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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七章 風寒

  (女生文學)

第一百五七章風寒  風寒也不是大病,可病起來當真是要命。

  這一年過得這樣艱難,行昭都打足了精神,哭過痛過絕望過,可就是沒病過。

  如今塵埃落定了,只管守著日子慢悠悠過了,渾身上下一松懈反倒還病了下來,先便是發熱,燒得混日都睡在床上,春寒還沒過,料料峭峭的,黃媽媽也不十分敢放冰帕子頂在行昭額頭上。

  行昭整日都躺在床上,頭暈得不得了,睜開眼都艱難,兀地想起了前世里臨死前的情形,也是每天兒臥躺在床上,像一個活死人一樣看著丫鬟們進進出出的,除了惠姐兒來還能笑一笑,平日里動都不樂意動。

  那時候是真想死,人生的意義了無指望,自己的缺陷造成了別人的寡情,別人的寡情又讓自己心死,一顆心都死了,身體怎么能繼續活下去呢?

  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好笑,太自私的理由和選擇,活該輪不到她過好日子。

  那時候的她怎么就這么蠢呢?她這么一走,她的惠姐兒又該怎么辦呢?

  行昭覺得自己是燒糊涂了,做夢盡是夢見上輩子的事兒,惠姐兒,歡哥兒,母親的臉交替出現在她眼前,咽得心里頭堵得慌,一口氣悶在那里,總不見能舒坦下去,可萬分努力地睜開眼睛,困擾她的夢靨便也就隨之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落紗樣直直垂下的一件乳白色綃紗罩子,還有安靜地燃著暖光的羊角宮燈。

  一切是顯得安謐且寧靜。

  是啊,前世她以頹靡的姿態面對世間的無常,今日她卻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讓這場病好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前方還有更好的日子,更好的事在等著她。不對,是她還能過出更好的日子,做下更好的事兒,遇見更好的人。

  良藥苦口,行昭每次都捧著藥碗“咕嚕咕嚕”地幾口喝下,就著帕子,十足豪爽地抹干凈嘴角。

  方祈聽小娘子病了,下了早晨便過來瞧她,見小娘子喝藥的這幅架勢,便直笑:“...小娘子總算能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優點了。咱嬌是嬌,喝藥卻不怕!下回跟舅舅一道喝酒,咱也一口干!”

  行昭端藥碗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仰著臉,眨巴眨巴地看著方祈,再弱聲弱氣地點了點頭。

  方皇后額頭上一溜冷汗冒出來,索性將他打了出去。

  一避開行昭。方祈便從懷里頭將那個玉牌拿出來給方皇后瞧,“景哥兒出發之前給我的,請我轉交給阿嫵。你嫂嫂覺著沒必要再拿賀家的人和事去煩兩個孩子了,我想一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方皇后接過玉牌,上下打量了一番,玉是好玉。雕工也好,篆刻也好,只是上頭的那個賀字兒太刺眼了。

  心里輕輕一嘆。血脈親緣,上天注定,到底只是個半大的少年郎,折磨了自己這么久,如今才算徹底將父族的恩恩怨怨放下...

  “哥哥替景哥兒收著吧。沒必要給阿嫵了,平白惹來煩思。等景哥兒往后娶妻生子了。你再把這個玉牌給他,是傳下去也好,是毀了也好,那時候都隨他...”

  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與父母,可是卻能夠選擇自己認定的對錯與漫漫前路。

  方皇后深重的思慮,行昭自然無從知曉。

  受了寒便要養著,幸好日光明媚,偷得浮生半日閑,每日便將四角窗欞撐開,暖陽從中而入,曬在身上暖得喲,叫人一下子能甜到心里頭去。

  行昭身子軟,腦袋暈,輕易不動彈,這回一場病好像把一年的晦氣都攢在一起齊齊發了出來,來勢洶洶又纏纏綿綿,二三月的春日都過了,行昭仍舊是全身都沒氣力。

  夜里睡得也沉,行昭習慣睡前靠在床沿上看會兒書,看著看著便睡了,索性便將書放在了床頭的黒木匣子上。

  可一大清早起來,卻發現床頭上的那冊書沒了影蹤,一找卻在內廂里的木桌上瞧見了書。

  一次兩次的都還好解釋,可三次四次的,行昭卻是生了疑竇。

  莫非是年歲大了,記性便差了?

  行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蓮玉,蓮玉也說不曉得,只笑著說,“大抵是下頭的小丫鬟放的,亂動主子東西,我下去便教訓她們。”

  從此往后,便再沒出過這等子事兒,行昭的心放下了。

  太醫過來瞧,只說“小娘子瞧上去身子骨健實,可幾個月的病都積在了一起一并發出來,不得好好養幾個月啊?”。

  瞅瞅,大夫都讓好好養了,行昭便安安心心地守在鳳儀殿里,時不時讓人去拔個草,要不就搬個椅凳子再游廊里坐著看花兒,或是聽其婉講書。

  其婉的聲音脆,跟著蓮玉學識字兒,捧著話本子磕磕絆絆地念。

  行昭便笑,笑的不是話本子上的故事,而是其婉時不時地念錯個字兒,或是卡在上文,久久讀不了下文的小模樣。

  淑妃聞訊也過來瞧她,神色上并不十分擔心,照舊笑得風輕云淡地給小娘子親手溫水擦了擦臉,細聲安慰:“小孩子發熱都是在長高,等阿嫵好全了,便同你歡宜姐姐一般高了,到時候我就給阿嫵做酥皮糕吃。”

  方皇后性情倔強硬氣,當然不會這樣哄她,刑氏也是個務實的,寧愿多給小娘子喂兩勺藥,方祈...

  算了,不說他了。

  前世加在一起,行昭都沒被人這樣溫柔地哄過,當下便臉上發了燙。

  突然覺得偶爾這樣小小地病上一病也沒什么不好,至少病了就能讓人無條件地,心安理得地軟弱下來。

  陸淑妃滿眼是笑地看著小娘子一張紅彤彤的臉,笑得愈發真心。

  娘都來了,女兒還會遠嗎?

  自從方皇后幫行昭在崇文館請了假,歡宜得了空暇便過來坐一坐,方皇后怕歡宜也跟著染上。不許小娘子久待。

  歡宜便抓緊時間和行昭說話兒,宮里頭長大的學得好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能讓歡宜三句里有兩句都在提著的人,大多是真的戳到了歡宜的厭惡點了。

  闔宮稱頌的顧青辰,便有這樣的本事。

  “...常先生說要教琴,那個便來問我‘能不能跟著姐姐去重華宮練琴,太后娘娘還病著,在慈和宮彈驚擾了鳳駕,臣女擔當不起’,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母妃喜歡乖乖巧巧的小娘子,我也便應了。可哪曉得她會挑時辰得很,每回都挑老六來給母妃請安的時候過來。那個安的是什么心。我也不好猜,捕風捉影的事兒也不好做,可就是心里不舒坦。”

  “自從我允了她來練琴后,她便時不時地過來給母妃問安了,有時候帶著點心有時候帶著做好的繡活兒。話里話外說得都挺妥帖的。我就是不歡喜,德妃娘娘那兒不去,鳳儀殿不來,王嬪那里不去,偏偏往重華宮來得勤。昨兒個四哥都在問我了,問說我什么時候與顧家娘子處得這樣好了?我真真是欲哭無淚。我什么時候與她處得好了!”

  “課上,常先生要默寫文章,那個默完這篇還跟著默。都是里頭的文章,都是年少得意的,她倒會找共通點,顯得她多聰明,多伶俐多會舉一反三啊。倒顯得我又蠢鈍又懶。”

  歡宜說起顧青辰,真是滿臉的厭惡。

  一個聰明的。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小娘子,行昭見得多了。

  說實話,她倒并不是很討厭顧青辰,一個小娘子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贏得交口稱贊,手腕一定是有的,心機也不差,敢拼能闖,這是很多人想要卻沒有的東西。

  可顧青辰到底還只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顧此失彼,得了郎情失妾意。

  她若是想要靠近六皇子周慎,好好地與歡宜相處便是當下頂要緊的事兒,是小姑子重要還是火急火燎地想要入老六的眼重要,用腳拇指想一想也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司馬昭之心,淑妃又不是眼瞎,歡宜更不是耳聾,哪里會體味不出來?

  歡宜說話雖是不太客氣,可行舉言語之間卻仍舊是得體得很,行昭只躺在軟緞背墊上笑瞇瞇地看著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

  其實顧青辰配六皇子當真不錯,皇帝對顧家懷著愧疚之心,難保就沒有想給顧家小一輩做媒,以保住顧家一門榮華富貴的心思,男才女貌的,又有圣意推動,不是佳偶天成,是什么?

  歡宜這樣大的反應,行昭下意識地想勸,可囁嚅了幾下嘴,始終說不出話來。

  大約是著涼,病久了,一口郁氣就停在胸腔里,難受極了。

  行昭是女眷,二皇子都是要成親的人了當然不好往內廂里闖,可少年郎到底還記得一起嘮嗑的情誼,遣了宮人送了幾匣子川貝過來,說是搜羅到的四川當地產的貢品,行昭吃了兩天,覺得嗓子是好受了些。

  四皇子也適時地表達了關切。

  可就差了一個人。

  吃著川貝枇杷熬的膏湯,行昭嘴里甜甜的,心里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日子過了又過,纏綿病榻幾個月,行昭終是身上有了氣力,夏天也跟著好心緒來了,天家小字輩的第一樁喜事也接踵而至。

  行昭想了想,其實認真算起來,這并不能叫做是喜慶事。

  二皇子納側室,能算什么正經的喜慶事啊?

  十一月過得太快了,阿淵祝親們十二月都能過得好好的要是喜歡本書,就加個本書的書友群吧書友群:194690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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