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山莊。
外院。
一間爬滿了綠色爬山虎的寬闊石屋,石屋正中,有一座巨大紫色丹爐。
丹爐底下,是熊熊烈火。
一個身穿淡藍衣裙的少女,站在丹爐前,照看火勢,過了一會兒,又走到一邊的草藥架子旁,伸手整理藥草。
她的面容,平靜溫和,她的手法,嫻熟輕快,她的眼睛,如同一塊溫玉、一盆清水。
就在這時,兩名年輕的雜役弟子,結伴從石屋窗前走過,一邊走一邊聊天。
聊天中,兩人口中,偶爾崩出幾個不一樣的字眼:“外院”、“蜂群”、“雜役殿”、“唐古”、“刑院長老”…
一邊聊著天,一邊消失在拐角盡頭。
石屋中。
開始時,少女并未在意,但偶然間,聽到“唐古”,“刑院長老”等幾個字時,少女的手不由微微一顫。
手中所捏的一枚“番石花”,無聲掉地。
而后,她根本來不及撿起地上這枚番石花,轉身快速出了石屋,朝那兩名雜役弟子所去的方向追去。
杏林山莊的丹術院,一共分三進九隔,有二十七座大小不一樣的石樓。其中最中心的一座,名叫‘丹樓’,又稱‘杏塔’。
杏塔也分九層。
其中第一第二層,擺放的便是數量最多最為低級的大眾級煉丹術。
此時,正有數十名弟子在這挑選。研究。
左邊一排,淡褐色書架下,正有兩名弟子,中間間隔一丈的距離,各自捧著一卷煉丹術觀看。
其中一名,是一位一臉文秀氣質,讓人看起來十分舒服,親切的青衫少年。
另外一位,則是一位相貌十分粗豪,臉膛微黑的藍衫青年。
兩人看得十分認真。四周也一片寂靜。無人打擾。
就在此時,一陣喧鬧聲自院外傳來,兩人先是一皺眉,然而過了片刻后。互相看了一眼。青衫少年與藍衫粗豪青年竟同時放下手中書卷。朝丹塔之外走去。
片刻后,兩人出了丹術院,身形一拐。竟朝刑院的方向而來。
交易街,宗門坊市。
一間十分氣派莊嚴的奇異閣,二樓雅軒,一名紫衣囂狂青年隨意而坐,身邊放著一杯淺碧色的香茗。
一名白發老者躬身站在他面前,正解說著什么。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雜鬧聲,過了片刻,紫衣青年面無表情,只是端起香茗喝了一口,淡淡地道:“唐古,呵呵…”
他沒有動,目光卻望向窗外。
今夜,刑院之中,燈火通明。
漆黑、幽深,四壁懸掛著二十四幅森獄惡鬼圖的杏林山莊第一惡地,刑院大堂。
無數只牛油巨燭,燃燒在青銅獸嘴中,映照得整個刑院大堂亮如白晝。
然而,無論是誰,站在此地,依舊感到身軀一陣寒冷,望著四周,似乎有一股莫名的陰氣撲面而來。
站在外面圍觀的一群弟子,身軀不由縮了縮。
大堂正中,或跪或站,或躺或坐,聚集了足有三四十多人,大部份都是一身灰衣,一看就是雜役弟子。
唯一坐著的,是雜役殿殿主,顏王梟。
而大堂上首,紫梨花木桌之后,端端正正,一共坐了三人。
最左邊那名,是一位面無表情,雙目微閉,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
其一雙手掌,平放于桌,十指交叉,枯瘦冰冷,僵硬如一塊大理石。
中間一位,則是一名葛衣老者,白須白發,滿臉皺紋,手中把玩著一對金環。
右側一位,則是一位女子,她身穿一襲鮮紅柔軟的絲袍,面容隱在一層白紗中,看不出表情。
其僅露出來的一寸皓腕,如玉如緞,如霜如雪。
但是,她氣質淡然,神意飄渺,坐在那里,卻仿佛坐在孤崖之邊,隱泉之畔,與這大殿全無關系。
無論這大殿中等下要發生何等事情,皆與她無關。
杏林山莊中,可能大部份人沒見過這三人。
但絕對沒可能,有人沒聽過這三人的大名。
刑院三老,“黑閻羅”鐵石,“寸手金環”葛恩義,“鮮紅夫人”冷星阮。
三人,全是玄黃境以上的高手。
而且…
鐵面無私,手段強硬,作風簡潔,處罰冷酷,人見人怕。
無論多兇惡的暴徒,在刑院三老面前,都弱小得像一只綿羊。
無論多強大,多謹慎,多狡猾,因為負罪,逃得無比隱僻,逃得山高水遠,最終都會一一被他們抓回,承擔應有的懲罰。
可以說,在外人眼中,刑院三老,代表了杏林山莊最高的武力,與威懾力,即使是武院,在這一方面,也很難相比。
武院人數可能更多一些,但是,論高端戰力,還不如刑院,因為刑院掌握的,是處置、刑罰之權。
而這個權力的包含之下,武院也在其中,難以幸免。
當然…刑院長老,大部份,出自武院,有時,甚至是兼職。
而武院的最高組織,影組,因為露面太少,太過神秘,不在此列。
今日,一個小小的雜役殿事故,本來應該是不需要出動三位刑院長老的。
但是毒蜂蜇人這件事件太過駭人聽聞,所以三人一齊出現,這在刑院審判近十數年中,也是十分少見的。
葛恩義目光四處掃了一眼,而后定格在大殿正中,那六七名躺在地上,猶自不斷哼哼啊啊,一身紅腫,滿面污血的雜役弟子身上。
他眼睛微微動了一動。
人來得都差不多了。
不但所有涉案弟子全部被抓,就是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員,也一個不落。
大殿之外,更是圍了密密麻麻,厚厚的一圈人,至少有近百個,不少是杏林山莊外院的入門,甚至精英弟子。
當然,雜役弟子更多。
終于,他的目光,落到大殿正中,除了那六七名躺在地上,唯一平靜站著的年輕男子身上:“唐古,你可知罪?”
那名即使面對如此情況,依舊顯得不疾不徐,云淡風清的年輕男子,微微一笑,抬起頭,忽然問道:“請問長老,唐古何罪?”
“嗯?”
葛恩義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惋惜。
“如此證據確鑿,數名弟子被你縱蜂蜇傷,至少要幾個月才能痊愈,從所未有,駭人聽聞,你還說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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