎上也并無聽到外面有亂象。
――也可能是她根本沒注意聽,當時她滿腦子都是嫁得如意郎君的興奮,幻想著以后的幸福生活,腦子里根本再裝不下其他。
那時的她,哪能想到她的美夢不過做了半年,在那年的七月。也就是明年七月便因風寒病故。
七月風寒,呵…
揉了揉臉,夏含秋提醒自己,這些事都不會再發生了。不要再想,她現在要想的是武陽會不會發生什么事,會不會牽連到娘。
對。她要給娘寫封信去提醒一下,只是。要怎么寫呢?
總不能無憑無證的就說城主有危險,誰會信!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心底又不安。
“小姐,有人送來拜帖。”接過如月遞來的拜帖,夏含秋看了眼亭子外的塔松。
將拜帖上人內容一眼掃過,夏含秋看著落款那個陌生的名字皺眉,伏瑩瑩?是誰?
“叫塔松進來。”
“是。”
夏含秋對下人從不苛刻,塔松三人還兼著家里的護院,夏含秋更是吩咐廚房每天給他們上一頓肉食,本就高大的三兄弟都壯實了不少。
“伏瑩瑩這名,你可有聽過?”
塔松訝然抬頭,“小姐不識?”
“不識,在這會亭城我并無相熟之人。”
“聽名字應是女子閨名,小的不識。”
看著拜貼上娟秀的字跡,夏含秋抬頭,“塔松,你去回話,就說我隨時在家恭候。”
“是。”
伏瑩瑩,會是誰呢?來意為何?
來會亭城兩年,有限的幾次出門都是為了去作坊,一是為了躲避是非,也是因為她不知要如何和人相交。
要說沒有機會…如果她有心,來書香齋的貴族小姐可不少,就算她進不去那個圈子,鄉紳千金商家小姐也有。
只是她都下意識的躲開了,她的朋友,要能交心,但是這樣的朋友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一個,她干脆便也不奢望。
但是心底,如何能沒有期待。
一個人,到底太寂寞。
夫君她已經不再幻想,可朋友,她還是想擁有。
拜帖上的時間是定在末時。
伏瑩瑩就是在未時整到的,獨身一人,連貼身丫鬟都留在了外頭。
夏含秋迎出門外,她喜歡守時的人。
“貴客盈門,蓬蓽生輝,伏小姐里面請。”
未見時,伏瑩瑩對這宅子的主人有過許多想像,可所有的想像里都沒有這樣的,干干凈凈,纖纖弱弱,腰背挺得筆直,一身布衣撐起的卻是許多貴族小姐一身錦衣也撐不起來的氣度,不看那張精致的臉蛋,就這身姿也足夠吸引人。
只是看她的年紀,向來自信的她也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你便是書香齋的主人?”
“蔽姓夏,閨名含秋。”夏含秋含笑一禮,不卑不吭。
伏瑩瑩回了一禮,兩人默契的往里走,因是并肩,兩人離得極近,伏瑩瑩只覺得身邊被墨香包圍了,極好聞。
在布置簡單但溫馨的小花廳里坐了,如月給兩人奉了茶。
伏瑩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角余光卻落在對面的女子身上。
端正的坐姿,挺直的脊梁,端杯的姿態。飲茶的動作,一舉一動透出來的雍容…
明明該是貴族方能養出來的。卻為何是一身白衣?
垂下眉眼,伏瑩瑩放下茶杯。說話時嘴角自然帶笑,“夏小姐一定很好奇我為何而來。”
“是,我和伏小姐之前并無交集,且我這個人無趣得緊,也無朋友,接到小姐拜帖,我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出由頭來,不知伏小姐可否為我解惑。”
伏瑩瑩抿了抿頭發,貴族慣有的矜持姿態。可說出來的話卻爽利得讓人吃驚,“我就是想看看…能寫出那般故事的是個怎樣的女子。”
“哦?!”夏含秋不承認也不否認,“伏小姐為何認定那故事就是我所寫?小姐應該看得出來,我并不具備那個條件,兩年前,我才年滿十三。”
“一開始,我便猜這故事出自女子之手,只有女人才能寫出這般細膩的情感,也只有女人才能站在女人的立場去期待男人不屑一顧的aiqing。后來我去你們印書的作坊看過你的手稿,字跡絹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然后便是你的落款――秋。”
伏瑩瑩看著她笑。善意的,帶著親近之意,“我猜你沒有研究過文人騷客留名的習慣。他們恨不得整日在自己臉上貼上自己的名字,揚名天下是他們的夙愿。所以他們取名大都往好聽了取,要么就是另僻蹊徑引人注意。擺那清高譜的也只會讓自己更與眾不同,你這個名,不符合。”
看夏含秋瞪大了眼。
伏瑩瑩笑得更歡,“別不信,我給你舉個例子,最近名聲鵲起的名人你知道是誰嗎?”
夏含秋并不關心這些,老實的搖頭。
“青衫客,整日一身青衫,手帕都只用青色,我見過一面,倒覺得他整個人都一副青色,這名倒也沒取錯。”
夏含秋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下自己的穿著,她這兩年一直都穿的白衣,怎么感覺和那青衫客那么像?
伏瑩瑩這一次真的笑出了聲,這人,簡單得出乎想像,“我有些理解為何你要把自己這么藏起來了。”
不待夏含秋問為何,她便又繼續道:“我對秋字很有好感,因為我的生辰是在立秋那日,今日來我沒戴帷帽,你應是沒認出來,我一見你卻是識得的,幾次去書香齋你都在,當時便留了心,后來發現書香齋里的幾個人對你態度格外不同,我便猜你應是這鋪子的主子,不過我當時猜你是小主子,根本沒敢想這故事就是你寫出來的。”
“失望嗎?”
“這便是承認了?”
夏含秋抿了抿嘴唇,“這事情不可恥,有什么不能承認的,伏小姐好細心。”
“也是因為喜歡罷了,平日里無事時我便琢磨,能寫出這般溫暖故事的人,肯定本人也很溫暖,于是便生出了結識的想法,今日登門雖有些冒昧,秋你卻要知道,這樣的想法我在一年前便有了,忍了一年我才投的拜帖。”
被一個才初識的叫得這般親密,夏含秋有些不慣,又有點窩心。
這時她也想起來這個伏瑩瑩是誰了,經常一起來書香齋的三人里,有一個可不就是叫瑩瑩。
“今日怎的另外兩人沒有一起前來?”
看她沒有拒絕自己的稱呼,伏瑩瑩心生歡喜,沒有一點敷衍的回道:“妄自猜測一個一心要隱藏自己的人本就冒昧,那兩人家族復雜,若是說漏了嘴恐怕會有給你帶來麻煩,若是有朝一日她們自己發現了我定然不瞞著,可若是她們沒發現,我也沒必要去說破不是?”
夏含秋當然巴不得如此,只是被人扒了皮的感覺不太好,就像失了保護罩一樣。
她有種落了把柄在別人手里的感覺。
而且她隱隱覺得,從一開始,她就落了下風,這個叫伏瑩瑩的女子,很強勢。
第三更有沒有看大家表現!另外鬼鬼先說在前頭啊,這本書不會有幾個三更,不想寫得太快了,會寫得毛躁。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