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平地突起驚天雷。
大抵說就是這樣場景。
大殿里頭“轟”地一下炸開了鍋,幾家外臣夫人恨不得將耳朵眼給堵上。
閔夫人不可置信地朝里間望去,面色一斂立馬反應了過來,連忙起了身,拉過閔寄柔便要向欣榮告辭。
“應邑長公主突染惡疾,臣婦身為外命婦心里焦急,只是人都堆這里頭,病患忌空氣污濁”
欣榮心頭猜想被證實了,眼從那扇隔板兒上一閃而過,將才方皇后離開前說讓她招待那句話,就等于將她放了鳳儀殿暫時主事人位置上,面色微沉,一一掃眼過去。
腦中電光火石,直覺這件事兒不簡單。
“幾位夫人就先回去了吧,應邑長公主好與不好,明兒個我都給你們遞個信兒。”欣榮臉上稍縱即逝震驚瞬間換成了嬌俏,邊說著話兒邊親親熱熱地去挽過閔夫人胳膊扶著往外走:“你們家小娘子是個貞靜賢德,我恨只恨自個兒還沒生兒子”
話里話外,沒伏筆也沒警告。
閔夫人心落下一半再轉頭看了看華燈久上鳳儀殿,人來人往,這等丑事想捂都捂不住。
方皇后是個謹慎冷靜人,走一步想十步,將才分明就覺出了應邑不對,還讓默許這些人都留殿里頭,或許她壓根兒就沒想捂住 石夫人緊緊挽著陳閣老夫人,再將亭姐兒捂懷里頭,低聲教訓,“剛剛你什么也沒聽見!”
欣榮陪著幾個夫人出殿門,皇后沒出來讓王嬪走,王嬪根本不敢動,斂著頭規規矩矩地坐桌邊兒。平陽大長公主掃了王嬪一眼,緩緩起了身,扶著宮人手臂便往里頭走去。
一進去就聽見了皇帝壓抑著震怒聲音。
“這到底是誰孩兒!你若鐵了心不說,朕就一個一個地問,從你身邊兒丫頭到你府里頭媽媽,看看是牢里頭刑具硬氣,還是人嘴硬氣!”
平陽大長公主“唰”地一聲撩開簾子,眼前是狼狽不堪顫顫跪地上,嚶嚶哭著應邑,一臉鐵青坐上首皇帝。還有面色如常卻眼中帶了些心憫方皇后。
萬陽大長公主見她進來,眉眼一挑,指著跪地上應邑。語中有揶揄有鄙夷。
“都說大周朝公主一輩兒一輩兒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兒個算是瞧見了。小娘子嘴硬,只哭著要保自個兒肚子里孩兒,余下什么也不肯說,氣得皇帝不行。”
皇帝一聽。加抿了抿唇,再垂眼看看哭得面目全非,還不忘緊緊捂住肚子幼妹,氣上加氣,連聲道了幾個“好”,提高了聲量:“張院判!配一碗落胎藥來!藥力要狠!要讓長公主一氣兒喝下去再沒了后顧之憂!”
“您這就是關心則亂。說氣話呢!”方皇后攔住皇帝,上前兩步輕輕提起應邑,素日冷肅語調緩了緩。“如今場都是你至親,你有什么就說,捂著干嘛啊?你也是近三張人了,今后就算是嫁了人還能有多少機會能懷上孩子?這世上女人家辛苦就是一輩子沒孩子”
方皇后話說到這兒,神情黯了下來。看著應邑微抖毫無血色唇瓣,還有裙后愈漸加深殷紅。慢條斯理開了口:“皇上是誰,是你親哥哥!是你一母同胞兄長!你不松口,你叫皇上怎么幫你做主?怎么保你肚子里頭這個為父不詳孩兒?”
應邑一聽,佝下身子捂著肚子,明明就沒了精氣神兒人,眼陡然迸發出一道精光,又如同隕落星辰一樣堪堪黯淡下去。
直搖頭,像停不住了似,哭著去拽皇帝手,語聲凄厲。似乎是用了一聲力氣,念著:“哥哥,孩子保不住了,我能感到他一點一點地往下滑,哥哥”
皇帝眉間鎖得愈深,到后索性一把扭開頭,不再去看她。
方皇后嘆了口氣兒,帶著斟詢口氣問皇帝:“您看,要不就先讓張院判”
“皇后,如今可不是宅心仁厚時候!”平陽大長公主打斷方皇后后話,皺著眉頭將應邑從皇帝腳下拉開:“前朝高陽公主和辯機和尚通奸,辯機被斬,高陽幽禁。萬一三娘懷是小廝,和尚,街頭走巷無賴種呢?保下來平白打咱們周家顏面嗎?您別忘了,您大公主歡宜還沒嫁人呢!索性先將孩兒落掉,再一步一步地把孩子父親身份逼出來,是賜碗藥下去也好,還是杖斃也好,這都是后話了。”
應邑往前撲,撲了個空,縱是痛得像一把鈍刀她體內一點一點地磨,她也清楚地知道不能將賀琰講出來,至少不能這個時候講出來!方福才死了一旬,孩子卻有兩個月,心頭將逼死方福那一串手段又過了一遍,如果,如果被查了出來,就算她是公主,也逃不掉三尺白綾,別說賀琰了!
說了,玉石俱焚。不說,就只有拿孩子命去填。
應邑死死咬住牙關,捂著肚子癱炕邊,究竟是哪里出了錯?一環扣著一環,她怎么會被逼到這樣絕境里來 皇帝也覺得平陽大長公主話有道理,應邑打死不說,難保不是因為男方身份實上不了臺面!
終是下了決心,半闔了眼,朝張院判敷衍地招招手。
應邑想將手握成拳,卻發現手指已經僵成了一根兒木頭,用氣力,也沒辦法握緊。
“等等!”方皇后沉吟一言,再抬眸,眼里似乎是有恍然大悟和下定決心。
自己親妹做下這等丑事,皇帝耐性已經要消磨殆了,一聽是方皇后聲音,到底斂了怒氣,抬了抬下頜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如果三娘肚里孩子父親是一個身家清白,既不是下九流,甚至還是官宦人家出身人呢”方皇后幽幽開口。見皇帝陡然大怒,連忙上前摁住皇帝,加了聲兒:“您切莫怪罪臣妾知情不報,臣妾是實是實沒往那處想啊!誰能想到三娘就就唉”
應邑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兒少了,耳邊“嗡嗡”地聽方皇后話,心里撓得直慌。
“說。”皇帝聽出了些門道。
方皇后望外殿看了看,再四下瞧了瞧,長長嘆了口氣兒:“臣妾也是才聽說,好像是三娘和馮安東馮大人走得很近。馮大人是梁將軍原先妹夫,出身不顯,廟堂上名聲也太過剛直了些。或許三娘是怕您和太后不同意,才一直瞞了下來。如今卻看三娘打死不說,想來是為了護著馮大人。臣妾看您似乎是決心已定,又憐憫這對兒情誼深重有情人,這才忍不住捅破這層紗。您自個兒想想。應邑多大了?膝下也沒個孩子,如今總算是有了,雖然男方有些缺憾,但也還算是湊合吧”
應邑渾身發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如同餓狼般慘烈地看著方皇后。
原來這兒等著她!
要她拿她與賀琰情分和她后生幸福來換肚子里頭這個孩兒!
若是不順著她說。皇帝就會毫不猶豫地做掉孩子,隨后便會逼問出賀琰,光是德行不究。賀琰前程就算是完了,她將賀琰前程搞毀,他們之間情分就算是徹底完了 “方禮”應邑怒極攻心,口中陡然涌起一股甜腥,“哇”地一聲。一口血噴地上,噴濺起了幾滴。堪堪沾染到方皇后繡著暗金絲凰紋斕邊上,天碧色底兒,配上幾點殷紅,顯得好看極了。
方皇后不意地將腳抬了抬,看皇帝神色晦暗不明,又讓縮角落里張院判出來,“給應邑長公主瞧瞧!”
“你深宮內幃中,聽說,聽誰說?”皇帝斂了眉頭,問。
外間有欣榮和王嬪窸窸窣窣說話兒聲音,方皇后蹙著眉頭說:“是王嬪同臣妾說,二皇子路過馮府時候見著了,再周圍細細問了問,原來左鄰右舍也都知道。王嬪是個謹慎人兒,和臣妾漏了幾個意思,也沒說明白,想來是為了護著三娘閨譽吧。”
“閨譽?別人曉得幫她護著捂著,她自己卻不知羞!我們皇家名頭都被一個跋扈公主敗光了!”
皇帝、平陽王、應邑三人同母,顧太后歷經沉浮一點一點爬上去,經歷過生死艱辛,應邑不清楚,他和平陽王卻一清二楚。吃過苦爹便舍不得自個兒孩兒受委屈,對自個兒妹妹也是這樣心。
到底是從小寬縱到大血親,看應邑吐血,皇帝心頭一揪,擺了擺手:“把她抬到羅漢床上去!這里不是正經休養地方,過會兒膈著她了,又該叫喚了!”又轉頭吩咐:“把王嬪叫進來!二”皇帝一頓,這種事情怎么好叫二皇子,開腔:“就把王嬪叫起來!”
應邑面色如紙,卡白卡白地癱應聲而入丫頭懷里,一雙眼睛半睜不睜,只死死地盯著方皇后。
方皇后眼神向下,從應邑身上蔑過,倒是個聰明,一想就想明白了。
不怕人聰明,走老林子里,直管你怎么繞,是個死局就只能落得個死下場。
應邑被人抬著入里間,張院判跟后頭,腦子轉得極,皇帝被說保孩子皇后也只說了瞧大人,那就維持現狀便好了,這廂人將走,一屋子血腥氣兒還沒散開,王嬪便靳著手臂,邁著蓮步,裊裊進來了。
等會兒還有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