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家屬大院有人偷貓的消息不脛而走。
誰都沒想到在大學校園里竟然就有人套貓,而且還是在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而不是半夜。
不得不說這下套偷貓的人膽子真大。
一時間,楚華大學校園里面,包括西家屬大院在內的各個養貓的住戶們,一到晚上就將自家貓拴在家里,就算它們叫破喉嚨也不放出去,實在煩了就送去小郭他們那里去做絕育,聽說做過絕育的貓會不那么吵鬧。不管怎么樣,總比跑出去被套走好,套走估計就成為別人的盤中餐了。
所以這兩天小郭他們那個寵物中心的生意特別好,一些人就算不給家里貓做手術,也會跑過去問問,看有沒有其他法子將自家貓安靜地困在家里。
至于那個被抓住的偷貓賊,保衛處的人在東區大院院墻那頭發現了一輛摩托車,上面還放著幾個大編織袋,其中一個袋子里面有幾只活的麻雀,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誘貓的食物等,看這些東西就知道,這人做這個已經很多次了。
據這人交代,他自己只是聽到這邊有貓叫才一時興趣過來套貓的,原本準備去離這里不遠的一個小區,那邊才是他的主要目標。
這些鄭嘆都是在焦爸焦媽談話的時候聽到的,不過,那個偷貓賊問出來的那些話鄭嘆一點都不信,他覺得那人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太巧合了。那么謹慎地監視一只貓,剛結束就有人來偷貓?而且還是來東區家屬大院,相較而言,東區大院的貓并不算多,比一些專門的居民小區養貓的住戶少多了,那人何苦冒著風險八九點就過來這里套貓?時間段還恰好在自己平時外出的點?
臥房里,焦爸手上拿著一本教材,但注意力卻并不在這本書上。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總是莫名地不安。不管怎樣,還是別讓自家貓出去了。
鄭嘆和焦爸的想法一樣,既然很多事情都不確定,都存在著疑慮,索性就安安分分呆在家里。而且這幾天別說鄭嘆,就算是大胖也被關在家里,陽臺上都不給趴。老太太稀罕大胖,就怕自己好不容易養大養肥養出感情的貓被套走。
就這樣在家里呆了一周,鄭嘆又開始不自在了。于是,在某個早晨,焦媽送焦遠和小柚子出門的時候,鄭嘆跟著出門。
為了保險起見,焦媽讓鄭嘆跟著自己,一直將倆孩子送到附小之后,焦媽要去菜市場,鄭嘆肯定不會跟著去,但是焦媽又不放心鄭嘆到處跑,就叮囑鄭嘆呆在附小前面的一塊草坪那里等。
早晨的太陽出來不久,最近氣溫開始回升,學校里很多花都開了,嘰嘰喳喳的鳥們到處聒噪拉屎。
上課的鈴聲響起,不論是附小還是大學生們,有課的都開始上課了,這條路上又安靜了下來。
鄭嘆趴在一塊景觀石上,打了個哈欠,果然偶爾還是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一個哈欠沒打完,鄭嘆就感覺到一股突然而來的危機。和前陣子被監視的情況差不多,但是卻多了濃厚的危機感,這是鄭嘆變成貓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警惕地瞧了瞧周圍,最后視線落在一個穿著灰色運動服的青年身上,那青年背著一個雙肩包,帶著口罩,雙手插在衣服兜里,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學生。
由于去年的非典事件,很多人出門都戴口罩,到現在戴口罩的人雖然沒那么多了,但也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就算是那些騎小電動去市區上班的人有時候也戴著。楚華市市區的空氣不太好,很多地方在施工,粉塵多,戴口罩也不會被格外注意。
雖然這人戴著口罩,但是,鄭嘆還是認出了他。
這就是前陣子監視自己的那個小子!
既然認出來了,鄭嘆肯定得警覺,見對方朝自己這邊走過來,鄭嘆不準備硬碰,這時候周圍人少,對自己還真不利。
但是,鄭嘆剛準備跑,就感覺背上一痛。
“嗷——”
叫到一半也沒力氣叫了。
麻痹感已經開始快速蔓延至全身,視線模糊,意識開始漸漸脫離自己的控制。
鄭嘆從那塊景觀石上滾下來,在背向那個人的一側,鄭嘆艱難地將脖子上的那塊寵物牌扒拉下來,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的貓牌繩是彈力的。
就算被抓,鄭嘆也要讓焦爸他們知道,自己是在這里出事的!
扒下貓牌扔到那塊景觀石底部角落那里,然后鄭嘆竭力往另一邊的灌木叢里面鉆。無奈麻醉感太強,手腳都已經軟了,沒跑兩步便栽倒在地。背上還插著一支針。
他媽的!抓一只貓竟然用麻醉槍!
鄭嘆在迷迷糊糊中,察覺到有人接近,然后被拎著一條腿,塞進袋子里,再然后,周圍一片黑暗…
而那個青年顯得有些緊張和匆忙,看到有人騎自行車經過,他便快速跑過去將貓塞進自己書包之后就趕緊離開了,也就沒發現景觀石下面角落那兒的貓牌。
買完菜的焦媽手里提著幾個大袋子,還買了排骨,準備今天做頓大餐給大家補補。可是,等她回來的時候,草坪上已經沒了自家貓的身影。離開之前自家貓還趴在石頭上的,難道玩去了?
“黑炭——”
叫了兩聲,焦媽在草坪周圍找了找,來到那塊景觀石后面的時候,發現了掉在那里的貓牌。
焦媽問了問周圍的人,都沒誰注意這邊的情況,不過附小教學樓那邊有個教師說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戴口罩的去過草坪那邊。只是從這里的角度并不能看清楚草坪那兒的情況。
也不管手上的菜了,焦媽趕緊掏出手機給焦爸打電話。以她對自家貓的了解,既然讓它在這里等,就不會無緣無故離開的,更何況還是將貓牌扔在這里。自家貓那么聰明…
想到前幾天的抓貓事件,焦媽很擔心,莫非真被抓走了?!
教學樓那邊,焦爸正在上課,察覺到兜里手機的震動,看了看兜里的手機顯示屏幕,皺著眉拿出手機走出教授。
一般老師上課是不準接聽電話的,當然緊急事件除外。焦爸在看到焦媽的電話號碼之后就知道肯定是有急事,不然不會在明知道自己上午前兩節有課的情況下還打電話過來。
坐在教室的學生們就看到焦副教授出去接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滿臉嚴肅地走進來關了投影儀,讓大家自習,然后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抓了鄭嘆的那個小年輕急急走出楚華大學的校區范圍之后,原本還準備去找個地方處理貓的,這時候兜里的手機響了。
“叔,咋了?”
“我一小時后就準備離開,你如果要走的話趕緊過來!”那邊顯得有些不安。
“怎么這么急?不是說晚上才出發的嗎?”
“不行,情況緊急,你趕緊過來!”說完那邊就將電話撂了。
小年輕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還是先離開再說,一只貓什么時候不能處理!只是要錢可能會稍微有些麻煩。
一小時后,小年輕出現在近郊的一個庫房那里,庫房前面放著一輛小貨車,車旁靠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在那里抽煙。
見到小年輕后,那人不耐煩地道:“怎么才過來!”
“干了一票。”小年輕也不多說,將背包拿出來給那人看。
那人猛吸了一口煙之后,將煙頭扔掉,接過書包拉開拉鏈,瞧見里面是一只黑貓,拎著貓腿提起來看了看,“還不錯,可以買個好價錢。這毛也不錯,到時候處理一下肯定有人買。”
“這貓咋處理?雇主說讓我將它殺掉,我還準備到時候將它直接扔進江里呢,叔你電話就過來了。”
“扔掉干啥!”那人瞪了小年輕一眼,“這貓喂養得好,運氣不錯的話,肉加上這光澤的皮毛,咱還能賣個幾百塊呢。純黑的這種毛質的不常見。”
“也行。”小年輕也同意了,能賣錢誰不愿意?
那人將貓提進貨車里面,扔到籠子里。
這個中型貨車的車廂里裝著的都是一籠一籠的貓,根據貓的賣相和能賣的價錢分幾個等級,用不同的籠子關著。而靠車廂外面的,則是一些大紙箱,里面裝著一些雜物,他們幫人順帶的,也多個路子撈錢。
將貓扔進擱上層的一個籠子里之后,那人便將車廂門關住,爬上駕駛位,開車離開。
小年輕坐在副駕駛座上,之前一些問題沒時間問,憋到現在才說。
“叔,怎么走這么急?”
“這兩天不知道咋回事,有人檢查,販貓的幾個同行手上的假證都被查出來了,連整輛車都被扣下,我就怕往深里查,還是先跑了再說。”這次貓沒抓太多,車廂里面的籠子還沒塞滿,要不是事態緊急,他還會在這里多待幾天。就算沒貓套,也能藥幾只狗,昨兒還看到幾只長得肥壯的大狗呢。
“往深里查?不會吧?往年都沒這樣過啊。”小年輕詫異。
“反正近幾個月我們是不準備來楚華市了,這邊風聲緊。真他媽倒霉,以前也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那些人不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么,現在怎么就突然正經起來了…”那人一邊開車一邊抱怨。
穿運動服的年輕人沒管自己親戚的抱怨,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他沒見過那個雇主,不過接活收錢就行了,見不見無所謂。
“貓搞定了,錢你什么時候打給我?”運動服青年問道。
“貓死了沒有?”那邊問。
“中了麻醉槍,扛不住估計就死翹翹了,就算扛下來也沒用,我叔帶著往南走,賣給那邊的市場,過去了就成盤中餐了。這個您不用擔心。”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沒說話。
青年以為對方不想付錢,急了,“最近楚華市風聲緊,您也催得急,我都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幫您辦事,買的麻醉槍幾千呢,您預付的定金全砸這里頭了,您不能讓人寒心。”
“…你放心,說好的三萬塊,等會就給你匯過去,還有,以后別聯系我了。”
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
青年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罵了一句。
“咋?那人想賴錢?”開車的人問。
“誰知道呢!”小年輕嗤道。
“你套個貓還買麻醉槍那玩意兒?”開車的人不屑。
“我打聽過,聽說那貓受過訓練,雇主也說了,那貓精著呢,我連監視的時候都很小心。”小年輕說著,漸漸轉了話題,也不說那雇主總共給了多少錢。其實他那把麻醉槍是找一個朋友買的二手,就幾百塊。即便雇主不付錢他也賺了。
那個去東區大院套貓的人就是小年輕聯系的,利用那人試探一下,如果套到貓了當然更好,小年輕幾十塊錢就能將他打發,可結果證明,那貓果然不好抓。恰好一個朋友手頭有麻醉槍,小年輕便買了。可是接下來幾天那貓都不出來,他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時間拖得太久了,不得不激進一些。不知道那周圍有沒有攝像頭,要是有的話,接下來一段時間他最好在南方避避。
抓一只貓居然還用上了麻醉槍,小年輕自己之前都沒想到會這樣。
而在這個中型貨車的車廂里,擱在最上面的一個籠子里面,鄭嘆和幾只貓擠在一起。
籠子里的很多貓都被喂了藥,昏昏沉沉,也不叫喚。就算清醒著的貓,也只是偶爾叫兩聲,估計沒啥力氣叫了。
而昏迷著的鄭嘆并不知道,因為他的消失,楚華市刮起了一陣“颶風”,一大批貓販子被抓,當晚幾個裝載著活貓和狗的貨車被扣。
焦爸找關系看了附小那里安裝的一個攝像頭,能隱約看到草坪那邊,雖然影像不清晰,但足夠確定自家貓被抓走了。
焦爸拜托了一些朋友,還有衛棱、何濤他們幫忙,到處找貓,扣押的貨車和幾個販貓的地方都找了,看到黑貓就給送到一個地方,等焦爸他們辨認。
可惜的是,這些里面并沒有鄭嘆。
那天晚上,很多人都沒睡著覺。
同時因這件事情而引發了一些利益沖突,明里暗里各種斗爭不斷。這些鄭嘆都不知道。
那個小年輕用的麻醉劑藥量比較重,如果是一般貓的話,估計會挺不過去直接翹掉,就算挺過去也會昏迷好幾天,可是鄭嘆比較特殊。
鄭嘆在昏迷幾個小時之后就醒了過來,但是,就算醒了,全身還是沒力氣。
周圍都是陌生的氣息,陌生的貓,鄭嘆能夠感受到它們的恐懼和茫然。餓了渴了也得受著。有幾只貓在低聲叫著,像在嗚咽。
鄭嘆看了看漆黑的車廂,他所在的籠子離車廂門比較近,車廂門的門縫那里有風透進來,讓鄭嘆的意識清醒不少。
門縫外面一片暗色。
夜,還有多長?
鄭嘆躺在籠子里,琢磨著接下來的應對之法。但是,琢磨琢磨著,鄭嘆又睡了過去。
夢里,鄭嘆看到了自己曾經生活二十年的那個城市,看到了曾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