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龔虎拿著煙桿在煙灰缸上使勁磕打著煙灰,瞇著眼頗為不滿地說道:“老王頭兒,別賣關子了,咱倆都心知肚明,你就是不告訴我,伏地門的人也會認為我知道…回頭萬一伏地門的人拿我開刀滅口的話,你也得讓老子死個明白吧?”
王啟民想了想,道:“我可以給你講講,但你別去惹事。”
“老子能惹啥事兒?”
“你為人正義感太足。”王啟民微笑道:“如果聽說一些比較陰暗的事情,說不得沖動起來就會跑南疆去找伏地門的麻煩了。”
龔虎愣了下,眉開眼笑地說道:“你這是夸我對吧?”
王啟民擺擺手,岔開話題問道:“龔虎,你現在看起來日子過得不錯,怎么?程瞎子逆天為你改命了?”
“得了吧,那個老瞎子也就有事卜卦而已,逆天改命這種事情是‘命’門中人才能干的活兒。”龔虎往煙鍋里塞著煙葉,一邊說道:“老子今年是靠真事拼出來的,哎對了,我拿件東西給你瞅瞅。”說罷,他起身快步走到老婆之前扔下的那一堆破爛家當前,翻出一個用紅綢卷裹著的物事拿過來,得意洋洋地放在了茶幾上。
看著紅綢上明顯的符箓印痕,王啟民不禁有些詫異,拿起來緩緩解開了紅綢,頓時一股濃郁駭人的恐怖氣息彌漫開來。
紅綢里,是一件長約十公分,寬厚不足三公分,像是一塊骨頭般的黑色物事。旁邊還有兩個如玻璃球大小的不規則骨質黑色小物件。
王啟民驚訝道:“妖骨?”
“嘿嘿。”龔虎樂呵呵地說道:“老王頭你還挺有眼力的嘛,那你再猜猜看,這是什么妖的骨頭?”
王啟民端詳了半晌,搖頭道:“眼拙,看不出來。”
“你遇到過妖物沒?”龔虎問道。
“沒有。”
“老子活到現在已經遇到過兩次了,而且都讓老子給解決掉了,哈哈。”龔虎搓著手一臉的得意和興奮,道:“頭一次就是年輕的時候,在東北遇到的黃皮子妖,除掉那妖物之后老子討了個媳婦,還順帶著用黃皮子妖的鼻梁骨做成了煙鍋。”說著話,龔虎點燃了煙鍋吧噠吧噠地抽著,“那,就這個。”
王啟民哭笑不得:“暴殄天物!”
話雖這么說,但王啟民心里清楚,龔虎才不會真把一塊妖骨浪費掉去做煙鍋用——他這桿煙袋,可是件好法器,關鍵就在于妖骨做成的煙鍋。而且王啟民還知道,龔虎當初除掉那只黃皮子妖后,剩下的兩塊妖骨給了他的老丈人。
“少跟老子咬嚼字。”龔虎不以為意地揮了揮煙桿,道:“老子命不好,再值錢的東西也存不住,當寶貝的話老天爺都跟老子過不去,所以干脆做個煙鍋,顯得咱手里這玩意兒也上點檔次不是?”說到這里,龔虎享受般瞇著眼一邊吞云吐霧,一邊道:“還有就是這三塊妖骨了,上個月老子在西山煤礦里干死一只黑貍妖,可惜這只黑貍子火候還不夠,剛有了點兒妖的道行,這妖骨的質量也就不好了。”
王啟民手里把玩著那塊大的妖骨,神色間生出了些許的羨慕。
他活了這么大年紀,論及修為比龔虎只高不低,但平生卻未遇到過一只妖物。這不僅僅是他一直隱姓埋名從來不出遠門的緣故,而是運氣和緣分占據很大比重。因為,妖物就是極其稀有的存在。
接下來,龔虎又慢慢悠悠地講述起了有關發現這只黒貍妖的事情。
說起來和他今年的財運也有極大關系。
去年春,富坤煤業集團投巨資獲得了二梁溝煤礦開采權之后,就立刻開始動工建設,至今年正式采煤時,總計資金投入已經超過四個億。然而就在第一口煤井開始采煤的當天晚上,煤礦上就發生了一起詭異的命案,兩名礦工不知道什么原因慘死在了并不深的煤井內。當時同在井下的礦工們只聽到了凄慘恐怖的嚎叫聲和求救聲,待他們迅速趕赴到兩名礦工所在的施工區域時,發現兩人已經死亡,死狀極為凄慘恐怖,都是身體蜷縮做抱頭狀,臉上遍布自己抓撓過后的血痕,雙目圓睜且眼珠凸出。
富坤煤業老板盧富坤得知消息后,立刻安排專業的醫療人員前去查看,并親自趕赴現場,安撫礦工的同時,以最快速度掩蓋消息,聯系死者家屬給予高額賠償。
醫療人員最后的檢查結果是——兩名礦工是被嚇死的。
盧富坤氣得火冒三丈,這他媽不是扯淡嗎?
礦工天天干得就是下井的活兒,他們能在煤井下面被嚇死?
而隨后…
礦區接二連三的靈異事件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并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里,已經啟動的兩口煤井內相繼又有五名礦工死亡。其中有嚇死的,有莫名其妙喉嚨被切斷,有的直接是腦殼被砸開了。
盧富坤不得不下令煤礦暫時停止晚上作業。但井下面又沒有晝夜區分,礦工們有時候會嚇得成群結隊從礦井下竄出來,要么說遇到了鬼纏身,要么是看到了有東西在礦井里飛快地來回竄,而且齜牙咧嘴要咬人,也有說采著煤時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鮮血從地下滲了出來,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等等等等。
再之后,沒有礦工愿意下井了,紛紛傳言二梁溝煤礦不能開采,惹怒了山神,也有說是這里以前曾死過許多人,所以陰氣重鬧鬼。
無奈之下,盧富坤只得找到了在西山縣頗有名氣的神棍大仙龔虎。
龔虎到煤礦上轉悠了一圈,又在煤井口嗅了嗅里面的味道之后,隨即便吩咐盧富坤去購買了一應所需之物如黑狗血、黃裱紙、朱砂、銅釘、桃木針…等等。備齊后,他又在一號煤井口裝模作樣地開壇施法半個小時。
然后,在眾目睽睽下,龔虎獨自一人施施然下了煤井。
好一番惡斗!
礦洞外的人雖然看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都能聽到從煤井里不斷傳出的恐怖詭異凄厲的嚎叫聲,以及從煤井口噴涌而出的陣陣濃烈的腥臭之氣。
足足過去兩個多小時…
神情疲憊的龔虎,才衣衫襤褸臟污不堪地從井下出來了。
他出來時,用一塊提前備好的破布卷裹了妖骨——當然在場的人是不會關注這種事情的,他們所關注的,只是里面那神秘的恐怖物事,除掉了沒有。
龔虎信誓旦旦地告訴眾人:“里面那臟東西已經被我干掉,以后絕對不會有事了。”
私下里,龔虎卻一臉嚴肅地告知盧富坤:“這座煤礦地勢極陰,在這里開井采煤很容易引來邪孽異物為禍作亂。這次雖然我幫你除掉了那只邪魔,暫時煤礦肯定不會有事,但不敢保證以后會不會再有邪孽異物前來搗亂。”
盧富坤駭得不行,當即認認真真地請求道:“龔大師,您得想辦法給除了根啊…”
龔虎一臉為難。
盧富坤當即寫了一張十萬元的支票:“龔大師,您雖然仗義說不收錢,但我盧富坤不能不夠意思,我先給您十萬算這次的報酬,您別嫌少,也別推辭…只要您能幫我這煤礦除了禍害的根,我給您一百萬,不,二百萬!”
“唉,我不能拿錢,會遭天譴的。”龔虎當時一臉無奈地搖頭婉拒,然后淡然道:“煤礦地勢風水的問題,縱然是大羅金仙下凡也難以除根。不過,以后我可以定時到那里布陣畫下鎮邪符箓,避免邪孽異物出現。而且即便是再有那些東西來了,至少可以確保短時間內不出人命,我也能及時趕到那里誅殺邪魔!”
盧富坤一聽這話,心里頓時踏實了。
這才是真正的大師啊!
絕對不是騙子啊!
人家不要錢啊!
身家數億的盧富坤怎么好意思不給錢?必須給,還得多給,不要都不行——煤礦再他媽死幾個人,到時候包不住消息走漏的話,這煤礦別干了。
龔虎做成這筆長期的買賣了!
講述到這里,龔虎一臉悵然做高人范兒,長嘆口氣道:“唉,老子是真不想要好處的。金錢乃身外之物,咱們奇門術士視金錢為糞土,降妖除魔是我輩理當所為之事,更何況術法豈能被金錢所玷污?無奈這姓盧的土豪除了有錢別的啥都沒有,實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謝我,急得天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為了不讓他太為難,成全他一片誠懇之心,老子也只好笑納了些許。”
王啟民哭笑不得,道:“既然把黑貍妖除掉了,你又何必再嚇唬人,多賺這些錢?”
“要不說老王頭你就是個傻帽。”龔虎原形畢露,神色頗顯猙獰地冷哼著說道:“西山縣搞煤礦、鐵礦的這些土豪們,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想輕易賺走他們的錢?做夢吧!我敢跟你打賭,老子如果跟他說實話,然后只收取那十萬塊錢酬勞的話,以后盧富坤的煤礦萬一再出什么事情,不管是不是邪孽異物作怪,他都會找老子的麻煩,讓老子免費出手。當然我要錢,他還會給,但回頭就得讓你連骨頭帶肉全吐出來。所以,得放下條長線,也省得以后麻煩事情多。”
心性善良的王啟民頓時了悟。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