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國際大酒店開元廳內布置的花團錦簇。省經貿委的酒會在七點鐘準時舉行。陸景、宋雨綺、周復生、楊顯四人到場時已經是七點二十分。倒不是陸景有意遲到,而是他和羅漢強約的時間就是七點半。
類似于省經貿委舉辦的雞尾酒會雖然在請帖上注明酒會開始時間和結束時間,但實際上客人可以自己選擇入場時間,這并不算對主人的失禮。
陸景和宋雨綺坐在臨窗的座位處,周復生和楊顯兩人拿著酒杯去交際了。
見宋雨綺只盯著自己看,笑著不說話,陸景就有些心虛,找個話題道:“我等會要去見湯書記,你給周復生和楊顯說一聲,我們待會在南陽街1804酒吧喝杯酒。我要聽一聽針對科訊軟件補丁的事情。”
宋雨綺貝齒微露,嘴角浮起一個風情別致的笑容,道:“行啊。”
陸景笑著搖頭。這妮子也變“壞”了,知道怎么樣讓他內疚了,正要再說話,羅漢強笑著走過來,“陸少,你好。”
陸景笑著和羅漢強握手,“羅處長,你好。”羅漢強約莫四十多歲,穿著灰色的西服,有些瘦,看起來文質彬彬。
羅漢強熱情的和陸景寒暄了幾句,笑道:“我們倆有空再聊,領導已經到了。我們這就過去?”
陸景笑著點頭,“好。麻煩羅處長帶我過去。”羅漢強是省委辦公廳秘書二處的處長,陸景便稱呼他的官職。
楚北國際大酒店奢華的行政套房內,陸景第一次見到楚北省政壇的不倒翁,省委副書記湯朝戰。他臉上有些老人斑,頭發花白,坐在沙發上很有威勢,一看就知道是性格強勢的人物。
湯朝戰微笑著陸景握手,打個手勢道:“坐。我們坐下來聊。你的名字啊我的耳朵里都聽起了繭,但是我還是第一次和你見面。今天我也沒別的事務。咱們隨便聊聊,聊到哪兒算哪兒。”
正在房間里沖茶的羅漢強心里詫異極了。湯書記性格強勢,幾時和人這么客氣的說過話了?而且還不是黨內的同事。
陸景笑著點頭,沒有說話。言多必錯。
湯書記越客氣,他越琢磨不透湯書記的意思。他雖然和湯開復算得上是朋友。大哥和湯書記的關系好像也算不錯。但是湯書記這樣的高官,不能以常理來揣度。
羅漢強上了香茗之后,就悄然的帶上房門退了出去。作為湯書記的秘書。他其實也不清楚湯書記這么大費周章的安排“巧合”和陸景見面是為了什么。
當然,作為秘書,不該問的不問,不該想的不想。
湯朝戰問了問景華公司的情況,感嘆道:“景華做了很多事情啊。很不錯。我希望以后能去景華走一走,看一看。”
陸景立即反應過來,笑道:“我代表景華公司歡迎湯書記來景華視察。”
湯書記不分管經濟工作,不可能沒有由頭的到景華去視察。而湯書記說“以后”很明顯是說在他能有名義去景華是視察的時候。
那指的是什么時候?顯然是指他擔任楚北省長或者楚北省省委書記之后。
陸景對楚北的“后趙省長”時代沒有準備。
之前,大哥上升勢頭良好。成為楚北省委常委、江州市委書記是必然的事情,甚至可以謀求在趙省長退休之后,爭取成為省委副書記。現在自然一切休提。相信大哥也在思考楚北如何布局。
假設,湯書記愿意照顧在楚北省內趙派、陸派干部的利益,未嘗不能推他一把。所以陸景立即說“歡迎湯書記去景華視察”。
湯朝戰微微一笑,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陸景的悟性非常高。顯然。他已經明白自己話里深層次的意思。
“好啊,有機會一定去。”湯朝戰笑呵呵的喝茶,心情極好。陸景這個表現完全可以幫他把他的意思傳遞上去。
又聊了聊最近熱炒的全球氣候變暖問題,湯朝戰笑道:“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什么時候回京城?不會是景華的員工同一天放假吧?”
陸景就笑。“景華要臘月二十八正式放假。我倒是想那天再回京城,就怕我媽不愿意。她肯定要我早點回去。”
湯朝戰爽朗的笑道:“那當然,哪有父母不盼著兒子早點回家過年的?等你為人父母就知道了。”
陸景笑著點頭。見湯書記逐步的把話題往老頭子身上轉,心里漸漸的有些明白了。
湯朝戰略沉吟了一會,問道:“聽說前段時間陸老生病了,最近身體可還好?”
提起老頭子的病情,陸景愉快的笑道:“我昨天給我媽打了電話。我爸的身體恢復得挺好的。今年過年應該能見客。”
湯朝戰心里笑了起來,陸景這最后一句真是妙極,臉上不動聲色的道:“那就好啊。我今年過年也打算去京城走走。小復的岳父有個朋友在京城里。”
陸景會意的笑了笑,邀請道:“到時候湯書記有空的話,可以來家里坐一坐。”湯開復的岳父所在的林家,是學院派圈子里的人物。湯書記的意思是他今年過年打算去京城走動走動關系。
湯朝戰矜持的笑了笑,道:“就怕打擾到陸老了。”
他其實是擔心陸景做不了主。京城里的深宅大院,那些人可以去拜年,那些人不能去拜年,那都是有講究的。
陸景微微一笑,道:“稍坐一會沒什么關系。”
湯朝戰愉快的笑道:“行。我到時候提前和你聯系。”
陸景的話說得非常明白:他能確保自己見到陸老。看來陸景在他家里很能說的上話。
其實,京城里杰出的世家子他這些年見過不少,也接觸過不少。在外面都是威風八面,手段高超,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但是一到家里就如同老鼠見了貓。像陸景這樣沒有進入仕途,卻能夠在家里說得上話的世家子弟很少。大概景華的成就給了陸景說話的底氣。
聊了半個小時候,陸景告辭離開。湯朝戰背著雙手站在窗邊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或遠或近的燈光如同繁星點點。
聯想到襄水張惜明事件中陸景所起到的作用以及陸景最近在江州的穩定人心作為。陸景已經成為楚北省里一股重要政治力量的代表人物。他甚至有能力左右這股政治力量在某些問題上的態度。
楚北的棋局又多了一個需要考量的人物啊,雖然他只有二十二歲。
陸景電話里給大哥匯報了和湯書記見面的情況,然后和周復生、楊顯在在1804酒吧聊了兩個多小時關于針對科訊的事情。
在師南路口和周復生、楊顯、宋雨綺道別——宋雨綺回新豐公寓,陸景則是要回南園別墅。
夜色籠罩著寒假里顯得清冷的南陽街,騎樓、店面、招牌。木椅。大理石地板都顯得朦朧。兩旁的路燈將稍稍驅散著深沉的夜色。
陸景點了一支煙,在木椅上坐了一會嫌木椅在冬天里太涼索性蹲在馬路邊的一家商店的窗廚外抽煙。
就像他和湯書記說的,他不可能等到臘月二十八才回京城。最多過四五天就得回去。
這兩天要見江州的干部他也見的差不多。那些人要處理他心里大致有數。當然。現在不會處理那些“騎墻派”。至少要等到年后周平正式上任之后才好調整干部。
隨著周平被楚北省委推薦為江州市市長的消息傳出,江州混亂的局勢已經逐步穩定下來。他來江州的基本任務已經完成。
接下來幾天,要查查大哥照片事件中誰在江州起了不光彩的作用。一本發行在南方的八卦雜志卻在江州大量流傳,若說沒有貓膩怎么可能?
如果大哥還在江州,這自然就不用查了,但是現在,要秋后算賬。
陸景想了想,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正通著電話,突然街道上傳來驚喜、清脆的聲音。“哥,你怎么大半夜在這里抽煙?”
陸景捂著話筒看過去,見謝清歌和兩個女孩正站在路燈下,穿著翠綠色的大衣,俏麗活潑,盈盈的淺笑在嘴角微微的蕩漾開 “歌兒。你怎么在這兒?”陸景對著電話說了幾句,掛了電話站起來好奇的問道。
謝清歌和兩名同伴說了幾句和她們告別。嘰嘰喳喳的歡笑聲回蕩在寂靜的南陽街面上。隱約還聽到她同伴取笑她“你的情哥哥啊”的話。
謝清歌走過來,臉上帶著偶遇后的興奮表情,說道:“我和同學晚上來南陽街這兒玩啊。我媽已經調回到江州工作了。我們住在師大原來的房子里。”
陸景恍然,歉然的笑道:“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你搬家了。”謝清歌原來是隨著父母住在云春。
謝清歌微笑眨眨眼,道:“你那么忙,不知道我也不怪你啊。不過,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陸景笑著攤開手,道:“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謝清歌輕聲笑起來,“過兩天我爸回江州會找你說的。我現在不和你說是什么事。哦,抽煙很好玩嗎?”說著,謝清歌指指陸景叼著的煙。
陸景就笑,“哪里好玩,習慣而已。不過文藝點的說法可以是這樣:站在青春的尾巴上,我點了一支折斷的煙,最后一個圈迷離了我的眼。”
二十二歲,大四的上學期,確實可以算是正處在青春的尾巴上了。
謝清歌咯咯的嬌笑,杏仁式的大眼睛里黑白分明的眼眸盈盈的看著陸景,道:“哥,你都可以改行當文藝青年了。”
陸景笑道:“你罵我呢。”
謝清歌笑道:“我哪敢呀。我想試試。別浪費,就你手上這支。”
陸景就把摸出來的煙盒放回到大衣口袋里,將抽的一半的香煙遞給謝清歌。看著她水潤的紅唇含著著拿黃色的煙蒂,心臟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跳動了一下。
謝清歌輕吸了一口,連忙擺著手,把香煙遞回給陸景,嗆道:“味道好糟糕。”
陸景接過煙,心想這個時候把煙蒂含在嘴里會不會太猥瑣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