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佩的一句話,完全等于宣告了結果,顯然此刻他的左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秦芳幾乎是本能的就把右臂放在了他的左腳上,從他的腳尖開始一路向上的緩緩撫摸直至他的大腿根部…
她在為他嘗試著做一次神經脈絡的檢查,好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的左腿失去直覺,因為她雖然已經做好了韓文佩并不會完全健全的康復可能,畢竟手術的時間拉鋸太長,且韓文佩自身的身體條件也不好,可是通常的腦神經損傷導致的行動不便都是屬于癱瘓級別的,單腿失去知覺來說,還是較為少見的。
而且她也想知道,到底還有沒機會修復或者改善,已避免這個身世也算悲催的少年成為殘疾人。
因此她為他開啟了檢查,雖然光腦低備狀態不能把右臂的效能放大到最大化,但至少還是能有些作用的。
可是,她的舉動在姬流云看來卻有些不合時宜。
他知道她應該是檢查,可是作為藥王的他,檢查了解的話,是會抬起這條無感的腿為其做各種試驗,若真的不行,要不放棄,要不就是用自己的內功嘗試吸走病原,而不是這樣很奇怪的一點一點的向上撫摸,不聞不問不說,甚至還摸到了這人的大腿根。
這女人還真是沒有一丁點的男女大防的意識嗎?難道說,她那套醫生眼中不分男女的話,還真是她的行舉標準不成?
正思量間,秦芳的右手離開了韓文佩的左腿,隨即她看著他輕聲言語:“我問你,你可還記得自己因何出事嗎?”
韓文佩眨眨眼:“記得,從家中出來,我欲去先生的府上書堂里讀書的,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覺得左腿一痛,而后身子像被人給丟出去一般的飛了出去。直接疊進了溝渠里,我一時氣悶難喘,只覺得百骸酸痛,而后天旋地轉也就暈了,什么都不知了…”
“你沒和人吵架嗎?”秦芳挑了眉。
“吵架?算不上吧,只是和那人爭嘴多說了兩句,對方完全不講理。我又何必多說,自然拂袖而去。沒那么嚴重。”韓文佩說著無奈似的一笑:“畢竟,我自小身弱有天疾,怒不得,火不得,故而一些小事,我還不至于為之動氣,畢竟那會要了我命的。”
他說完伸手想去摸自己的左腿,秦芳立刻伸手攔住:“別亂動,你頭上才做了手術。在康復前期過大的舉動都會增加顱壓和眼壓,對你的恢復來說可都是不好的。”
“可是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少了一條腿。”韓文佩說著看向秦芳:“郡主不讓我摸,我便不摸,但請郡主告訴我,我的腿尚在否?”
秦芳抿了一下唇:“在。”
“那為何我感覺不到它?”少年的眉眼里沒有過度的驚慌與恐懼,有的只是不安:“是不是我掉下溝渠摔斷了腿?”
秦芳看著他眨眨眼。隨即開口:“你稍安勿躁。”她說完轉頭看向姬流云:“你有檢查過他的全身情況嗎?”
姬流云搖了腦袋,隨即伸手也往少年的左腿上一摸,不過他摸的位置是腳踝,而后慢慢地一圈藍色的光澤在他的掌心隱約閃動,他隨即改摸為抓,抓緊了少年的左腳腳踝。那藍色的光便是順著他的左腿一路蔓延向上。
秦芳的眉微微一蹙,眼眸里有些期待的看著那抹藍光向上,可是當藍光游走到少年的膝蓋骨處,姬流云的臉上就浮現了一抹訝色,而當藍光蔓延到大腿中部時,藍光停住了,而姬流云也撤了手。隨即看著秦芳。
“他的腿還有機會嗎?”秦芳出聲詢問著姬流云。
姬流云咬了下唇,無奈的搖了頭:“你呢?”
秦芳看了一眼韓文佩,當下指指外面邁步就想走,韓文佩卻出了聲:“別走,我的腿就算壞了,也請郡主當面告訴我,不必避諱著。”
秦芳聞言輕嘆:“你才做了手術,身體很弱,我不想你深受刺激,太過激動…”
“激動?不會的。”韓文佩卻是一笑:“一個知道自己活不長久的人,對生命的每一時都是珍惜之態,我不會太激動,激動只會讓我立刻死亡,也不會太恐懼,畢竟我會早逝,是心知肚明的事,我唯有的是不安與遺憾,不安著是否還能讀書,遺憾著不能陪我的家人長久。”
韓文佩的話語讓秦芳有些動容。
每一個病患在面對病癥時,都會呈現不同的狀態,而大多都是恐懼與傷痛,驚慌與戚戚,只有少有的幾個才會樂觀著,積極著,而這少有的幾個,有的幸運的戰勝了病魔,有的最終未能幸免,可是那種樂觀的心態卻是秦芳極為欣賞的。
所以這一刻,看到少年如此豁達的心態,她不由的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你很勇敢!”
韓文佩一愣,隨即也笑了:“不,我不是勇敢,我還是怕死的,我只是,會讓自己坦然面對一切,所以郡主還是不妨告訴我吧,我到底左腿怎么了?”
秦芳咬了一下唇,收斂了笑容:“你說你摔前腿部一痛,可是大腿中部的位置?”
“嗯,是那里。”
“你應該是被人用類似氣勁,或者內功什么的打了一下,這一下斷了你的大腿神經,導致你無法控制你的左腿,而同時你又被那個氣勁給沖的摔去了溝渠里,結果你體弱,又有心病,這一摔,摔的你氣阻難上不說,加之你多年病發,腦中積了太多膿腫,一時間病發便是休克過去,更還停了心跳。”
“哦?我難道死過了?”韓文佩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
“你的確是死過了,但是你命不該絕,仵作去為你檢尸,結果撈你出來又折騰一番,而后送回義莊,這其中無意間造成你心肺復蘇,氣息連接,心臟再度跳了起來,所以你沒死,可是腦部的膿腫卻讓你也無法醒來,我雖然彼時救了你,但很遺憾,我沒能察覺到你的腿上有傷,因為你的腿部看起來完好無損…”
“沒錯,氣勁如刀,卻只削斷了你的筋脈,并未傷及你骨肉,所以就是我,也不知你腿上有傷,慚愧!”姬流云此刻一臉歉意的插言而言,畢竟他也是沒發現韓文佩的腿上有傷的。
“千萬別這么說,我能活著,已經全賴二位了!”韓文佩說著笑了一下看向秦芳:“那我這腿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秦芳聞言點點頭:“是的,因為我們的不差,已經錯過了神經相接的最佳時間,而現在,你的左腿神經已經壞死,我沒法給你接上了。”她說完頗有歉意的看著韓文佩,而韓文佩頓了兩息之后卻是笑著言語:“這就是命,怪不得別人,不過,我已經知足了,老天爺讓我死而復生,只是收走一條腿做利,還有什么比這,更劃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