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奎用軟紙包裹好爹做的玉米饃饃,準備給爺爺送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有點惴惴不安的感覺,忽然想到兩個朋友來,在以往有什么事情發生,都會有兩個朋友告訴他的。
想想,可能是久了沒去爺爺家,心里才會這樣不安吧!他沒有想到的是,這種惴惴不安是奔他而來的。就是因為去了爺爺家,冥冥之中的錯過,卻發生了一件天塌下來的大事。
死人死在熱天,就得入土為安。閻家說了;擇日不如撞日,只要鐘明發做得快,他們閻家出得起工錢,當天就下葬閻屠戶。這樣的話,鐘明發是不能稍息的,要不停的挖,趕在天黑之前就得完成這墓穴。
爺爺知道是鐘奎來了,歡喜得不得了。把藏在枕頭下,發霉了的饃饃拿出來給孩子吃。
鐘奎不能說饃饃不能吃了,他故意咀嚼發出聲響。讓瞎眼爺爺以為他在吃饃饃,而新鮮的玉米饃饃卻進了爺爺的肚子。
爺爺愛干凈,家里面積不寬,他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可以用手摸的。
男人愛面子是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鐘明發無數次的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這老爺子都倔強的拒絕了徒弟的好意,他一輩子逞強慣了,不愿意讓人說他是一個沒有用的廢物,從而連累別人。
鐘奎來爺爺家,還是得先幫拾疊一番,還不能說出是在給爺爺收拾屋子。
爺爺知道鐘奎是閑不住的孩子,只能是故事才能讓他安靜下來。
鐘奎一聽爺爺要講故事了,就趕緊的端一張木凳來坐在爺爺的身邊。
在講故事前,爺爺照例得問一些感興趣的話。
無非就是問一下鐘奎惹爹生氣的事情,比如把老祖宗的畫像撕去擦屁股的事。
然后鐘奎告訴爺爺他看見一個立銅錢的婆婆,爺爺在聽說之后,面部肌肉不停的顫動。
“她還說了什么?”
“她說立銅錢測禍福。”
爺爺無語的沉默幾秒鐘,然后緩慢的說道:“爺爺今天給你講一個有愛的故事。”
鐘奎托腮專著的盯著爺爺,腦海里浮現出爺爺故事里的畫面;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和一個美麗的姑娘,他們倆都是自由戀愛。可惜的是小伙子家里太窮,沒有聘禮迎娶姑娘。
就在姑娘滿十四歲時,就被家里人強制嫁給了比自己大三十幾歲的土豪做妾。說是做妾其實就是想要她給土豪家,做生育工具。土豪的大老婆和幾個老婆都沒有給土豪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土豪在迎娶到這位姑娘時,就把傳承香煙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姑娘嫁給土豪后不幾天,家里老人去世,她得趕回家行孝道送終。
小伙子是在村口看見姑娘騎著一頭毛驢回來的,姑娘因為在土豪家吃的是雞鴨魚肉,穿的是綾羅綢緞。身子越發的豐盈飽滿。那氣色跟電影里演的七仙女似的漂亮,小伙子看呆了。
姑娘看小伙子,小伙子因為每天勞作在田里坡上,肌肉更加結實。個子也長高了,黝黑的皮膚乏著健康的光澤。
兩人默默無語的對視片刻,各自往各自要去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每當郁悶之時,就喜歡去一個地方,就是他和她曾經呆過,那片開滿野花的坡地。坡地是一處距離村落較遠,很少有人去打擾的幽靜地帶。
在村口看見姑娘之后,小伙子無心干活,一個人漫無目的走著走著再次來到這個坡地。
當小伙子來到的時候,他愣住了。沒想到姑娘比他先來一步,而且是騎著毛驢來的。
風們就像芭茅花的花絮,撓動他們倆的臉龐,也輕輕細語在他們倆的耳畔,鼓動著他們倆慢慢的靠近。
和煦的陽光和藍湛湛的天空是他們倆的被,開滿野花的大地是他們倆合體用的床。沒有祝福賀詞,沒有媒灼之言。他們倆對視片刻就瘋狂的糾纏在一起。
姑娘還是姑娘,沒有變成傳說中的女人。這讓小伙子又驚又喜,驚訝的是,姑娘不是嫁給土豪了嗎?身子為什么還完好無損。喜的是,姑娘居然在那么如此險惡的環境里,還能守身如玉,把第一次給了自己。
完事后,姑娘以極快的速度把衣服拾疊好,沒有對小伙子說明什么,就騎毛驢急匆匆的離開了。
時間過了大半年,小伙子從別人口里得知,姑娘要生產了。就因為她在眾多老婆敵視的目光中,驕傲的挺起大肚子,惹來妒恨,遭到大小老婆的報復。
差點流產,卻因禍得福,土豪把大小老婆統統修理一頓,然后把姑娘扶正做了大老婆。在不久之后真的給土豪生下一個帶把的男丁,樂得土豪大擺筵席三天,以此酬謝親朋好友的賀禮。
樂極生悲的是,土豪在孩子剛滿一歲時,身中劇毒毒發死亡。究竟是怎么中的劇毒,無從查證。但是不久后,小伙子再次看見姑娘,不已經是少婦的她,懷里抱著孩子出現在他面前。
兩個人不用說肯定要去那片開滿野花的地方尋找記憶,少婦一高興,就把自己如何用計,讓土豪修理大房和其他妾的事情講了出來。
小伙子沒有出聲,而是捏緊了拳頭,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他也是你害死的?”小伙子無聲的沉默許久,憋出這句話,犀利的目光,注視著滿臉是笑的少婦問道。
少婦嬌顏一凝,滿不在乎的口吻道:“他不死,你和孩子怎么見面?孩子是你的,這老東西沒有用…”
小伙子聆聽著少婦的話,佩佩而談,眼放異彩,好像她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把她的所作所為當成一件很有樂趣的事情來談。小伙子臉色逐漸變得陰暗起來,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在他的心目里,以前的她是多么的善良,純真。沒想到短短的幾年之后,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少婦在小伙子的心目里不再美麗,他看她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小伙子舉報了少婦,少婦被帶走關押,后來說的是在監獄里做勞役。之后就再也沒有聽到她的半點消息,兵荒馬亂的年代,誰也不知道她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小伙子唯一記住她的一個特點就是,她懂一點點卜卦,那就是立銅錢測禍福。
“那孩子呢?”鐘奎急不可耐的問道。
鐘奎沒有看見,在故事講到這兒時,爺爺凹陷下的眼眶滾動著一顆顆渾濁的淚珠,旋即從眼角流下,順勢流淌到耳根處。
“孩子,抱養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