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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鴿落在了前行的馬車車沿上,纖細的手指將它捉住,從它腳上的竹管里取出了一卷折疊好的帛書。
“主人。”女子將帛書展平,轉身探入了馬車內遞送給那個她一生都將追隨的主人。
蒼蘊抬了頭,伸手接過,臉上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女子看了他一眼,乖順的退出了車廂內,當厚重的車簾放下來時,她的臉上也有了一絲淡淡地笑。
真好,每當帛書送來時,主人的心情總會好上許多呢!
車廂內,蒼蘊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竹簡,他把帛書輕輕地打開,看著上面的蠅頭小楷記錄著某人這些時日的言語,舉止,便是嘴角輕輕地勾著。
“睡美人?有點意思。”他輕聲嘟囔著,把帛書輕輕地折好,而后回身打開了桌幾下一個小小的漆盒,將它放了進去。
漆盒內,幾乎裝滿了帛書,多了一個進來,塞得更加的滿。
他回往東碩的一路,一直都在關注著她的消息。
隔三差五的,素手就會記錄下屬于她的一切回稟過來,遵循著他的要求,關注著她的安危,可他卻發現,原來這個女人還有很多很多的未知等著自己去發掘。
比如第一次收到帛書時,看到的那幾句詞,竟讓他這個大男人,都感覺到了一抹悲愴。
他不由的有些疑惑,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將軍女兒如何會知道那馬革裹尸的殘酷?
他其實早就篤定她不是卿歡,因為越來越多的東西都讓他感覺到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可是,她不是卿歡又是誰呢?
他沒有答案。
他只是在想,這個女人真的很奇特。
她可以一時冷靜非常,可以一時豪氣萬千,可以一時寬容大度,可以一時針尖麥芒。
時而牙尖嘴利不輸人,時而裝傻充愣玩低調。
之前還能說出那樣叫人動容的句子,轉頭卻又講出一個溫情悱惻的故事。
她。似乎,真的有太多的驚喜等著他去發現呢…
“主人,前方是潘陽鎮,是否歇于鎮上?”馬車外,侍從出聲詢問。
蒼蘊的眼皮微微一閉:“不,過了潘陽鎮十二里便有一個牛鼻村,叫大家速度快一些,月上梢頭時,便能趕到,歇在那里吧!”
“是!”
蒼蘊蓋上了漆盒。將它輕輕地放在了桌幾之下。而后他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眉頭輕蹙。
已經走了一個半月了,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五天,應該就能到東碩了!
“郡主。咱們可能得再停一停了!”轎窗外,趙毅之的聲音充滿著煩躁。
“怎么?又有人不舒服了嗎?”秦芳當即撥開了簾子看向了趙毅之。
“嗯,又有幾個挺不住的倒下了,更多的人在跑肚,怕是得…”
“行了,停下來,再讓大家休息一下吧!”秦芳發了話,趙毅之感激似的沖她點了下頭,立刻跑到前面去傳話。整個隊伍便停頓了下來,停在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半道上。
兩天前,離開了歇腳的湖畔鎮進入了胡格山后,行進的隊伍里,就開始有人不適了。
說不適。一個個也不嚴重,無非就是拉拉肚子而已,但架不住人多,行進的一百五十號人的隊伍,差不多就有二三十個在跑肚。
這都出來了快兩月了,水土不服來的也太晚了點吧?
秦芳也因此而有些擔心的給大家做了檢查。
可是,真得沒有什么病癥,就是每個人的白細胞都高了一點,秦芳猜測也許是行進的時間太長,這些人的體力下降,免疫也低了些才會如此,畢竟人是活在細菌當中,有些細菌使人出現這樣的不適,也是常見。
所以她就讓大家停下腳步,好好歇息一下,補充下體力。
照道理,睡一個足足的好覺,再原地的休整一天,能好許多的。
可是,一日未有前行,今日這才動身走了半里路,趙統領的臉就難看成了這樣,只怕真不是幾個人挺不住那么簡單。
當隊伍徹底停下來后,秦芳就慢悠悠的下了車,依然做出一副養傷的姿態,扶著素手的轉了轉。
果然如她料想,不是幾個人,而是又有二三十人加入了跑肚行列,至于前天的那一批,竟是大多出現了脫水現象。
秦芳越瞧心里越慌,因為這癥狀像極了霍亂,可偏偏她做了檢查,卻又一個個的除了白細胞奇高外,其他正常。
她抿著唇回去了大轎內,細細想了一會兒后,讓素手請來了趙毅之,說把最嚴重最先病倒的那個抬過來。
趙毅之知道她有醫術,聽她這么說,自然是知道她要救人,當即叫人去抬,這邊秦芳也讓素手和鄭瑜一起,打了一個臨時的建議帳篷。
很快,病倒的人被抬了來送進了帳篷里,秦芳叫素手和鄭瑜,在外看護后,自己一個人進了帳篷內。
她給這人做了檢查,發現他的生命體征已經進入比較糟糕的低數值,顯然是虛脫。
但,檢查的數值里,依然沒有有效的數據給她指明方向。
眨眨眼后,她從脖子上取下了那塊玉蠶指,嘗試般的將其放進了這人的口中,與此同時,她也開啟光腦,監視著他的體征數據。
然后,他發現,這人的白細胞數值開始了下降,而肌體的各種過低數據則有了回升。
難道,他是中了毒?
秦芳的眼瞇縫了起來,越想越覺得是這回事。
因為人體其實有很多的排毒解毒器官,比如肝臟,比如淋巴系統。
過低的毒素入體,就會被自身給排解點,并不構成傷害,甚至不會出現中毒的表現。
可是當毒素的量超過一定的值,再加上自身機體的強盛,體積大小以及肝臟功能的差異,以及時間長短的累積,那么有些人可能就會先表現出來。比如跑肚,嘔吐,以及抽搐,昏厥等。
現在身邊的這些人,都是跑肚為主,這很可能是極低的毒素,在差異化的表現里剛剛過量,又或者,它們其實中毒很久,最近體內殘留的毒素才累積超量。
想到這樣的答案。讓秦芳不免心驚。
是誰在下毒?難道是南宮瑞…不。不可能。太后還需要她來救治,且最先病倒的人都是這些士兵和隨從,難不成他害自己一個,要陪進去這么多人的命?
不是他的話。又是誰?難道是…
腦海里驀然閃過一個黑黑的身影,秦芳愣了一下,又搖了頭。
不應該是她,蒼蘊說過,她出現在南昭一定是有人買她出手,用來對付那兩位皇子,自己不過是個搭頭而已,且她那天消失后,姬流云也一去不返。應該是他們兩人糾葛在一處,無瑕顧及自己才是…
“嗯…”已經虛脫的人,有了一些基本反映,當下哼唧了一聲。
秦芳立刻取出了玉蠶指,藏在手中。轉身出去吩咐人把他抬出去,小心喂食煮過的水,一點一點的補充后,又讓把其他病倒昏厥的人送來。
看著一個已經不省人事的家伙有了生機,大家自然希冀著被救治。
于是小小的帳篷里,秦芳不斷的把玉蠶指放進每個人的口中,吸取著他們內體的毒素,為其解毒。
一個兩個,玉蠶指依然白皙,十個八個才略略有了一些灰色。
這肯定了秦芳的猜測,而為了避免更多的人出現糟糕的情況,她干脆原地扎營,二十四小時的給所有的人解毒,不管有沒有發病。
只不過,為了掩蓋這個玉蠶指的功效,那些還沒昏厥的人,進了帳篷就被她勒令蒙住了雙眼,而后反正她也要檢測每個人的數據,所以都直接扎了他們的體表取血,以至于大家都以為自己是被惠郡主給扎針治好的。
一天半后,秦芳終于解了所有人的毒,大家再付行動力,趕緊地加速行進,好彌補耽誤的時間,但也因此對秦芳更加有了好感,畢竟她解決了他們所有的病痛與恐慌。
人在病痛中,對所有的一切都會敏感,因為更加的無助,所以如果有人把他們從痛苦的泥沼拉出來,自然也會對其心生感激。
秦芳能感覺的出來,再之后的行進里,大家多多少少與她有目光接觸時,都會露出一些靦腆與淳樸的笑容,再也感覺不到那種生硬的面無表情,更感覺不到鄙夷之色了。
可是,與大家再復的興奮不同,秦芳并非能像他們一樣只把那當成是一次病情的蔓延,就拋之腦后,因為她很清楚,那是毒素。
窩在大轎里,她一面休憩一面瞧望著手里的玉蠶指,想要理清一個頭緒。
一百五十人的體內抽毒,小小的玉蠶指曾變得漆黑無比,她將玉蠶指放入了水中,化去了那些毒之后,玉蠶指再度潔白無瑕,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節已經玉化的小指骨,沒了以前的光滑與瑩潤。
而更糟糕的是,她真的想不到,到底是誰給所有人下了一場毒。
抿著唇,她把玉蠶指帶起收好,剛準備像身邊的素手她們一樣也迷糊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叫停的聲音,繼而馬蹄聲散散的奔來復去的好幾回。
秦芳覺得奇怪,此時素手也從迷糊中醒來,愣了一下低聲嘟囔:“怎么又停了?不會是又有人病了吧?”
“不清楚。”秦芳說著伸手撥開轎簾向外張望,只能看到遠處似有一個村落,那散淡的黑煙在其上空中隱約的籠著。
“我去看看。”素手說著就從大轎上跳了下去,直奔了前方。
片刻之后,她一臉驚恐的跑了回來,看著秦芳便是急急地言語:“不好了,郡主,前面那個村落里,到處都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