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天氣漸涼。
華夏國京師某處四合院中,卻是歡聲笑語,一片熱鬧景象。
溫暖的偏廳里,茶幾上擺著時鮮水果,剛剛采摘不久的秋茶發出裊裊的清香。蕭老爺子靠在木制的老式沙發里,望著正凱凱而談的小孫子,眉眼含笑,甚是欣慰。
老爺子臉色紅潤,身體較之去年,還略略胖了些,顯得極其健康。任誰也看不出來,短短一年多時間里,這位老人已經兩次進出總醫院,兩次被國內最頂尖的醫學專家宣告病危。
現在的蕭老爺子,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健康,看上去也更加年輕。
尤其讓蕭凡欣慰的是,原本已經被天機之力遮蔽得嚴嚴實實的老爺子的命相,又開始顯現出來。盡管非常模糊,不明顯,但在蕭凡這種大相師眼中,這么一點點端倪,已經足夠了。
老爺子的命相,分明已經被改回來了,完全逆轉如初。
容天祖師給他造成的傷害,已經被徹底消除。
老蕭家的氣運,正在逐漸恢復。
這一點,從他父親蕭湛的臉上也能看得出來。就在前不久,蕭湛交卸了部長職務,前往某省工作,位列封疆。蕭凡再次從南洋返回國內之時,順路去某省看望了父親。原先淤積在蕭湛臉上的那股陰晦之氣,早已消散。被天機遮蔽的一品命相顯露而出,印堂發亮,山根明晰,天庭紫氣氤氳,宰臣氣度儼然。
蕭凡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不但老爺子的命相完全逆轉,老子的命相也已逆轉。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這一番冒險,總算沒有白費。
甚至連他自己的命相,都有所好轉。
當然,這不是蕭凡自己看出來的,而是二師兄文天看出來的。自從上次與西域巫師大戰之后。文二太爺便一直坐鎮止水觀。蕭凡從南洋一返回,文天就很驚喜地發覺,蕭凡的命相,似乎出現了某種變化。以前那種諸般惡逆加身的相理,已經消褪不少。雖然和蕭凡以前的“天子命”相比,自還是遠遠不如。但較之逆天改命之后的諸惡加身,卻是要好得多了。
文天當即決定,再冒著天機反噬的風險,為蕭凡推演血相。推演結果顯示,蕭凡的命相,確確實實發生了某種奇特的變化。只不過這種變化,極其復雜,以文天在相術上的高深造詣,也只能霧里看花一般,模模糊糊地了解到一層皮毛。
文天以非常迷惑的口吻告訴蕭凡,他身上的天機遮蔽之力,表面看。是消散了不少,但實際上是加重了,從血相的推演過程中就能察覺得到,一些最關鍵之處,被遮蔽得嚴嚴實實,完全無法窺探。
“師弟,一定有些特別的事情發生了,只是我們很難預知…”
這是文二太爺對蕭凡說的原話。
蕭凡倒是豁達,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就沒什么好怕的。只管一步步走過去,天命如何,且不去管他。蕭凡取得的“赤炎草”花瓣,文天自然也看了,一接觸到那種充沛無極的生命精氣。文天便大喜過望。叮囑蕭凡要盡快將這片花瓣煉制成丹藥,以利長期保存。
文天斷言,用“赤炎草”花瓣煉制而成的丹藥,或許在效果上還不能與“天王丹”相提并論,但也相差不會太遠。而且,效果不如“天王丹”,并不是因為“赤炎草”的藥效不行,主要還是煉丹之人的修為不如。
蕭凡身為無極門當代掌教,在此術法衰微的末世,已經堪稱一代宗師。然而他尚未達成“輪回相”大圓滿的境界,而煉制“天王丹”,故老相傳,至少要有“天人境”的修為水準,將山精樹怪的命理融入丹藥之中,以之替劫,“天王丹”因而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命的功效。
倘若蕭凡修為上到了“天人境”,能夠以山精樹怪替劫,以“赤炎草”的神效,煉制出來的丹藥,效果絕對不在“天王丹”之下,甚至煉制出來的直接就是“天王丹”。
饒是如此,這“赤炎草”的花瓣,還是早日練成丹藥的好。蕭凡的惡逆之命并未完全逆轉,前路多艱,將這樣一顆有起死回生功效的丹藥帶在身邊,心里頭要踏實得多了。
蕭凡深以為然。
原本煉制丹藥,迦兒最為拿手。只可惜迦兒還留在老君山恢復身體。照迦兒的本意,自然是想要跟著蕭凡返回止水觀,兩個人恩恩愛愛纏纏綿綿,豈不是好?
奈何林青鸞堅決不答應。
這位青鸞宮主堅決要將徒兒留在身邊,等身體完全恢復如初,再考慮是不是繼續履行她和止水祖師當初的約定。
照青鸞宮主的話里的意思,蕭凡“卑鄙無恥”,利用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哄騙毫無情感經歷的辛琳,奪走她的處子之身,已經破壞了約定。她還沒找趙止水算賬呢!
蕭凡拗不過這位脾氣極犟的七妙宮主,迦兒又不愿偷偷跟他跑掉,令師父傷心難過,只得暫時留在老君山,安安心心養傷。
這一天,剛好蕭湛回京師開會,巧合的是,蕭天也回京師跑項目,父子三人便相約一起,趕到四合院來看望老爺子。
老爺子自然大為開心,中午吃飯的時候,破例多喝了一小杯黃酒。
大家陪著老爺子用罷中餐,在偏廳里坐下,一起聊天說話。祖孫父子四人,蕭湛和蕭凡都是寡言少語之人,蕭天較為活潑,在這一點上,蕭天與爺爺更像一些。基本上,就是他在做“述職報告”。
不久前,蕭天官升一級,正式出任紅山鎮黨委書記,繼續兼任紅山村支部書記。
羅州縣紅山鎮黨委書記,說白了也就是個正科級干部,在京師子弟當中,一個正科級實在沒什么好說嘴的,級別比蕭天高的比比皆是,一抓一大把,連蕭凡都是宗教局的副處級干部。只不過,蕭處長這些年,基本沒怎么在局里露過面。
但具備政治常識的人都明白,蕭天這個鎮委書記的正科級和京師大衙門機關里的正科級,含金量完全不一樣。自唐代開始,不歷州縣,不擬臺省,早已成為官場不成文的規矩。本朝定鼎之后,多數朝廷大員的除授,基本上也遵循著這樣的規則。
蕭天由紅山鎮黨委副書記兼紅山村支部書記升任紅山鎮黨委書記,級別上只升了半格,實際上是一個質的進步。一個鎮,數萬人口,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能夠當好鎮委書記,也就意味著有了基層塊塊里的工作經驗,而且是一把手的工作經驗。在履歷上,這將為蕭天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查閱一些領導的履歷,不難看到,縱算主要在條條里提拔的領導干部,多多少少都會有主政地方的資歷,哪怕時間極短,但只要有那么幾個月,履歷上就會非常好看。既有豐富的機關工作經驗,又有主政一方的工作經驗,可堪大任。
當初在蕭凡的“威逼利誘”之下,蕭天極不情愿地離開京師,去了紅山村當村干部,事實上蕭家的長輩都并不看好他,尤其是蕭湛,始終對這個不著調的小兒子心懷疑慮。
然而蕭天是實實在在發生了變化,短短一年時間不到,曬得皮膚黝黑,人瘦了一圈,卻比以前精神多了,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奮發向上的氣質。再聽著蕭天口若懸河地述說著自己在紅山鎮紅山村的一系列施政措施,蕭湛終于確信,這個他最看不上眼的小兒子,確確實實上了正道。
盡管紅山鎮黨委書記,僅僅只是萬里仕途第一步,但有了這個良好的開端,加上蕭天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努力,再加上老蕭家龐大的政治資源,蕭天將來在仕途上的大展身手,幾乎是肯定的。
只要蕭天自己爭氣,蕭湛將不遺余力來培養這個兒子。
不過在蕭凡眼里,蕭天的面相,似乎不如爺爺和父親那樣明朗。蕭天的“天子命至尊相”,沒有絲毫變化,依舊那么明顯,晦氣也已消褪。可是蕭凡卻在蕭天的眉宇之間,察覺到了一絲陳腐之極的晦氣。照理這種晦氣,絕不應該出現在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身上,尤其不可能出現在蕭天臉上。
天子命相,至尊霸氣,一般邪魅豈能近身?
這種情形,著實透著古怪。
“小凡,你呢?你的麻煩解決沒有?”
蕭凡正將注意力放在弟弟的面相之上,不防老爺子忽然轉向他,開口詢問。
“爺爺,我的麻煩已經解決掉了,沒問題。”
蕭凡隨即微笑答道。
他明白爺爺的擔心,盡管老爺子不懂術法,卻早就猜到,為了給他“治病”,蕭凡耗費了極大的心血,甚至招惹了極大的麻煩。
就目前的情形而言,他并未說謊。
那批西域術師,在斗法的當天晚上,就連夜撤出了京師,甚至連夜逃離華夏,遠遁他國。江道明也不見了蹤影。
相信經此重劍,短時間內,他們絕不敢再卷土重來。
當然,也等不到那個時候。蕭凡已經決定要追查到底。這樣兇殘的強敵,如果不斬草除根,心里始終不會踏實,等他們恢復元氣重新殺回來,又不知會掀起什么樣的波瀾。
蕭凡是好人,但絕不是濫好人。
該心狠的時候,決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