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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夢見

  陳志慶只要兩分鐘時間,就可以把隨身攜帶一黑色公文包里的相片,拿出來給鐘奎看。

  但是他放棄了這個打算,不但是院方覺得不適合給病人看,陳志慶個人也覺得還不是拿出相片給鐘奎看的時候。因為現實太過殘酷,鐘奎一直處在夢境中,剛剛舒醒過來面對現實。他還不知道夢境里的一切其實已經發生,所以在醫護人員的關照下,他還是沒有把真實情況說出來。

  鐘奎太虛弱,他還需要繼續調理。此時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否則一切都功虧一簣,要不然就會應了那句樂極生悲的話。

  醫護人員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就拿最近幾年發生的自然災害來說;地震時,有搶救的人員,好不容易把遇難者從地下救起來,可是就在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把遇難者救起來時。

  樂極生悲的事情發生了,援救人員剛剛還沉侵在救人的成就感中,遇難者卻嗚呼哀哉死翹翹了。

  陳志慶決定和劉文根暫不提門嶺村的事情,至少得等鐘奎的情況穩定再說。倆人達到共識之后,在對鐘奎進一步的安慰和叮囑之后,就起身告辭。

  鐘奎目送來訪者走出病房,仰頭看著不停冒泡的輸液瓶,不由得心潮澎湃。想了很多很多,想到香草,想到那圍坐在水庫邊的伙伴們。這些伙伴雖然沒有給他說一句話,但是還是屬于一個村子里長大的伙伴。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想到村子鐘奎的目光忽然黯淡下來,腦海里浮現那沒日沒夜的夢境來。夢境里村子變成血的海洋,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是血紅血紅的,海洋把香草給淹沒了…

  鐘奎一直覺得在有香草的夢境記憶里,似乎少了一段記憶。這段少了的記憶完全是空白,沒有任何可以讓他牽掛的東西存在。

  護士進來把空了的輸液瓶帶走,留下一抹柔柔的微笑。

  鐘奎換了一個姿勢心里還是不踏實,這是他在恢復意識之后最初開始的惴惴不安之感。視線緩緩就像攝像機般移動著,掠過那堆花花綠綠包裹的水果籃,就想起山上滿山偏野的小野菊。

  看剛才進來探望自己的兩個男人,他們好有學識。特別是那位給自己名片的男子,叫什么陳志慶的,他不光是談吐不凡,且氣質也高雅。

  他們為什么沒有直接告訴說香草的情況,為什么話語里似乎有所忌憚的成分?鐘奎想得頭昏沉沉的,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出來。

  外面天氣的確很好,絢麗的光束,穿透病房那充滿清新氣息淡綠色的窗簾。洋洋灑灑的飄了進來,柔柔的撒在有限的空間里,閃爍著五光十色的陽光,充滿誘惑吸引著鐘奎有想起來走的沖動。

  無論是那一座醫院處在什么位置,都無不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氛圍。鐘奎在這里呆了幾個月,還沒有走完病房外面這段走廊。

  盡管是大白天,走廊也顯得特別的安靜陰暗。

  鐘奎抬手撐住墻壁,一步步的挪動著拉開病房門。

  在拉開病房門時,一股帶著藥味的冷風沒頭沒腦的撲來,冷得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的鐘奎,打了一個冷戰。

  鐘奎站在病房門口,看左邊是一方方正正的窗口,右拐應該是醫院共用熱水間。因為窗口是方的,從外面滲透進來的光束也是方的。遇風一吹瞬間凌亂,忽而又恢復如初。

  看走廊右邊,按照地面上有一個大大的箭頭指示,應該是通往樓梯方向,視線伸直繼續瀏覽,看見的是走廊在暗黑陰影光照下,無止境的延伸過去。過去一段只有一點點光感,從拐角處滲透到走廊視線觸及到的墻壁上。

  之前一直身處在暗黑中的鐘奎,對暗黑貌似已經有了免疫力。他毅然選擇往右邊走,虛弱無力的胳膊,彎曲著伸直手臂,顫抖著撐住墻壁一步步的往外挪動腳步。

  走廊好長好長,鐘奎覺得比門嶺村的山坡還長。雖然這里沒有懸崖陡坎,但是卻平實得沒有真實感,腳機械的移動著。光禿禿的手指甲,在暗淡的光照下,顯得很是蒼白,蒼白得就像死人的手指甲。

  細細的汗珠從額頭冒了一頭,鐘奎感覺身子好飄,有點控制不住的想前傾或則往后倒。

  暗黑的陰影隨著鐘奎的移動,而移動,陰影目測具備了生命力似的,步步緊隨在他的身后。

  而在鐘奎的前面,一個更加暗黑的陰影,應該是樓梯轉角處出現在他視線里。

  鐘奎覺得這里太寒磣,居然連燈都舍不得點一支,至少給一支廉價的蠟燭也好。

  就在鐘奎挪動腳步靠近巨大的陰影里時,從陰影里伸出一雙很白很白的手。貌似想攙扶他一下吧!看見這過于慘白的手,他抬眼看向暗黑的陰影,試圖順著伸來的手臂,看清楚這個呆在暗影里好心人的面孔。

  那伸出的手臂就像斷截在暗影處,跟軀體完全沒有關系一般。根本就沒法看暗影里這個人的身體以及長相,鐘奎按照這雙伸來的手指纖細度推測,這雙手的主人應該是一位女性。

  對方是女性,鐘奎就拒絕了攙扶的好意。不能看見身體,他就對這雙手說道:“謝謝,我慢慢來。”看來倆護士的教導對他還是有影響,教會他說謝謝是感謝別人的關心和幫助。

  暗影里的人在聽到鐘奎說謝謝時,貌似顫抖了一下,那雙手卻沒有要縮回去的意思。依然固執的伸直在他面前,固執的手阻擋了他的去路。

  鐘奎無語了,心想也許躲避在暗影的就是,護理他那兩個護士中的一個吧!想法冒出來,手就隨便的搭在那雙纖細慘白的手上。

  這是一雙什么樣子的手!好冷的一雙手,手指肌理細膩卻有些黏濕,黏黏粘粘的就跟皮膚糜爛似的,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在鐘奎握住時,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爬動似的。

  鐘奎來不及縮回手,手與手之間在接觸之后的冷感,迅疾傳遍全身。他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急忙想抽回手。

  就在鐘奎抽手之間,從暗幽的陰影里傳來一聲,陰森森顫悠悠的女聲;“鐘奎,你來啦…”

  鐘奎大張嘴,聽著這一聲如同地獄傳來的聲音。他越發拼力抽回手,在抽動手時,他隱隱感覺到這雙手已經潰爛,并且從這雙潰爛的手上爬動到他手上的不會是好東西,應該是蛆蟲什么的。

  “啊”由于恐懼鐘奎大力喊叫,想跑的念頭冒出腦海…

  就在鐘奎大力的邁動雙腿想逃離時,從耳畔傳來喊聲;“病人做噩夢了,快喊醒他。”

  一道刺目的手電光束,刺激到鐘奎的視覺神經,他猛然睜開眼睛。眼前沒有了剛才看見的恐怖情景,映入眼簾的是護士霞霞,還有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女人年齡大概四十幾歲吧!清瘦且干練。一頭簡單的短發,目光憂郁略帶淺顯的哀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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