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夫陰歷的目光像是在警告我,警告我不許靠近他的王,不許碰觸他的王,甚至不許覬覦他的王。不準對他的王有非分之想!
最后一點實在太明顯了,我看地清清楚楚,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
“吱吱…”連白白也在他陰沉沉的目光里有些害怕地抱住了我的頭。
我有些僵硬地轉開臉避開亞夫的目光,走到靈川身邊,回頭偷偷看滿臉陰沉的亞夫一眼悄悄對靈川說:“亞夫…好像生氣了。”
“恩。”靈川站在船頭點了點頭,銀發在風中飛揚。并沒表現出意外。
“原來你都知道。”我看向他平靜的神情,心里有那么點佩服他了,“你是不是知道我曬不死,所以由著亞夫把我帶走?”
他眨了眨眼睛,纖細的雙眉微微蹙起,帶出一分心事重重。
我笑了:“行啊你,我還以為你忘恩負義,膽小怕死,不敢救我。”
他沒有說話,轉下臉看著我,深凹的眸中視線變得深邃起來,他仔細地打量我,像是想看出我到底是什么。
我不解地看看自己,再看他那困惑的目光:“怎么了?”
銀發從頭紗中垂掛下來,在他的臉側隨風揚起,掠過他線條柔美的臉側和薄薄的唇瓣。他看我一會兒低落目光看我的右手:“手。”
原來他是想看我的右手,我在他探究的目光中隨意伸出右手,手背朝上,他目光不移地說:“手心。”
我又在風中慢慢翻轉右手,攤開了掌心,沒有任何傷痕的手心讓靈川似是一時驚訝地抬手想摸向我的手心,卻在即將肌膚相觸時他及時停住,指尖隔著薄薄的空氣停留在我手心之上。
“好了?”充滿困惑和不解的話音,他收回手抬眸看向我,“你…到底是什么?”
我笑了,也收回手看向他:“這句話不是你第一個問了。”我放遠目光看向遠遠天際,輕嘆,“是啊…我到底是什么…”
“新人王?”他深思著說,眸光落在我的臉上看了許久又搖搖頭,“不像…”
我得意起來:“反正我曬不化,殺不死,這下我可安全了。對了,是不是以前也有掉下來的人受過日刑,因為曬不化所以你知道?”
他看著我搖搖頭:“他化了…”
“。。。。。”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下,反而產生一絲后怕起來,我滿臉冰涼地小心翼翼地問他,“所以…你也是賭一把?”
他眨眨眼,看看我的手心,灰色的眸子里掠過一絲似是羨慕又似是渴望的目光:“你有血。”說罷,他淡淡抬臉仰望上空的金沙流云,似在好奇上面究竟是怎樣的世界。
淡淡的三個字卻是說得讓人感覺沉重,宛如凝聚了太多太多對詛咒,對他們奇特身體的哀傷和悲涼,不由想起安歌曾經黯淡地一句話:看到他們的血化作了沙子只會提醒我們是怪物…冇…
曾經他們為不老不死趨之若鶩,而當他們受到這詛咒之后,卻一一懷念起做凡人之時的感覺。那是做人的感覺。所以有句話叫做:活膩味了。
他們…這些不老不死的人王們,困在這有限不變的世界里,自然…會活膩味。
飛艇在靜默之中開向圣宮下的大湖,在飛艇停落湖邊時,他跟亞夫輕輕說了什么,帶我走下飛艇。
亞夫依然隨飛艇離去,即使飛遠,我仿佛依然能感覺到他盯視我的目光。
靈川獨自走向大湖邊的祭臺,我因為銀鏈而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細細長長的銀鏈垂掛在他飄逸的白衣邊,在陽光中閃過抹抹銀藍色的流光。
白白從我身上躥下,似是依舊很害怕河龍而遠遠跑開。
靈川站在祭臺邊,然后靜靜脫下了鞋襪,赤腳走上祭臺,赤裸的雙腳在墜地的衣擺下若隱若現,走在翡翠綠的碧石上更顯他的雙腳通透如玉。
他提袍慢慢坐在了祭臺邊緣,赤裸的雙腳和一小截小腿放入冰冷的湖水之中,銀發和白衣滿滿鋪在翡翠的碧臺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的美。
碧臺綠到晶瑩,白衣白至無暇,銀發如蠶絲炫目,還有那多了一分憂郁的沉靜容顏,透著凄然的美讓人刻骨銘心。
我靜靜地,站在一旁注視他,心中因他純凈的美而變得空無,沒有任何雜念,只是純粹地欣賞這分恰似銀蓮在水中靜靜綻放的純然之美。
越發理解亞夫對他這分美的獨占,靈川這份純凈圣潔的美應該只屬于神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多看一眼,也怕自己身上的俗氣隨著目光侵染了他。
靈川雪白的頭紗隨風揚起,他拿起祭臺上的一根香蕉,握在手中,目視前方開始陷入呆滯。
時間像是在他的身上靜止,金沙的流云映入碧藍的湖面上,緩緩流動。我在他身后的位置坐下,拿起祭臺上的一個大蘋果:“我可以吃吧,我現在也算是神了。”
他點點頭,手里的香蕉隨意晃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看平靜的湖面,靜地讓人忘卻時間,忘卻過去和未來,忘記自己的生命在點點滴滴流逝,忘記歲月眨眼而過。
我再次注視他的側臉,在過去的一百五十年里,難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靜靜坐在祭臺邊,發這呆,喂著河龍?
這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我無法想象。如果讓我堅持一年兩年可以,但是十年,百年,我真的無法想象了。
湖風朝我們這里揚來,帶起層層美麗的波瀾。他的雙腳進在湖水里,也不擺動。
“你腳放在水里不冷嗎?”我看看他放入清澈湖水里的雙腳,這是我有生之年見過的最清澈的湖水,簡直和游泳池里剛放的水一樣通透,完全透明,只染上了天的藍色。
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他忽的把雙腳從水中提出放到我的面前,濕濕的玉足踩住了我的裙擺,然后一直雙目直直地看我。
我愣愣看他:“做什么?”
“看看。”他只說了兩個字,我有些發懵:“看什么?”
他漂亮的灰眸直直盯視我的眼睛:“看你昨晚看到的東西,我看不到的東西。”
我在他認真的話語中緩緩回神,愣了一會兒笑了:“我說你突然在意這個了?難道我說你全身都有,你還會脫光衣服給我看嗎?”
他的灰瞳睜了睜,銀色的睫毛在湖風中輕顫,他側開臉像是深思起來,微微擰眉,抿了抿唇,像是在做一個人生中非常重大的決定。
他忽然看起四周起來,我立刻說:“別別別,我開玩笑的,你既然好奇我告訴你也無妨。”
他的視線立刻落在我的臉上,聚精會神地聽我說話,我說道:“我發現這個世界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奇怪的花紋。平民的花紋相似,雷同。而閃耀之人的花紋會在平民之中綻放光彩,一眼可見…”
“閃耀之人?”他疑惑地問,雙手隨意地環抱膝蓋,略微歪下臉看我。
我笑道:“那是我給他們取的名字,他們身上的花紋會閃光。但是,他們的花紋依然是死的,不會動。”
靈川越聽越新奇起來,薄唇微微開合,眨著眼睛。
“每個人的花紋是遍布全身的,到側臉的地方…”我在自己身上比劃起來,靈川的目光隨著我的手移動,銀鏈在我舉手比劃之時,在冇我們之間輕動,“而你們人王的花紋是活的,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它們…像是有思想,有生命的東西,遍布在你們的身上,你身上的花紋是我到目前為止,最漂亮的花紋,像一朵一朵冰花一樣綻放在你的身上,真是好美啊…”我不避諱地向他直接說出自己的感覺,贊美他的美麗。
他眨了眨灰眸,雙頰劃過一絲薄紅低下了臉,銀色的發絲絲絲垂落,掛在他的臉邊和肩膀之間,形成一個美麗的弧度,如同銀紗微遮臉龐。
我單手支臉看著遠處繼續感嘆:“能和你媲美的,可能只有伊森了…”伊森身上的金色花紋也讓我過目難忘,他的花紋像樹藤,靈川的花紋像冰晶,他們的美是不同的,無法拿來比較。
“伊森?”難得的,從靈川口中聽到了一絲驚訝的語氣,我收回目光看他,他正看著我:“你和伊森…”
“是不是很驚訝?我和精靈王子也認識?”我笑看他。
他點點頭。
我嘆了一聲:“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可惜…他走了…”我轉身遙望天際,“我想他了…”
靈川靜靜看我一會兒,再次轉身把雙腳放入水中,手握香蕉隨意地在身前搖晃:“那花紋…到底怎樣的…”
“改天我劃給你看…”我心不在焉地答,伊森,你可知道我現在對你的思念?如果你知道我非但不再生氣,反而如此地想念你,你是不是會樂瘋了?
我想念你燦爛的笑容,想念你金色的眼睛,想念你身上的花香,想念你太陽的溫度…
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