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正在尋思,那老者已經朗聲念出了那小姐所出的論題。
“諸位聽好,自古以來,我們正唐國人的婚嫁之事,便一向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結合也總需門當戶對,身家般配,上至帝王之家,下至百姓之戶,人人皆如此以為,倘若有這么一個女子,對既定下來的婚姻心有不甘,她所嫁之人并非她想嫁之人,那終身大事也非她心中所愿,在此種情景之下,她究竟該何去何從,是順從,還是孤身…反…反抗?”
那老者在念到最后“反抗”兩個字的時候,竟然有些打瞌,臉上的表情也盡露難色,似乎念出這反抗兩個字,跟犯了什么大忌一樣。
這個論題葉風倒是覺得沒什么,可是其它人在聽到這個論題之后的反應就不一樣了,對面兩個應選家丁的家伙在聽完這個論題之后,臉上表情大異,看樣子跟聽到了一個極為荒誕的笑話似的,即便是那個跟葉風一組的顏如玉,此刻也是表情大變,有些發怔。
就連那些事不關己的丫鬟家丁,個個臉上也流露出一種別扭的神色。
葉風心中奇怪,這個問題怎么啦,怎麼這些人在聽完之后,一個個都跟吃了鱉精似的,這論題很復雜嗎?
那老者長嘆了口氣,沉吟道:“諸位現在可以開始作答了。”
葉風和顏如玉這組還沒說話,對方先發言了。說話那人圓臉大耳,二十四五歲年紀,聲音尖細,每說完一句話,身體便會抽動一下,跟得了抽風病似的。
“幕后之人應該便是李家小姐吧,小人姓賈名有才,對小姐仰慕已久,今日雖未能得見真身,但幸聞小姐清音。也算不枉此行了。不論今日是否能最終入府為丁,僅此一事,小人便不留遺憾了。”
這家伙正事兒沒說,倒是先拍了一通馬屁。而且名字取的也賤。賈有才。有才也是假的。
“小姐今日所出的論題,其實答案早就已定,自古才子配佳人。高馬配名鞍,舉凡圣賢之士,皆忠君愛國、清孝廉明;遍觀天下女子,皆三從四德、賢淑端莊;我們正唐國人所以與那些異族野蠻之人大大不同,便是因為我們文化興盛,倫理鮮明,道德風尚之故。女子婚嫁,聽父母之命,乃是天地正義,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母之命,又豈可違抗;而心從媒妁之言,乃是法理之事,我正唐泱泱大國,人情世俗皆需道理,天地之和成佳話,即便如此,也脫不過天地為媒,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由媒妁牽合,官府正名,此乃情理中事啊。”
這賈有才肚子里看來的確是有點墨水,說的頭頭是道,總而言之,賈有才的觀點很明確,對于女子婚嫁之事,他贊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葉風的觀念來看,這場辯論賽中,賈有才一方就算是正方了。
正方已經挑明了觀點,接下來自然輪到葉風這組發表觀點了,眾人的目光自然也隨之落在了葉風和顏如玉兩個人的身上。
葉風尋思:“按照心理學來分析,那幕后小姐給出的這個論題看似模棱兩可,其實答案已經在她自己心里了,這就好像一個女人去買一件漂亮衣服一樣,明知那衣服價格不菲,自己根本買不起,但心里對那衣服的喜好卻是早已肯定的,只是力不能及罷了,又好像一個人想投資做一筆生意,之所以在投資之前問問旁人的意見,不過是因為自己對那筆生意信心不足、了解不多,對未知的風險心存顧慮罷了,即便最后可能會因為旁人的反對勸解而最終沒能做成那筆生意,但對那筆生意的興趣卻是實實在在發自內心的。”
更何況葉風本身就對這種三從四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的封建思想持有反對意見,所以這個反方,他是做定了。
想到這里,葉風側身看了一眼顏如玉,想跟他合計合計,卻見顏如玉一臉茫然,似乎愣怔了一般。
“顏兄弟,這個論題,你怎么看?”雖然覺得顏如玉形容古怪,但畢竟二人同為一組,這個時候起碼也應該做到觀點統一,不過看那顏如玉的樣子,葉風還真搞不清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知二位對此論題有何見解,愿聞其詳。”正方那邊的賈有才看來是等的急了,摧問起來。
顏如玉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葉兄,請恕顏某對這個論題無能為力,無法作答。”
“為什么?好歹你得給點兒意見吧。”
“葉兄,這個論題既然是那位大小姐所出,想必她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可是這個論題出的實在是太過刁鉆了,三從四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本就是天下至理,即便我知道那小姐心里的答案可能并非如此,但也不敢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說出有違世間倫理綱常的話來,更何況,如今的天下形勢,圣上為小皇子選美在即,此論題也不只表面那般簡單,所以葉兄,我們即便要論,也只能是與那賈有才觀點一致了,但如今對方已經搶得先機,我們已經是暫落下風了。”
顏如玉的回答令葉風多少有些意外,這黑小子的觀點居然與那個賈有才一樣,盡管他看起來似乎也明白那幕后小姐的心思,但是卻根本不敢表達自己內心中真正的觀點,奶奶的,封建思想害死人啊,在這個華國古代沒多少差別的國度時代里,自己心里的那套理論根本就站不住腳,怪不得自從那老者念出那幕后小姐所出論題之后,人人都臉色大變,這顯然是觸犯了這個時代的倫理道德大忌啊。
但葉風心里也明白,想要取得那幕后小姐的認同,就肯定不能與那賈有才持同樣的觀點,不久是辯論么?既然要辯,那就不妨特立獨行一些,給他們講講自由戀愛的道理,反正自己幾乎已經肯定那小姐內心的觀點與那賈有才的觀點恰恰相反,索性便順著那小姐的心思賭上一把。
心意已定,葉風也不再多慮,當下便長笑一聲,道:“對面的那個賈…什么什么才兄弟,你的話雖然說的漂亮,不過你的觀點嘛,我卻是不同意,大大的不同意。”
眾人臉色皆變,就連那隱藏在布幔之后的大小姐,倒映在幔上的影子也是輕輕的抖動了兩下。
那個叫福伯的老者面色陰沉,對于自家小姐所出的這個論題,他原本就心存忐忑,好在這是最后一場清談,這論題雖然尖銳,但事后只要他出面與場下這四個人吩咐幾句,想必他們出去也不會亂說。
自從他追隨的家主李老太爺過世之后,李家少了老太爺的避護,家勢已日漸衰落,如今的李家,只剩下老太爺的兒媳和孫女兩個,整個李家的前途命運,便全部壓在他這個總管的肩上,他雖然是散修出身,但如今的修為也達到了元嬰中期巔峰境界,再加上早年便追隨老太爺和自己的幾個老護院,也都具備金丹初期的實力,老太爺過世之后,在自己這些老人的守護之下,李家才能保持根基不塌。
今年是圣上為小皇子選妃之年,目標直指自家小姐,若不是小姐身具雙隱靈根,加之老太爺生前是三朝元老、盛名于世,雖與當今皇帝不對付,但當今太后對著孤女寡母卻多有照顧,但僅憑太后一人也不行,他和夫人為了小姐考慮,狠狠心,決定扔下這里的宅產基業,這才對外招募家丁,決定舉家搬遷至大光明所在的天元西疆,遠離朝庭,躲避這選妃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