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實驗室輪到蘇趣他們值日,實驗室的垃圾桶滿了,他便垃圾桶拉了出來,沒想到從后門一出來就見到了老板家的貓。
跟在焦教授手下的碩博研究生都知道,老板家的貓地位很高,別小看它,更別輕視它,不然有你好受的。而還沒進實驗室就受到恩惠的蘇趣,當年對這只貓是真的感激,這幾年下來也熟得很了。
只是,站在貓旁邊的那個小孩蘇趣從來沒見過,也不像是老板家的親戚,那個蛇皮袋…蘇趣個頭高,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袋子里的那些空瓶子,頓時明白這孩子是干嘛的了。
見小孩要走,蘇趣趕緊道:“哎,別走啊,我那兒還有很多瓶子呢,你要不?”
剛踏出一步的王星又停在那里了,卻不好意思開口。
不過蘇趣也沒等他開口,將垃圾桶放那兒,說了聲“等會兒”就往樓里面跑了。
王星站在那里,看了看跑進樓里的人,又看看旁邊的那只黑貓,小聲道:“喂,黑貓,那是你熟人啊?”
鄭嘆就等在一旁,他曾經在窗外看過一次某自習室,里面很多學生都將喝的飲料瓶和礦泉水瓶放在一角推起來,并不一定是他們想要去賣錢,經常喝這個的未必缺那點錢,就是懶的,等積多點了一起扔。
蘇趣很快就出來了,跟在蘇趣后面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并沒有穿白色的實驗服,應該是聽蘇趣說了之后從其他自習室出來的,三人或提著或抱著一堆瓶子,有塑料的,有鋁罐類的。有的學生不習慣這邊燒的水,嫌有味兒,經常喝純凈水或者維生素飲料之類的,所以,這類瓶子很多。
三人將手里的瓶子裝進蛇皮袋子里,都沒讓王星自己整,王星一直尷尬地站在旁邊,不知道說什么,只紅著臉憋出幾聲謝謝。
有個鄭嘆不認識的學生一邊幫王星整理,一邊還給王星支招:“小弟弟我跟你說啊,化學院那邊你應該是找不到這種鋁罐了,他們那邊有人做著回收貴重金屬相關課題,什么電子廢物鋁罐鐵罐的那邊基本找不到,所以你可以不用過去那邊了。有幾個地方可能會有很多,但是老學生宿舍區那邊就別去了,那邊地盤早被幾個樓管大爺大媽瓜分得徹底,你這么個小孩過去估計會吃虧…還有啊,咱學校里有好幾個收廢品的地方,不過有一個收廢品的地方老板人好些,賣錢能賣得多點…你可以去校門口小五金店買雙一塊錢的那種普通勞保棉紗手套,那樣安全些…”
鄭嘆一聽“我跟你說”就知道后面會有一大堆的話,瞧這人夠啰嗦的,不過,說得詳細,王星也聽得挺認真的,了解多了也能省去很多時間,提高效率。
這人說他本科的時候也干過這類事情,別看“撿廢品”這詞說出來很丟面子,但一天下來能賣不少錢,以前圖新鮮跟著同學一起撿過,寢室的人加了一周的餐,后來因為學業才沒繼續干了,“像他們環保協會就有人打著環保的名義光明正大騎著個三輪成天在學校里晃悠撿東西,前陣子還聽說那誰用賣廢品的錢買了輛小電動呢,那瑟樣…”
除了給王星支招之外,他們還告訴王星有些地方的垃圾桶是不能亂翻的,就像他們院里的,里面可能會有傷害性比較大的物質,劇毒危險類的雖然不會扔在這里,但就算只是看起來很普通的空瓶子,你不知道瓶子裝過什么,是不是被人亂扔的,瓶身有沒有藥物殘留,會不會有其他傷害。
一般這里的垃圾桶不會留太久,很快會有人過來將這都拉走,剛才那個清潔工阿姨就拖走了一個,現在又過來了,將空的垃圾桶放下,滿的拖走。
“謝謝哥哥姐姐。”王星看著滿滿一袋子瓶子,說道。
“唉喲謝什么啊,小弟弟你什么時候再過來,我們幫你留著。哎,你要是夏天過來那更多了,我們這邊沒有暑假的,你暑假要的話可以過來。”那女的說道。在校園里不少小孩直接叫他們叔叔阿姨了,難得聽到叫哥哥姐姐的,心情頓時有又好了一些。
在蘇趣他們進樓之后,王星便拖著滿滿一袋子,往剛才那人告訴他的另一個賣廢品的地方過去,沿路再撿一些。他和他同學之前去的地方,那個收廢品的不僅壓價,還精確到分,所以,王星決定換個地方試試。
和那個研究生說的一樣,那個收廢品的地方雖然稍微遠了點,但也就遠了那么一點點而已,這次王星賣得多,價錢稍微高了點,錢也多了些,那人還給湊了個整,本來是五塊六,直接給了六塊錢。
王星將錢小心放進內兜里,想著明天要不換個大點的袋子?都是一些空瓶子也不重,他也有這個力氣拖。
有經驗了就好辦了,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有人給他支招,效率也提升上來了。王星一下午跑了三趟,加上早上賣的共是二十三快錢。
對于王星來說,二十塊錢很多了,他攢了兩個月才攢三十,今天一天就賣了二十多塊,能還債了,明天周日繼續,每周周末要是都能過來的話,這樣生活費也不用家里給,還能給家里買點東西。只要拉得下面子。
看時間差不多,王星便按照約好的時間去網吧找同學,然后一起回去。
那之后,只要不下暴雨,基本上每個周末,鄭嘆都能在校園里看到王星的身影。
鄭嘆又去過王星他們那個社區幾次,每次去的時候,那只老貓就蹲在那棟樓二樓窗臺那里,不管能不能曬到太陽,總是蹲在那兒,脖子上套著紅繩,微瞇著眼睛。
看到鄭嘆的時候,那只貓只是將瞇著的眼睛睜開一點點,俯視站在樓下的鄭嘆。
貓總是喜歡蹲在高處俯視,不管是小貓,還是上了年紀的老貓。
聽王星說,這只老貓年輕的時候也是這一帶的風云角色,只是那時候王星的記憶不多,有一些是他從父母嘴里聽到的,有一些是他記得的。王星很小的時候跟社區里一個比他大一歲的孩子打架,他家貓還去幫過他的忙,結果將那個孩子撓傷了,王星父母提著賠禮登門致歉,打針的費用也是他們出的。就因為這事,王星父母還差點將這只貓給送走,說它撓人,要不是王星哭著在地上打滾不讓送,也許,現在就見不到這只老貓了。
對很多小孩子而言,放學回家是件很高興的事情,除了不用規規矩矩坐在教室里受約束之外,還惦記著動畫片和電視劇,而王星每天回家的時候最高興的就是扯一根雜草,然后蹲自家門前先跟門另一邊的貓玩會兒。夏天的時候還會捉一些蚱蜢之類的小蟲子給自家貓玩。
沒養貓的人無法理解與貓一起生活了幾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人對貓的感情,就像王星寧愿花費對他來說算得上巨額的錢去給一只貓買個不知真實與否的希望。
看了看窗臺上那只老貓,鄭嘆轉身離開。
窗臺上的老貓眼睛睜開條縫,陽光太強烈,它有些睜不開眼,微瞇著,看著越走越遠的黑貓,打了個哈欠’抬起爪子舔了舔,甭管這雙爪子是否還鋒利,是否還能去拼殺,依舊舔得認真,源于本身的習性,天性,又或許,還有其他情緒在內,然后,平靜地看著這個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社區。
杜鵑花開,陽光依舊。
鄭嘆在猶豫了段時間之后,抽了個空,穿著馬甲帶著錢去找了那個老太婆。沒買手鏈,老太婆給他介紹的是一款腰鏈,上面還綴著些小石頭,不知道是什么材質,鄭嘆對那個不了解,沒研究過,不過看著還挺漂亮的,只是老太婆報價一千,鄭嘆還是忍不住狠狠抖了兩下胡子。
鄭嘆抽屜里攢到此刻的私房錢剛好只有一千塊,這老太婆掐得真好!
最后鄭嘆還是咬牙買了,私房錢基本清空。這要是曾經那個大手大腳花錢的鄭嘆,泡妞一天的錢也遠不止這些,可現在鄭嘆的境況不同了,卡里的錢不方便取,只能賺加班費。
希望下個月能多加點班。鄭嘆心想。
那個腰鏈老太婆是臨時編的,鄭嘆就蹲在旁邊看著,近距離觀察這老太婆怎么用抖動的手去快速地打出一個個看起來很復雜的結。
這些結并不都是一樣的,鄭嘆也不知道是按什么規律編織,總之,看著看著,還沒看出個所以然,鏈子就編了三分之一,又看著看著,然后,它就完工了。
老太婆從鄭嘆的馬甲里面將錢拿出來,也沒數,放進裝錢的盒子里,然后把腰鏈用一個小布袋裝著,放進鄭嘆的馬甲兜里,那張老臉笑得滿臉褶子。
等看著小柚子高興地帶上腰鏈,鄭嘆頓時不那么心疼錢了。希望小柚子不會像蔡老板那么倒霉吧。
說起躺著都能“中槍”的蔡老板,最近他心情好了不少,推出兩款新菜,店子人氣依然爆棚,他還抽空帶著從南城過來的老婆孩子到處游玩。
鄭嘆連著幾天來“食味”都沒見到蔡老板,不過,蔡老板雖然不在,但也囑咐過經理,鄭嘆過來的時候只要在蔡老板的休息室等著很快就能吃到飯。
鄭嘆頓時覺得有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負罪感,不過,那也只是一瞬間的感覺而已,該享受的還是享受,都苦逼地被變成貓了,就不能享受點特殊待遇?
這天,鄭嘆過去“食味”的時候,又碰到了熟人。
六八和金龜。
見到六八,鄭嘆這才想起來,自己好久都沒開手機了,手機還放在老瓦房區呢,還是歸還鉆石的那時候去過一次,現在都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