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零晨,天還是墨漆漆的,一大早的,公雞還未打鳴,鼓樓的鼓聲亦未敲響,但墨坊的人都已經起來了,又或者好些人昨晚根本就沒有睡。請:。
如今都在墨坊和前面墨莊的鋪子里忙上忙下的。
貞娘同樣也睡不著,昨天,她睡的很晚,倒在床上,海腦里卻是思緒萬千,只不過瞇了一會兒,又猛的驚醒了過來,這會兒便披衣起床,透過窗戶,便看到后院墨坊里燈光透亮。
隔壁,黃氏跟七奶奶的說話聲傳來。
這睡不著的不止她一個。
今天,對于南京的李氏墨莊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同樣對于墨莊的每一個人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南京李氏墨莊要開業了,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人的一生有無數的開始,也許并不是每一個開始都能完美結局,但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結局不一定能盡如人意,它往往不由人掌控,但努力做好每一個開始,卻是自己能做到的。自己能做到的,那便付出百分的努力,盡力做到最好,這便是貞娘的信條。
一如她來到這個時代,她努力的適應這個時代的生活。
又一如九叔公出事,七祖母差點中風,從而把墨坊交到她手上,她也努力的,想盡一切辦法的做好。
而今,南京的墨莊,她同樣努力。
“云三家的,這里還有點灰塵,快點,快點,拿塊布來擦掉。”墨坊里,馬嫂跟著監工似的,每一個犄角旮旯都不放過。
“二狗,昨天不是讓你去書局領回印好的墨單的嗎?你放哪里去了。”鄭復禮在前面的鋪子前,也是仔仔細細的檢查著,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錯漏。
李景明這會兒也在叫著李正平,去聯系一些馬車備用。畢竟到時候酒席結束了,總得有馬車送送客人。
廚房里,食為天的廚子和伙計昨天晚上就到了,如今正在廚房里忙活著,準備著酒席。
宅子的前院后院,都擺了幾桌,是招呼賀客的,當然,緊要的客人定是要請到廳上那幾桌的。
而后院還搭了一個戲臺子,請了南京比較有名的一個傳奇戲戲幫,唱王濟的《連環記》,講的就是三國里面貂蟬離間董卓呂布那一出。
是時下最熱門的一出戲。頭一天已經先請來唱了一段了,小丫和花兒看的如癡如醉。
貞娘看慣了后世三國演義,對戲里面的內容倒是并不太在意,反倒是這唱戲的本身,唱念坐打的,看著也是滿有趣味的。
“貞姑娘…”
“貞姑娘早。”
貞娘走進墨坊,大家看著都打著招呼,一臉都是喜氣洋洋的。
從徽州來的師傅也早就到位,已經開始從新招的工人里挑好自己的徒弟了,如今正在各自的坊里忙活著。
看著一切都妥當,貞娘便又進了前面的鋪子。
從徽州帶來的墨也已擺在了貨架上,而最醒目的就是貨架上一個個白瓷瓶裝的墨汁了,而寫在竹片上的墨單也掛在了柜臺后面的墻上。
整個布局透著一股雅致。
另外,貞娘還備了一些印刷的墨單,介紹時候用起來比較方便一點。
“貞姑娘。”見到貞娘過來,鄭復禮一臉興奮的迎了過來。
“都準備好了?”貞娘問。今天許多的場合還是要鄭復禮在前面招呼客人的。
“都準備好了,不會有任何差錯。”鄭復禮肯定的道。
貞娘點點頭,又走到隔開的雅間那一邊,最醒目的是一個展示櫥,里面展示的有李家這些年積存下來的最好的墨,還有去年貞娘整出來的再和墨,另外就是剛剛制成的韓熙載夜宴圖集錦墨。
如此,又走了一圈,其實,大體來說,就是這個樣子了,該檢查的早檢查了十八遍以上,實在是沒有什么再看的了。真要還有問題。那屬于天意的犯疇,最后貞娘就跟鄭復禮打了個招呼,回到后院的木樓,先是跟李老夫人和黃氏請安,然后換上族新的衣服。
如此,忙活一會兒,就到了辰時,吉日吉時。隨著一串開門炮,李氏墨莊的大門就打開了。
“恭喜恭喜啊。”四鄰都朝墨莊的人拱手道喜。又看著李氏墨莊頗為新奇的布局,一個個倒是新奇不已,繞進來逛逛。
墨莊這邊人自是笑嘻嘻的說著:“同喜,同喜,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貞娘便扶著老夫人到了門口,另一邊由李景明,鄭復禮相迎著,李正平則在屋里招呼。
當然,老夫人不會站很久,她只是出來看看。
隨后貞娘就扶著老夫人同黃氏一起在屋里坐著,這個時代,也是以老為尊的年代,以老夫人這一把子歲數,便是知府來了,不相迎也是沒有失禮之處的,而若是碰上清明一點的知府,說不得還要先給李老夫人見禮。
貞娘陪著老夫人和黃氏說了一會兒話,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又起身走到門口,她做為南京墨莊的當家人,以示尊敬,那自然是要在門口迎接著客人的。
不一會兒,大表哥韓松帶著幾個生意場中的朋友就先到了,各自客套了幾句,便由鄭復禮迎了進屋。
沒過一會兒,二表哥韓柏帶著幾個同窗恍悠悠的過來,同樣拱手道喜了一翻,那幾位倒也自來熟,又是真正喜歡墨的,也不要人招呼,便一頭鉆進店里,品起了墨來。
還即興來了幾首詩,一邊花兒倒是機靈,連忙備上紙墨,讓人書寫了下來,送到貞娘面前。貞娘對詩詞是完一不懂的,但后世有一句話,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
因此,終歸的,好壞還是能看出一些的,這幾首看著倒也是ting雅致的,于是又悄悄的叫住二表哥,打算把這幾首詩買下來,再讓人把詩抄到外面的墻上,一來,這是一樁雅事,二來,正好可以借機宣傳一下墨汁,可謂是一舉兩得。
至于墻,大不了過兩天再粉刷一遍就行了。
當然,這得征求二哥那幾位同窗的同意。
對于買下詩文的事情,二表哥的幾位同窗卻是有些不屑的,大體就是屬于文人的面子,不愿意沾了銅臭。不過,對于把詩文抄寫在門口的墻上讓人品鑒的事情倒是有些意動。
只不過謙虛的是一臉誠惶誠恐,但那狂狷的卻恨不能立馬再寫上幾首,只可惜靈感不來,徒呼奈何。
總歸,得了幾個的同意,墨坊兩個新招的伙計,不抬著一張小幾出來,幾上不放墨硯,只有幾瓶墨計,隨后由鄭復禮新自抄刀,將幾首詩寫在墻上,并說明出處。
立時的引得一片觀望和贊嘆聲。不過,圍觀的大體是街邊的商戶人家,懂詩的不多,純是看熱鬧,果然有不少人看到那瓷瓶的墨汗,頗覺新鮮,便跟兩個伙計打聽了起來,那兩個伙計得了貞娘的授意,這會兒自是借計大大的宣傳了一翻墨汁。
聽說是不用研磨,買去即可用的墨汁,價錢還便宜,那瓷瓶也甚是雅致,立時的,反倒是對墨汁興趣的人更多一些。
邊上幾家商戶都各買了幾瓶試試,如此,不經意間,便開張了。
隨后來的便是李景明和李正平平日有些交情的朋友,有的道喜一翻因著有事便先離開了,而有的便跟著李正平進了前院,由他招待著。
開業的正吉時是巳時末刻,按現代的說法就是十點四十五份的樣子。
只是隨著時間越來越臨近,鄭復禮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到如今商業協會的人一個都沒來,以前跟李家有些商業往來的商家也都一家沒到,有的便是來了,打聲招呼就走了,這情形瞧著就有些不妙啊。
“貞姑娘,這是怎么回事?這情形瞧著有些不對啊。”鄭復禮轉過臉沖著貞娘道。
“沒事,吉時不是還沒到嗎?”貞娘倒是一臉云淡風輕。
這種情形,她心里有數,商業協會那邊,因著這次土地事件,王四方跟自家姑姑姑父鬧的很不痛快,再加上她一來堅持拜見胡宗林,那王四方也早不瞧她不順眼了,他不搗鬼才怪。
至于其他的人,自然是要先大觀望觀望一下。因此,商業協會的人不來沒什么奇怪的。
至于同行的商家,那更不用說,定是田家在搗鬼。田家只要放出風聲,凡是來參加李氏墨莊開業的商家,一律不給貨,那些商家便沒轍。畢竟,田家貢墨身份在手,這些商家想要拿到田家的貨,便不敢得罪田家的。
“喲,李姑娘,我沒來晚吧,怎么店里客人就這么幾個啊?太冷清了,這可是開業呢,要不我到我店里把伙計們叫來,捧捧場子。”這時,一陣yin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貞娘望過去,這說曹操曹操到,來的正是田榮昌。
做為同鄉,又是同行,還同在徽州商業協會里,李家開業,自然少不了發田家的帖子。而田榮昌連翻在貞娘手上吃癟,那見著貞娘自是要損上幾句,又哪里有什么好聽的話。
“二公子沒來晚,吉時還沒到呢,多謝二公子的好心,二公子請屋里坐。”貞娘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李正平出面就把人領了進屋。
田榮昌哈哈一笑,便搖著扇子進了屋,一臉看好戲的自得模樣。一邊鄭復禮氣的磨牙。
貞娘臉色依然沉靜如水。
“啊,秦管事,你來了。”這時,又一個客人過來,鄭復禮連忙迎了上前。正是當年帶著李景福出去的秦副會長,如今南京商業協會的管事,算是商業協會來的第一個人。
“恭喜恭喜。”秦管事拱著手道。到了貞娘面前,卻有些擔心的壓低著聲音道:“李姑娘,王會長和田家搞鬼,商業協會里和幾家賣文房四房的商家大體都不會來了。”
“沒事,我心里有數,秦叔只管放心。好吃好喝。”貞娘道謝的道。說實話,秦管事能來出乎她的預料,他這一下等于把王四方給得罪了,以后在商業協會的日子怕不會太好過。
不過,如此一來,胡宗林那邊必然會重用他,這得失之間一時還真不好說。
“你心里有數就行,不過是一個開業罷了,真正的仗還在后頭呢,不要看的太重。”秦管事又寬慰了一句,然后由著鄭復禮領進了屋,找了位置坐好。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