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的路上就知道此事能成,可真親耳聽到了,夏含秋心里還是大大松了口氣,臉上喜意更濃,“總算沒有白跑這一趟,既然二老同意了,那后面的事咱們也提上議程?”
“一切但憑夫人做主便是,夫人看哪日方便,我想見見那人。”閻家的香火重要,但是閻夫人是個和善的母親,她也關心女兒的幸福。
“這是自然,我回去便做安排,夫人何時有閑登門定能見著他。”
閻夫人正要道謝,外頭便傳來喧嘩聲,頓時臉色大變,只聽著音,她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怒從心起,閻夫人只恨不得將那些白眼兒狼都給打出去,他們這就是見不得閻家好,見不得大姐兒有個好歸宿啊!
“夫人莫急,我和勝男相交近兩年,也不算外人,閻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些,他們要來便讓他們來就是了,倒是您,我雖不擅醫,卻也看得出您身體不好,何須為著一些閑人生閑氣?不值當。”
閻夫人生生將眼淚逼回去,泛著紅的眼眶帶著水意,更添柔弱之色,“讓夫人看笑話了。”
“不過是有些人欺軟怕硬罷了,何來笑話。”夏含秋聽著到得外邊的腳步聲,停了話頭,她也想看看逼迫勝男的人長什么模樣。
出乎預料,來者三人看面相并非奸佞之人,一個個都斯文得緊,看著倒像讀書人,只是當他們走近,流轉的眼神破壞了那份斯文勁。
“大伯,伯娘,家里來了客人?”
閻老爺子面色淡淡,“你們消息倒是靈通。”
三人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也不往心里去,要是這點都受不了,又如何有那個臉皮圖謀大房這家業。
說話之人轉過身來面對安坐喝茶的年輕婦人,在心里幾經琢磨仍是沒底。會亭城何時出了這樣一號尊貴人物?
態度間更不敢慢怠,拱手一揖溫聲道:“在下閻家閻世云,給夫人見禮了。”
夏含秋這時才抬頭,茶端不輕不重的在幾上一磕,響聲很是清脆,不算失禮,不滿卻表現得很是明顯,“閻家的規矩還真是松泛。”
閻世云反應過來,臉轟的紅了,他們幾房侄兒在大房這邊向來如此。但從未被人這般明里教訓過。也就忘了這到底不是在他們自己家。無地自容是何感覺,他算是嘗到了!
沒有說話的另兩外對望一眼,無比慶幸自己這回沒有搶話。
不過,這人是誰?好大的口氣!
閻老爺子輕咳一聲打破尷尬。雖然之前鄭夫人的話將整個閻家都掃進去了,可是,他覺得痛快,這幾個侄子,確實太過放肆了!
“讓夫人見笑了,你們幾個先行回去。”
幾人卻體會不到閻老爺子的回護,三人里年紀最小的那個梗著脖子開口,“大伯,您就不替我們介紹一下?”
閻老爺子沉了臉。“世清,平時你爹就這么教你的?沒半點規矩,要丟臉回自己家里去,別在這里丟我的老臉!”
“大伯,您是不是忘了您還得靠我們給你養…”閻世云一把捂住他的嘴。總算將最后一個字給捂了回去,可是,這和沒捂卻也沒什么區別。
閻勝男猛的站起來,聲音里帶出一股狠意,“多謝幾位哥哥費心了,我爹娘有我這個做女兒的奉養就足夠,不用勞煩幾位,這話我已經說過很多回,這回我就說得再徹底一些,不用多久,勝男定請幾位來喝我的喜酒。”
閻世云一驚,之前不是沒談成嗎?怎么這么突然就成事了?
難不成眼前這位夫人是為保媒而來?那他們所圖謀的豈不是…
“大伯,有些事,還請您深思熟慮,不要倉促做下決定,不管怎么說,我們到底是一家人,萬萬沒有害自家人的道理。”
“大堂哥這話說得勝男想笑,勝男自小到大的虧可都是在三位堂哥手里吃的,幾位哥哥一定不知道,勝男寧愿是在別人手里吃的虧也不想在三位哥哥這里吃虧。”
倔強的抬著頭,閻勝男泛紅的眼眶無所循形,三個男人看著,竟是半晌無言。
若說他們就此放棄惦記許久的東西自然不能,可對這表妹,卻是多了分愧,不過也就那么一點罷了。
或者,也就這么一時。
看三人離開,閻老爺子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做爹的太過軟弱,才會讓大姐兒吃這諸多苦頭。”
就如世清所言,之前數年他確實是想著需得靠著侄兒養老送終,事事縱容才助長了他們的氣焰,哎,若他有個兒子…
夏含秋沒有去批判他對或錯,她沒這資格,只是心里,卻自有一番見地,沒有兒子支撐門面,便連底氣都不足,若她始終無法生養…
不,就算她真的無法生養,也絕不會任人欺凌,絕不會!
收回跑遠的思緒,夏含秋撿起之前的事繼續說,“再過不久便要忙起來了,待夫人見過彭將覺得滿意后,我們便將日子定下來可好?最好是能盡快完婚,夫人覺得呢?”
“是這個理兒,最近可有好日子?”
“來之前我便查過,四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夏含秋突然失笑,“我和夫君便是在兩年前的四月初八成親的,那是我師傅親自算出來的日子,今年的四月初八也很不錯,成親太趕了些,便選在那日納征如何?”
便是納征都太趕了啊,閻夫人苦笑,怎么就急成這樣?可別是那彭將有何不妥才好,她有心一問,可看到女兒的眼色,到底還是沒有追根問底,“大姐兒的嫁妝我準備了多年,這些都不會誤事,只是我身體不好,就怕心有余力不足。”
“今兒回去我就讓葛慕過來一趟,您這點小病必然藥到病除。”
閻夫人還沒說什么,閻勝男就一臉喜色的起身道謝,她來往鄭家多次,自然知道鄭家有幾個醫術極好的人,本來她還想一會求上一求的,沒想到含秋主動開口了。
她承含秋的情越來越多了。
“四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初八納征后便定于二十八完婚,夫人可有意見?”
本就該在納征后的一個月內完婚,納征都同意了,這個自然不會有問題,閻夫人遂點頭,“夫人做主便是。”
又商量了一番細節,按規矩在閻家用了飯后,夏含秋才離開。
待人一走,閻夫人一身不適都顧不得了,忙不迭的追問,“大姐兒,日子定得這般趕,可別是那彭將有什么問題。”
“娘,不瞞您,這親事是我自己求來的,也幸得彭公子也看得上我才有含秋今日的登門,之所以這般趕,也不是因為彭公子有什么問題,而是…會亭城很快會生變,您和爹只以為我和鄭家來往是攀上他家的勢,讓幾房再不敢欺,您卻不知這兩年我學了多少東西,爹,娘,不用多久你們就會知道,您們的女兒,不比男兒差,閻勝男,一定能勝過一般男子!”
看著眼中光彩連連的女兒,夫妻兩人面面相覷,卻有些不敢問了。
那鄭家夫妻是什么身份雖沒有明言開來,可不知多少人在猜他們是皇家遺珠,從龍之功太險,他們也不想做別人成事的那墊腳石,若深交…
閻老爺子有心相阻,可轉念一想大姐兒的性格,兩年前尚有可能,現在,他這女兒怕是不撞南墻不會回頭了。
罷罷罷,是福是禍,且行且看吧!
事情進展順利,回程的路上,夏含秋有了東瞧西望的心思。
近來她是越發少出門了,雖然她的身份并無閑雜人等知道,可不管是無為觀的人還是換之都守得緊,但凡出門暗里不知跟了多少人,一想到自己去個地方會勞師動眾她便歇了心思。
從十三歲那年到會亭城,距今已經整整七年了,她長大了,幾番磨礪眼界開了性子也堅韌了,而會亭城,卻再不復當時的繁榮。
雖然在亂世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安穩之地,幾番易主也沒有遭受重創,可不用會亭城的老人出來說話,便是她這個半途加入的也知道早已今非昔比。
最明顯的,便是角落里多出來的那許多衣衫襤褸無家可歸的人。
會亭城最繁華時,街上無乞食之人。
戰爭啊,明明只是少數人的追逐,受苦受難的卻是與此無關的人。
而很快,她也會加入這其中,下次再出門時路邊多出來的乞兒說不定便有人是因她而受難!
她也沒比那些當權者好到哪里去,哪怕是打著預言者的旗號,也掩蓋不了她心底的私心。
“夫人,是直接回府還是…”
收回視線,夏含秋想了想,“去茶樓坐坐,去個人將鈴蘭喚來。”
“是。”
茶樓的位置并不好,可這兩年生意好像也不差,大概是茶樓的雅靜恰恰合了某些人清高的心態,沒有說評書的,也沒人高聲喧嘩,只有穿得素凈的女子在珠簾后彈著古琴或是琵琶或是古箏,偶有一次夏含秋過來竟有人在簾后吹笛,滿室靜謐無聲,仿佛個個都成了高雅人士。
只不知有幾人是真正的清高雅致。
停更這些日子,雖然忙翻了天,可腦子大概是休息夠了,我覺得我比之前要從容了,不知道你們從字里行間感不感覺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