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還魂是道家一種極其神秘的法術,歷來只存在于傳說之中。
還魂術和奪舍有所不同。
奪舍是修士的元神,主動進入其他修士的軀體,吞噬軀體先前的元神,占據軀體。借尸還魂,則是讓一個人的元神也就是靈魂,進入到一具尸體之中,重新活過來。
道家還有一種類似法術,叫回陽術。就是讓新死不久的人,靈魂重新回到自己的軀體之中,獲得新生。
這三種法術,回陽術相對來說最容易,也沒有什么后遺癥。因為靈魂還是原先那個靈魂,軀體也還是原先那個軀體,就好像治病救人一樣,基本上是不會受到詬病的。
而借尸還魂,就麻煩得多了,有不少的禁忌。
當然相對更加血腥暴戾的奪舍,還魂術還是比較能夠被蕭凡接受。實際上,還魂術只是借用了其他人的軀殼,卻無須硬生生的吞噬活人的靈魂。
柳正解釋道:“還魂術一直是茅山術法的一種,只是很少有人能夠施展。功力不夠的人,貿然施展還魂術,一旦中途法力不繼,不但不能救人,反倒會被法術反噬。所以,一般情況下,如果不是至親友愛之人,無人會給別人施展還魂術。但是…宣明祖師是個例外…”
這一點,倒是無須多做解釋。
宣明真君乃是元嬰期的高階修士,雖然說借尸還魂之后,不可能還保持著元嬰期的修為,但元嬰期的見識和他胸中藏著的修煉功法,卻不是假的。比如柳正說過的定身符和真元符,不管哪種符箓的制作術,只要能傳下來一樣,那就很了不得了。
再說,只要借尸還魂找的軀殼比較合適的話,假以時日,宣明真君重新修煉到元嬰期境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到時候,茅山派的實力,可就絕非眼下可比了。
為了這些,不要說茅山派,就算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無極門,蕭凡也會全力以赴。
譚軒遲疑著問道:“柳師兄,就算沒有借尸還魂,那定身符和真元符的制作之法,也可以傳給你們吧?”
柳正笑了笑,說道:“譚師妹,宣明祖師現在畢竟只剩下靈軀,并且被那聚魂缽禁錮,神識很難探出缽外。這種高深的法門,沒有祖師親自指點,不住糾正謬誤,僅僅靠著一些法訣,想要練成,談何容易?再說,我們做弟子的,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祖師受苦不聞不問,卻時時刻刻只記掛著從祖師那里得到好處?實在沒有這樣的道理啊!”
譚軒不由得俏臉微微一紅,不再說什么了。
倒不是她信不過柳正,關鍵借尸還魂之術,她以前只是聽聞,從未真正接觸過,心中沒底。萬一這其中有什么非比尋常的禁忌之處,自己卻不知道,懵懵懂懂就碰上了,只怕大大的不妙。
真要是沒有一點為難之處,柳正也不至于以那么珍貴的青光犀符筆相贈,并且許下定身符和真元符如此神奇的符箓繪制術。
文天緩緩說道:“柳真人,現在先不說借尸還魂,單單這威靈老魔,該當如何處理?”
事情明擺著,宣明真君和威靈上人的元神已經攪合在一起,要借尸還魂的話,必須要先將兩人的元神分離開來,不然一切免談。難道還能讓兩人的元神共用一具軀殼不成?就算能夠成功,那復活過來的,也不知是個什么怪物了。
蕭凡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真要是宣明真君的元神最終吞噬掉了威靈上人的元神,也就罷了。萬一是威靈上人獲勝,大伙這么費盡心血,卻救活一個魔頭,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柳正苦笑起來,說道:“這就是我請三位過來的目的。實話說,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那威靈老魔說得不錯,我的修為實在太過底下,不過筑基而已。想要分開兩位元嬰修士的元神,基本就是癡心幻想。”
說著,就向蕭凡看去。
畢竟四人之中,蕭凡是唯一的金丹修士,已經到了金丹中期。而且,蕭凡是無極門掌教真人。柳正的所有指望,其實都寄托在蕭凡的身上。
蕭凡便沉吟起來,問道:“柳真人,撇開這個不談,你打算怎樣施展這個還魂術?”
雖然說還魂術借用的是軀殼,比奪舍要好一些,沒有那么血腥霸道,在蕭凡心目中,依舊還是帶著幾分邪氣,他必須要先弄清楚了再說其他的。
柳正似乎對此早有準備,連忙說道:“蕭真人,還魂術最重要的是軀殼,時機,施法者的功力深淺,以及元神力量的大小。這其中最重要的,則是找到一具合適的軀殼。”
“嗯…”
蕭凡輕輕點頭,目光爍爍地望著他。
他其實最想要搞清楚的,就是這一點。
“蕭真人,文師兄,譚師妹,請隨我來。”
柳正隨即說道。
在柳正的引領下,三人再次下到地下室,靈官伏魔大陣的光罩依舊金光閃閃,隔絕著內外的一切消息。蕭凡第一次下來的時候,早就注意到,在地下室的一角,還有一扇小門。
小門緩緩推開,一股精純至極的生命精氣,噴涌而出。
蕭凡師兄妹三人,禁不住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詫的神色。
小門之后,又是一條蜿蜒向下的通道。
四人一聲不吭,順著這條通道向下,生命精氣益發的精純,幾乎讓蕭凡立即就想到了第一次在摩鳩山莊見到“赤炎草”的情形,那時候,“赤炎草”散發的生命精氣,也是這樣的沛然精純。
難道這地下,也有類似摩鳩莊園的那種靈泉。
很快,一個精致的法陣便出現在大家眼前。
蕭凡一見之下,就脫口贊道:“好精巧的五行陰陽長春陣。”
陣法之道,蕭凡也算得造詣極高了。說起來,無極門蕭真人,還真是個雜家,不但法力高強,而且精通醫道藥道,占卜堪輿,命相推理,在制丹術,制符術和陣法之道上的造詣也不低。
眼前這個五行陰陽長春陣,乃是道教傳承之中有名的一個聚靈法陣,布陣之法相當復雜,依五行生克方位設立陣腳,以陰陽二極為陣眼,聚集天地靈力,故名“長春陣”。這個五行陰陽長春陣,可大可小。大的長春陣,法陣禁制之力可以籠罩一整座山峰,將整座道觀都包圍在內,將方圓數十里內的天地靈氣都聚集過來。小的長春陣,則只覆蓋徑丈之地,聚集靈氣,供一人修煉之用。
長春陣不論大小,都有兩個最基本的要求:第一,布陣之人,造詣高深,法力渾厚,否則斷然無法聚集靈氣;第二,必須在天地靈氣聚集之地布陣,并且陣眼要分一陰一陽。兩者缺一不可。
蕭凡所在的止水觀,地下靈脈很不錯,靈氣濃郁,卻不是陰陽之眼,止水祖師當初另行布置了一個法陣,也有聚靈之效,卻不是陰陽長春陣。
文天捋著漸漸轉為花白的胡須,點頭說道:“沒想到這風水龍穴,是陰陽之眼。在這里布置長春陣,果然是極妙的巧思。”
柳正微笑說道:“兩位不愧是陣法大家,柳正佩服。”
當今之世,不要說布陣,能夠認出這五行陰陽長春陣來的人都不多。
譚軒的目光,卻直直地注視著法陣中心盤膝端坐的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吃驚地說道:“兩年多不曾見到杜真人,原來他一直在這里靜修?”
法陣中心的石臺之上,淡黃色光華不住閃耀,端坐其上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身穿道袍,頜下三綹長須,頗有仙風道骨之感,和柳正的威嚴厚重,截然不同。
文天問道:“師妹認識這位道長?”
譚軒說道:“這是柳師兄的同門師弟,杜林明杜真人,當代茅山真君傳人,是他的親侄兒。杜真人和柳師兄,是茅山當代最強的兩位高人。”
奇怪的是,柳正聽譚軒這么說,卻并沒有謙遜,臉上反倒閃過一抹黯然之色,似乎頗為傷悲。
蕭凡目光爍爍,盯住了法陣之中盤膝而坐的道人,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師姐,杜真人已經仙去了,如今這石臺之上的,只是杜真人的法體而已。”
“什么?”
譚軒大吃一驚,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那中年道士,滿臉皆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高臺上的這位中年道士,面色紅潤,皮膚白皙,哪里有半點尸體的樣子?實實在在就是一個盤膝打坐練功的大活人。
柳正長長嘆息一聲,沉聲說道:“譚師妹,杜師弟早在兩年前,就在東平和那復活的鬼王搏斗之時遭了毒手。當時和杜師弟同時遇害的,還有門下三名弟子。當時我拼死護著杜師弟殺了出來,回到觀里不久,杜師弟就坐化掉了。”
所謂東平,就是東南那座曾經被屠城,有鬼王復活的城市,而那個鬼王,最終又死在蕭凡的炎靈之刃下,灰飛煙滅,不留半分痕跡。
“柳真人,杜真人這具法體,就是貴派打算用來施展還魂術的么?”
稍頃,蕭凡問道。
“正是。杜師弟是我茅山嫡系傳人,生平嫉惡如仇,和宣明祖師是一脈相承的性格。他坐化之前,也曾經親口說過,愿意與宣明祖師合為一體,重返人世,降妖滅魔。”
柳正朗聲說道。
蕭凡緩緩點了點頭。
果真如此的話,茅山這還魂術,倒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