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無語。不過同樣也笑了起來,他總不能跟這些小孩一般的見識吧。或許這些小孩真的能夠知道倪黎霜去了哪里,自己的舅媽以及兩個表妹去了哪里。
“走,回了,一哈哈兒回去暗了又要挨打了…”也不知道哪個小孩吼了一聲,本來還在對著云非大笑的小男孩們向著山坡下面沖了去。
“哎,你們等到,快點給我說你們霜姐姐哪去了…”云非見到幾個小孩笑著向著山坡下面沖了過去,不由急了。,這誰家的孩呀…
山坡上面石頭很多,云非沒有走過,根本就追不上那些小孩,等他回到自己那個還沒有進入過的家的時候,才發現蔣建興正蹲在地上抽煙。
“舅,問到沒得?”云非不知道蔣建興為什么這個樣,不過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問到了,你舅媽在過年前丟下兩個孩跟一個男人跑了,附近的人說,霜兒帶著兩個孩去了達縣一家毛紡廠當工人…”蔣建興狠狠地吐出團煙霧之后才落寞地回答著云非。
“云建軍呢?他為什么沒有管霜兒?嗯?”云非對著自己的舅舅吼了起來。云建軍是這個世界的云非的父親,沒有管過云非,在云非外公跟母親離去之后,居然連他自己兄弟的閨女都不管!要知道,倪黎霜的父母可是跟云建軍是工農兵大學同學,然后又被分配到一個車間,感情甚至比親兄妹還好。
“別提那個混蛋,他龜兒現在發財了,哪里還能記得起這些?當年他追你媽,我就覺得他是想要上位,當年你外公還是廠里的總工程師,他可勁兒地追你媽。結婚之后你外公想辦法把他調到了沖壓車間,后來慢慢地升到了車間主任的職位上面。當年大動亂的時候,你外公被打倒了,他第一個寫大字報跟你外公斷絕關系…”一說到云非的父親云建軍,蔣建興氣就不打一處來。
當年,云建軍不過是湘南一普通的農民弟,因為家世代貧農,被推薦到首都一所機械專科上大學。云非也知道,那個動蕩的歲月,上大學不是憑本事。而是憑借家的背景,家背景越深厚,越沒有機會上大學。
云建軍在大學里面就善于鉆營,不過他們學校屬于專科,對于學生的培養方向就是工廠的技術員以及管理人才。云建軍的學習成績并不好,因為他的善于鉆營,他才跟倪黎霜那整個學校學習成績最好的父母一同分配到了這個屬于保密單位的工廠。
大山深處,雖然與世隔絕,不過那場大動亂還是在快要到達末期的時候波及到了這大巴山的深處。云建軍本來就善于鉆營。抓住機會,跟各個工廠的革委會都混的很熟。革委會雖然善于搞斗爭,但是卻不善于搞生產,尤其是技術方面的東西。可這山里面的各大工廠。很多都關乎到整個國家的國防事業,所以,云建軍的就有了成為一個掌管數百人的大車間的車間主任機會。
幫著革委會整了幾份革委會眼釘的老家伙的黑材料之后,云建軍就得償所愿成了他們廠沖壓車間的車間主任。雖然他混蛋。但是不至于黑心地整自己的老丈人。他不整自己的老丈人,可是有別的人為了上位要整吶!剛好,蔣竹青逼著云非開始學習機床方面的一些東西。并沒有經過云建軍的同意,云建軍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就索性不顧自己老婆的苦苦哀求,寫了一張大字報貼了出去。
從那以后,云建軍就很少回過自己的家。云非的母親蔣敏,從小就在強勢的父親跟前長大,幾乎沒有什么主見,在云建軍離開之后,終日以淚洗面,很多時候甚至連班都無法上。這些不用蔣建興說,云非的記憶里面也有無數次見到母親默默流淚的場景。
八十年代期開始,隨著全國大裁軍,大巴山的深處的這些工廠,生產任務開始變得不飽滿起來,到了八十年代末期,除了那些生產導彈以及其它高端武器的工廠,這大巴山深處的很多軍工廠生產開始限于停頓。后來,在一些工人的鼓動下,以及工廠的管理委員會的向上級匯報之后,一些不重要的車間開始向著名品市場轉變。
整個大巴山深處,大多都是軍事相關的重型工業,轉向民品的市場前景并不樂觀。尤其是工廠一直都是靠著國家的財政撥款生存下去,管理層們搞斗爭,往上爬還行,但是想要搞市場競爭,根本就不行。后來工廠管理委員會為了解決一部分人的生活問題,索性就把那些轉向民品生產卻搞得并不好的車間給承包了出去。
云建軍所在的沖壓車間是第一個被承包出去的車間。沖壓車間本來的主要業務是槍炮方面的一些零部件,轉向民品生產之后,好久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訂單。云建軍當時也根本就不知道沖壓車間的前景,他是被廠長給逼著承包的沖壓車間。
轉為民品生產的這些車間,就不能再留到大山深處了,云建軍被承包了他們工廠的沖壓車間之后,整個沖壓車間的數十臺從十五噸壓力到五百噸壓力的沖床被裝上了那條大山深處通往外界最主要通道——支線鐵路,運到了交通比較便利的達縣。
也活該云建軍這貨發財,他剛承包了沖壓車間不久,國內的汽車市場就開始興旺起來,尤其是在達縣,很多都是從大山深處軍轉民的工廠。川內有著好幾家汽車生產工廠,他們很多都把各種金屬配件放到了達縣這個逐漸工業化的小城市里面。所以,大山深處搬出來的這些工廠,就成了川內各大汽車制造工廠的零配件供應商。
云非離開之前的一段時間,因為老爺身體不好,無法再到那些生產農具或者維修拖拉機零配件神馬的鄉鎮小工廠兼職,家里僅僅憑借著云非母親一個人七十塊的工資,還要供應老頭的糟蹋,還要養活一家四口,根本就無法支撐下去。云非坐著大山深處開往達縣的拉貨的火車到達縣找過云建軍。云建軍當時就要求云非跟著他生活。也同意給云非幾人提供生活費,但是云非要的,不僅僅是生活費,他主要是想找云建軍要老頭搞研究買各種材料的錢。
云建軍拒絕了,他跟老頭斷絕了關系,雖然因為老婆孩想過要后悔,但是見到云非被老頭從小逼著學那些他自己都沒有興趣的機械跟電方面的理論以及實踐,云建軍每次一回到家就是跟老頭吵架,一直都沒有因為當年跟老頭斷絕關系而向老頭低頭道歉過。
云建軍發財了,雖然掙的不多。也就幾十萬,但是這在當年,尤其是在達縣那么一個小地方,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了。有了錢,再加上跟老婆這十多年非正常的父親生活,云建軍迅速地墮落了,學著外面的那些有錢人,包養起小三來。
云非走了沒有多久老頭就撒手人寰,云建軍在回去參加老頭的葬禮的時候。卻想著云非的母親提出了要離婚,原因就是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當父親管教孩的權利,沒有當過老!當著蔣建興以及云非的母親還有其他的一些親戚朋友,云建軍痛快地數落著對于老頭的不滿。尤其是最后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當初上面來人想要給老頭幾個人平反,是他從作梗…
云非的母親哭了,當年她瞎了眼。選擇了這么一個禽獸的東西。
云建軍當時做的最為過分的就是,他幾乎當著所有人說,他之所以要離婚。就是因為他在外面找的女人有了孩,他要跟那個女人結婚!
所有的親戚一片嘩然。云非的母親卻對著云建軍說:“你就死了這條心,雖然你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離婚,非兒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管過他,甚至都沒有抱過他…”說著說著就昏了過去。
從那以后,云建軍沒有再回來過,不過卻寄來了離婚協議。
云非的母親,沒有在協議上面簽字,卻終結了自己生命。因為她無法承受整座城市的閑言碎語。小城雖然有著數萬人,但是卻是一個封閉的城市,這個年代的城市,還沒有后面那樣豐富多姿的生活。工人們下了班,不是吆五喝聚在一起喝酒打牌扯淡,就是聚在一起東家里長,西家里斷的八卦。云建軍這事情,短短一夜的時間,整個城市數萬人就都知道了。云建軍走了,卻留下一個沒有主見的女人在這里承受因為他而留下的嘲笑…
云非母親本身不是一個有主見的女人,一直給她拿主意的父親去世了,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哪里能夠忍受別人一樣的眼光,尤其是蔣竹青為國奉獻一輩,到頭來都是背著罪名離開這個他無比熱愛,奉獻終身的國家。云非母親終結了自己短暫而又平凡的生命,她用生命捍衛了自己的誓言,用生命做出了對于整座城市的抗訴!
這些事情,蔣建興在花都的時候從來沒有跟云非說過。今天一時氣憤,越說越生氣,最后還是說了出來,原本,他根本就沒有準備告訴云非這些事情。今天被自己老婆的出軌,以及閨女的受苦給弄的快要神志不清,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云建軍造成的!
“舅,上車,我們去找那個王八蛋!”云非擦干了自己的眼淚,對著同樣是淚流滿面的蔣建興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