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看見這張臉…張大嘴還沒有來得及把噎著喉嚨口的恐懼釋放出來,耳畔傳來熟悉的喊聲。猛地睜開眼睛看見爹,爹的臉幾乎湊近她的臉,一股帶著煙味的熱氣,直接噴在面龐上。
張旺財在灶間弄早飯,女兒在發夢魘就急忙跑了進來。喊了無數聲都不見答應,嚇得他只差沒有把手伸來掐香草的人中了。
看見香草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他。張旺財的心里總算松了口氣,急忙出口問道:“閨女,你沒事吧!”
香草黏濕的頭發絲耷拉在額頭,一線涼沁沁的感覺,她茫然的眸光,從爹的面龐上收回視線。喉嚨一伸如有所悟吐出一個字道:“哦”完后欠身起來,視線重新落在爹身上又說道:“爹,你喊我?”
張旺財懵了,感情這丫頭最近是不是撞邪了,失魂落魄的不說,還有些顛三倒四的。想到這兒他伸出粗糙厚實的大手,隨意的搭在香草額頭上,說道:“丫頭,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可別瞞著爹。”
香草挪開頭,把爹的手撩在半空中,搖搖頭說道:“沒有不舒服,就是老做噩夢。”說著話,她張開嘴打了一個大大很不雅的哈欠。晃晃頭又說道:“爹,我還想睡。”
“起來吧!村里亂哄哄的不能睡安穩覺了。”
這是香草娘結拜姐妹出事后半月之后發生的事情,張旺財一早去村口溜圈兒,結果給擋回來了。
“怎么?”
“咱們村子,遭禁了。”
香草撲閃大眼睛,好奇的問道:“什么是遭禁?”
“就是嚴令咱們村子的人進出,說村子感染了瘟疫。”
“瘟疫!瘟疫是什么?”香草寶石般的眼珠子,充滿好奇問道。
“就是一種奇怪的病,這種病一直蔓延,直到感染的人全部死亡為止。”爹喪氣的語氣道。
“爹,我害怕。”香草帶著哭腔道。可是她還是不明白村里不就是死了幾個人嗎?為什么又說是瘟疫來的?
張旺財給香草拉了拉被褥,說道:“快起,你村保叔他們都在想法,悄悄的從村子里撤走,咱們也試試看。”
香草聽到這兒,趕緊的翻身起來,麻利的穿戴好衣褲。跳下床,套好鞋子,三兩步尾隨在爹的身后出了房間門。
香草照例要去山上采摘小野菊,給娘插滿墳頭。娘在生前是最喜歡這種小野菊的,所以看見秋天臨近,滿山偏野的小野菊都在凋零中。她覺得挺可惜就想趁在凋零前,采摘一大把插在娘的墳頭。
剛剛走到村口,一個面相兇惡手臂戴著紅色袖套的男人,攔阻了香草的去路。
“回去,那也不許去。”男人一副職業權威相,兇巴巴的對香草吼道。
“為什么不可以去,我要去看娘。”香草也不甘示弱的尖聲抗拒道。
“小丫頭片子,想找死?”這時另一個稍微年輕的男子,走了過來,對香草狠狠瞪了一眼大聲說道。
香草被來人的聲音呵斥,嚇得渾身一震。同時她瞥看到,就在距離村口幾米遠處,一管烏黑指頭粗細的鐵管,對著村口。
那鐵管是什么?香草很想知道,但是看眼前這兩人的兇相。她是斷然不敢開口詢問的,無奈的她只好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暗自納悶,爹早上說村子里有瘟疫流行,為什么這兩個人沒有戴防護口罩?還有就是那位嬢嬢明明死于遭人殺害的,干嘛要說是瘟疫感染?
香草在退后村子后,發現更多的人涌向村口,但都是徒勞而返。一個個都垂頭喪氣,抱著包袱攜家帶口回到各自的家中。
不能出村子,那就給外界完全斷絕了聯系。香草曾經聽爹說過,集市就是村子給外界聯系的唯一地點。如今不能出村子,也就不能去集市了,那么更不可能從集市獲取外界一點點信息。
村子里死一般的寧靜,殘陽如血映照在晃蕩著細碎水紋的水庫水面上,打眼一看,整個水庫的水全部染成了血一樣的顏色。
村人們沒有回家的就呆滯般,圍坐在水庫周邊。傻傻的看著血紅色的水庫,這水怎么了?為什么人吃了掉頭發。面上長了很多包塊?就像疹子那樣蔓延在皮膚表層。
香草始終是懵懵懂懂,好像這一切都是在夢境中。她覺得自己就像影子,四處走動沒有引起誰的注意。
香草回到家,爹在收拾包袱。
“爹,沒用的。”香草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灰心喪氣道。
張旺財沒有理會女兒,照舊一直忙碌著。把香草的衣服裝進去,把他幾件可以露面的衣服塞進包袱卷里。
“爹,嬢嬢的死是不是跟娘一樣?”
“不一樣,你娘是遭人害死的。嬢嬢是瘟疫死的,她的頭發在一夜間掉干凈,渾身沒有一丁點血色。她的皮膚就好像血流失了,血管里沒有一丁點血液的白。”
香草捂住嘴,是不是爹給搞錯了,她記得嬢嬢的死,是死于后腦勺被敲了一個洞來的,怎么可能是死于什么瘟疫?
張旺財發現女兒有些走神,急忙停止手里的動作,放下包袱卷。看著香草蒼白的面龐,作為爹的他心里隱隱感到愧疚心疼。
“閨女,你怎么啦?”
香草忽然對爹說道:“爹,今晚還要死人。”
張旺財乍一聽女兒癡呆一般的囈語,深知女兒自打從婆姨出事后,就有些神神叨叨,此時聽見這番話。他更是駭然大驚道:“丫頭你別嚇唬爹,心里有什么憋屈你盡管對著爹來。”
香草蒼白著臉看著爹苦笑一下道:“爹,我沒事,是他們有事。村里不是瘟疫,是有魔鬼。一個嗜血的魔鬼,他進屋要殺人了。”
張旺財見女兒這樣的神態,心里越發的發憷。他急忙從灶間端來熱水,用帕子侵濕透了。一把就給香草捂在臉上,帕子帶著冷冰冰的濕意就像一張置人于死地的貼紙,貼在香草的面門上,完全阻止呼吸瞬間就要窒息一般難受。
一剎那間,香草覺得是爹想殺她了。短暫的呼吸困難之際,她忙亂的亂抓,指甲剜在爹粗糙的手背上,感覺有肉絲進了指甲縫隙。
“不要爹…唔唔”香草狂叫著,把帕子從臉上拉扯下來。
從那天起,香草覺得爹的眼眸有綠光,總是在不注意時就會偷偷的窺看著,當她回眸一望時爹就會慌亂的埋頭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