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兒了?”幾人腳剛邁進門,萬老爺子就一臉擔心的迎了過來,他在家等的好心焦的說。
平時娘倆出去溜達頂多半個小時,今天這可是將近一個小時了,如果天暖和,倒也沒什么,這大冷天的,趙玉蘭心疼閨女,斷然不會允許閨女在外面待這么長時間,以此推斷,萬老爺子就知道娘倆肯定遇上什么事兒了。
“被我婆婆的對頭的外甥給攔住了…”初夏便把剛才的事兒簡單講述了一遍,不待老爺子說她,趕緊自我檢討,“我錯了,是我太缺少警惕性了,我現在就去給周蜜康打電話。”
看出初夏的心虛,萬老爺子好笑的搖搖頭:“去吧…”轉而看向趙玉蘭和林寶河,“別擔心,就算寶河不出去,也肯定沒事兒。”
趙玉蘭和林寶河只當老爺子是在安慰他們,笑著點了點頭沒吱聲,心里,還是有些惴惴的。
俗話說防不勝防,就算告訴了周蜜康,也不能找人在學校里寸步不離的跟著女兒,真那樣安排了,女兒恐怕也不能答應。
初夏回到自己房間后,平復了一下心緒,先撥往周蜜康辦公室,三聲過后她剛想掛斷,電話被接了起來。
“你好。”接電話的竟然是女聲。
初夏愣了愣,道:“我找周蜜康。”
“他不在,請問你是哪位?”
初夏眉頭皺了皺:“我是他妻子。”
“噢噢噢。是嫂子呀…”女聲明顯的熱情起來,“周師長去衛生間了。等他回來我會轉告他,讓他馬上打給您。”
“好。”初夏痛快的應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五分鐘后。她房間的電話響起來,“初夏,出什么事兒了?”她剛一拿起電話,就傳來周蜜康略顯焦急的聲音。
“秦香怡的外甥也考到了醫科大…”初夏把晚上的遭遇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待她話音落下后,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嘆氣,“你生氣了?”
“沒有。”初夏嘴硬的否認。
“真沒有?”
原本已經把心情平復的差不多的初夏,火騰的就竄到了頭頂:“周蜜康。你是不是過份了?大晚上的,我遇了事兒告訴你,半句安慰都沒有,你就問些有的沒的?有意思嗎?”
雖然陪著電話,她也能感覺到那邊的男人唇角勾了起來,因為他的聲音明顯輕快了好多:“好,我錯了,你說的這件事我知道。”
“啊?”初夏一下子愣住,難不成是秦浩天主動坦白了?
“你以為我真的放心這么把你扔在那邊?”周蜜康輕笑。“就算咱爹不過去,你和咱娘也不會有事兒。”
初夏就明白過來,雖然馬朝和江奇已經撤了回去,但周蜜康安排了另外的人接替他們的工作。雖然有些不爽周蜜康瞞著她,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
她可是很惜命的,更不希望肚子里的寶寶出什么事兒。雖然這樣會有些不便,但是。總比出了事兒再后悔要強的多,“那我沒事兒了。你早些休息。”
“等等…”周蜜康哪能容許她這樣掛斷電話,趕緊喊住她,“周漢亮的資歷有些不夠,上面派了一名副指導員協助我和周漢亮,剛才我們幾個開了個會。”
“噢。”初夏淡淡應了一聲沒發表意見。
“別多想。”
“噢。”
周蜜康就一頭黑線,這明顯就是不高興了,一個字一個字的打發他呢,遂輕笑:“你應該相信我的,對不對?”
“嗯。”
還是一個字,只不過換了個讀音。
“你現在是孕婦,不能把事壓在心里…”周蜜康放柔了聲音,“沖我吆喝幾聲,把火發出來,好不好?”
“我掛了。”懶的和他多說,初夏徑直掛斷了電話。
沒錯,她就是生氣,她當然相信周蜜康的為人,但是,她也清楚那個女人對周蜜康有想法兒,要不然,回答不會是那樣的,什么叫去了廁所一會就回來?這么秘密的事兒,是女戰友可以隨隨便便對人家妻子說的嗎?
周蜜康拿著電話愣了一會兒,好笑的搖頭,這小東西啊,炸毛了。
“咚咚…”
“進來…”看著推門而入的年輕女子,周蜜康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歐指導還有什么事兒?”
“師長,嫂子沒誤會吧?”歐潔沖他笑笑,一臉的不好意思,“本來我不打算接的,可是又擔心是上頭打來的,怕耽誤了事兒,我就逾越了一下。”
周蜜康淡淡看著她:“這個點兒了,沒什么公事兒,歐指導這么來來去去的,倒真的是容易引起誤會,我這個做丈夫的,絕不會因為妻子大度,就失了分寸。”
歐潔臉上明顯一僵,隨之訕笑:“對不起,是我失分寸了,我就是覺得這么晚了,讓嫂子聽到有女人接了師長的電話,肯定誤會,就想過來問問師長,要不要我幫忙解釋一下。”
“你想太多了,我和我妻子的感情,不是亂七八糟的人可以破壞的。”周蜜康邊說邊拿起一份文件夾,擺明是送客了。
歐潔猶豫一下,退了出去,半道兒,遇到了周漢亮,對方徑直擋在她面前:“最好收了你的心思,要不然,你肯定會后悔的。”
“我什么心思?”歐潔有些心虛的道。
“最好沒什么心思。”周漢亮淡淡掃她一眼,錯身而過。
第二天一早,李昕麗和林夢冉結伴來接初夏去學校,想到周蜜康暗中的安排,再看看把她夾在中間的倆人。初夏暗自撫額,她現在的待遇比熊貓也不逞多讓了。
這一天是開學典禮。
早上九點。集合,各班列著整齊的隊伍前往操場。主席臺早已經搭好,齊溜溜的一排桌子,中間擺了倆話筒。
相較于后世的開學典禮,這絕對的寒酸,但是對于這個年代來說,就算是不錯了。
置身于這樣的場景,大多數人都是一臉的激動,尤其是來自于普通家庭沒什么門路的,一年之前。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會有這樣的機會落在自己身上。
打量一眼安安靜靜坐那兒,神色淡然的初夏,左江壓低了聲音:“林初夏,好歹表現出一點點激動開心好不好?”
“我挺開心的呀…”初夏疑惑的看著他,“我剛才一直拉著臉嗎?”
“沒有,但是你太平淡了,坐在最前面,又是在中間。你這么平靜,不太合適…”左江邊說邊往主席臺的位置點了點腦袋,又伸手悄悄指了指兩邊兒。
初夏左右看看——一個個都正襟危坐,面部肌肉微微的顫抖…。讓她也做出這個樣子來…初夏心里就涌上一陣惡寒,她淡淡的看向左江:“你演示一個給我看看。”
左江一愣,立時坐直了身子。一臉嚴肅狀兒。
“就這樣?”
“是。”
“我知道了。”應一聲,初夏回頭看了看她的姐妹團。除了李昕麗外,林夢冉和楊曉麗都是一臉的淡然。
“我…我緊張…”見初夏盯著自己看。李昕麗勉強擠出個笑容,和哭差不多。
“咱倆換過來吧。”初夏邊說邊伸手拉她。
“不不不…”李昕麗連連擺手,“坐這兒我已經緊張的要喘不動氣了,要是坐在第一個,我真就暈過去了。”
初夏沖她笑笑:“我的狀態不太適合坐在前面,萬一影響了咱們班級的榮譽可就不好了,幫我個忙,好不好?”她這可不是開玩笑,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很多人會把激動和緊張看作是重視,萬一誤會她不重視學校,不尊重領導,可就麻煩了。
雖說,無論以周家的背景還是林家的背景,她都沒什么可怕的,但是她來學校是為了學習的,不是為了當典型的,凡事還是注意些好。
話說到這份兒上,李昕麗也不好再推辭,就哆嗦著起身,和初夏換了位置,看到左江有些僵硬的后背,歐毅唇角勾了起來,這家伙長這么大,大概還沒被女孩子這么忽視過吧?
坐在后面的李新婁看到這場景倒是莫名的開心起來,雖然李昕麗也沒答應他,但最起碼,對他的態度是謙恭的,不像那個林初夏,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不把他這個班長放在眼里。
要是早知道林初夏是這樣的人,他當時就不應該把她排在前面,這是他一直后悔的,倒沒想到,現在如了他的意了。
十分鐘后,校長魏淵森、副校長喬建民、教導主任羅愛東陪著幾名四五十歲左右的領導入場,坐到了主席臺。
副校長和教導主任分別占據了主席臺的兩邊,校長坐在了副校長身側,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坐在了中間,他旁邊的那位初夏竟然認識——三叔林之梁。
相對來說,三叔林之梁明顯要比大伯林之棟功利,對她們一家子始終透著淡淡的疏離,是以,看到對方的時候,她并不覺得親近。
第一個發言的當然是校長,五十多歲的他,激動的聲音都在發抖,多少年了,他盼著這一天,終于讓他盼到了,能不激動嗎?
老校長先介紹了前來參加開學典禮的領導們,最中間的是教育部部長歐明濤,歐明濤旁邊的是衛生部部長孫全平,然后是京城市長林之梁,京城衛生局局長蘇愛國,教育局局長姚家寶,加上學校的領導班子,正好是八人。
老校長把領導們一一介紹完畢,便請衛生部部長歐明濤發言…
二十分鐘以后,孫全平發言…
待林之梁、蘇愛國和姚家寶發言完畢,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坐在下面的初夏就覺得腳都要凍僵了,還沒出正月。天干冷干冷的,沒有太陽。風吹在臉上如刀子般煞實,她這還是穿的多的。看看那些穿的少的同學,臉都青了。
她正搓著手,坐她身后的吳靜波戳她一把,一件大皮襖出現在了她懷里。
初夏手捂在嘴上,腦袋微微一側,小聲問道:“你怎么有這個?”領導們坐臺下,對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敢正大光明的回頭問。
“后面傳過來的,我也不知道。”吳靜波也壓低了聲音道。
初夏就猜到應該是周蜜康安排在這邊保護她的人遞過來的。心中不自覺的涌上暖意,見林之梁看向她,趕緊坐正了身子。
老校長只是鼓勵大家幾句,便讓各班進行匯報表演,與領導們的長篇大論比起來,老校長實在是太可愛了,這也讓初夏對接下來的學校生活有了信心,一個好的校長,才能讓學生待的更舒服。她堅信這一點兒。
聽著各班吼著相同的歌,初夏一頭黑線,知道是一回事兒,現在親耳聽著。又是另一回事兒,這感覺,太像大合唱比賽了。不過,這個年代的文娛生活就是這么匱乏。大概除了她,別人是不會有違和感的。
散場后。大多數人走路都一拐一拐的——腳凍僵了,當然,初夏耳朵里也就飄來了不少關于她的閑言碎語——別人都凍著,憑什么她就多了個大皮襖?!
“別搭理她們,也別生氣…”跟在她身后的吳靜波見她腳步微微頓了頓,就小聲安慰道,“她們那根本就是妒忌!”
“我知道。”初夏回頭沖她笑笑,“我要是連這種事都生氣,那沒幾天就要氣死了。”說這話的時候,她并沒有壓著嗓子,根本就是故意給那些議論的人聽的。
“林初夏,你把咱們班的臉都丟盡了。”
說這話的是生活委員李美芳,初夏回頭瞄了瞄她,就見一向看上去平易近人的她,臉鐵青著,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剎那間,初夏就有些納悶了,她那會兒以為大衣是從后面傳到前面來的,可是看李美芳的神色,再聽聽別人的議論,大家怎么會心甘情愿的給遞過來呢?
回到教室后,初夏第一時間問林夢冉,是誰把大皮襖遞給她的,小團體成員中,林夢冉是坐在最后一個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出現在我懷里的,上面還有張紙條,寫著‘給林初夏’,然后我就遞給楊曉麗往前傳了。”
初夏一臉的無語,這可真是神了!
算了,她不查了,回頭問周蜜康吧,安排的人到底是誰,這樣她心里也就有個數了。
班里大多數女生都在回頭瞄她,眼神是極不善的,顯然,她的大皮襖引起公憤了,她就暗自撫額,如果不是怕出意外,她也不想這樣啊,做焦點的感覺,太tm的不爽了。
“別搭理…”林夢冉小聲勸道,“誰要是真敢惹過來,我拳頭招呼她們,看看她們以后還敢不敢嘴賤。”
“林初夏,校長讓你馬上去校長室。”
一名男生的吆喝聲為初夏招來了更多羨慕妒忌恨的眼神。
“我陪你一起。”林夢冉道。
初夏按住了她:“不用了,大白天的不會有事兒的…”說著又看向其他幾人,“你們先在教室暖和暖和,我去去就回。”
“我不冷。”李昕麗臉還青紫著,卻嘴硬的宣告自己不冷。
“說話都不利索了還不冷…”初夏瞪她一眼,“你聽話,要不然以后我不讓你陪著我了。”
李昕麗就一臉的為難。
吳靜波伸手拉了她一把:“你放心吧,讓初夏自己去好了。”
往外走的時候,初夏明顯感覺到無數羨慕妒忌恨的眼神都快把她身上戳個大窟窿了,暗自嘆氣,除了小團體成員,她不會再有別的朋友了,她非常確定。
“林初夏…”快到辦公樓的時候,秦浩天突然出現了。
“什么事兒?”初夏皺眉看著他,也暗自決定,他要是再像昨晚那么不識趣,她就不再對他客氣了,正好,也不用問周蜜康,她就可以知道是誰在暗中保護她了。
“對不起!”秦浩天略顯艱難的沖她彎了彎腰,“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打擾你。更不會提出讓你為難的要求,請你原諒我!”
“你在這兒截下我。就是為了這事兒?”
“是的!”
“神經病!”初夏忍不住嘀咕一句,大冷天的。剛開完會,他就跑來找她道歉,絕對的是腦子有問題,但凡長點腦子的人就知道,以已度人,就算要道歉,也應該找人家吃飽了喝足了暖和了正舒服的時候去。
秦浩天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是神經病,您要是高興。以后直接叫我神經病也行,就是請您務必原諒我!”
看對方的樣子,她要是不發話,他能一直攔著,只好揮揮手:“行了,只要以后你別有意無意的跑我面前晃,別理所當然的要求我做這做那,我就原諒你了。”
“是是是!謝謝您了。”秦浩天趕緊退到一邊,做出請的手勢。
初夏無語的翻個白眼兒。抬腳前行。
在她過去以后,秦浩天臉迅速陰了下來,隨之,卻又嚇得左右瞄瞄。兔子似的跑走了。
在某個不起眼的位置,有位男生皺皺眉頭,小聲嘀咕道。“真是揍輕了!”
校長辦公室在二樓,209房間。
初夏叩了叩門。
“進來!”里面傳來略顯嚴肅的聲音。
推門進去的剎那。初夏有些愣,她以為。找她的肯定是三叔林之梁,卻沒想到,竟然是教育部部長歐明濤,迅速回過神來后,她站直了身子:“歐部長好。”
“小林好,過來坐。”歐明濤沖她笑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今天凍壞了吧?”
初夏身子筆直的坐到歐明濤對面,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笑容:“歐部長,我今天搞了點小特殊,所以我不冷。”
歐明濤滿意的點點頭:“好,是個誠實的孩子。”
初夏一頭黑線,不是她誠實,是她很清楚,就她坐的位置,想撒謊都撒不了,而且,歐明濤這會單獨召喚她過來,誰知道開會的時候有沒有特別留意過她?
“歐部長,您找我…”初夏微微遲疑一下,問道,“是有什么事兒嗎?”
歐明濤點點頭:“是啊,我這個老頭子有件事想要求你,還希望小林同志能答應幫忙。”
“您請說。”初夏一臉的納悶,實在想不出自己能幫到對方什么,這位可是教育部的部長,要真有事找周家,完全可以直接出面的,哪還用得著通過她拐彎兒?
“我有個女兒,很有出息…”頓一頓,歐明濤繼續道,“前段時間分到了a師,和周漢亮一起做周師長的助手。
這孩子從小就在各方面表現的很突出很優秀,所以,性格也就有些傲,但是,她絕對沒有壞心思,也沒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她就是為人處事兒比較直。
今天早上她給我電話,說周師長要求她離開a師,原因就是她昨天晚上替周師長接了個電話,可能引起了你的誤會。
這些由我這個父親來說,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我不想我的女兒就這樣毀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出手幫個忙,好不好?”
原來昨晚接電話的女的竟然是這位的女兒,初夏這會兒就覺得這世界真小,這事兒也真巧,不過,她并不認為她應該幫忙,“歐部長,首先,我昨天并沒有誤會…”她一臉認真的看著對方,“再者,我丈夫的決定我從來不干涉,還有,您的女兒這么優秀,怎么會離開a師就毀了呢?”
歐明濤就苦笑:“小林同志,不瞞你說,我早上的時候給周師長打過電話了,他堅持自己的決定,我也…”略一頓,他繼續說下去,“我也給周蜜康的上司打過電話,他也勸不動周蜜康。
本來嘛,我女兒的才能在那兒,調到別的地方去也沒什么,可她從小根本沒受過這樣的挫折,她完全接受不了。
我就是擔心,她可能因為這件事兒從此一蹶不振,如果是別的時候,也就罷了,可現在情況特殊,她真的非常有必要留在a師。
具體的我不能說,但是請你相信我,到了我這個年紀,絕對不會因為一已私欲,就強求別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