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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浪子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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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眾食客都低了頭,不敢再向這邊張望了,那劉使臣這才冷哼了一聲,轉過那張黑臉來。只見他此時站起身來,從懷里取出一封銀子,放在桌上,換成一副對著同僚常用的笑臉,朝那蔡押獄道:“那廝與我渾家娘屋里沾些干系,還得多勞老蔡看顧一些時日,我自去府尹大人和張孔目那里求情!”

  那蔡押獄見狀,盯著劉使臣道:“你我兄弟,不是外人,只顧這般卻是作甚?須叫小弟臉上不好看!你說的那人包他在牢里舒舒服服,不受一絲委屈!”說完又當著這劉使臣的面,對身邊兄弟吩咐道:“劉使臣的親戚,須好生看顧,你親自去安排罷!”卻見他言語間只是看著對面同僚和兄弟,瞟都不瞟那封銀子,只是頭上戴著花的男子瞟了那銀子幾眼,才轉過了目光,應了兄長的話,顯然修煉還不到家。

  這劉使臣此番也是虛送,見說便把銀子收回。想他們同府做官,你找我我找你的往來多了去了,無非換背撓癢的事情。只是此時抹不開面子道謝,他便俯過身子,做親密狀道:“府尹相公家眷染病,蔡押獄送了多少?”

  那蔡押獄聞言,伸出一個指頭,旁邊坐著那插花男子見狀暗道,我和兄長兩人明明送的三百貫,怎地兄長只說一百?

  卻聽那劉使臣吃驚道:“這般多?”

  蔡押獄只是諱莫如深的點點頭,也不多言,那劉使臣見狀笑道:“蔡押獄那牢獄里油水豐厚,小弟這些市面上跑的人可就慘嘍!”

  頭上插花的男子聞言腹誹不已,心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這市面上跑還少得了花頭?又不找你借錢,只顧哭窮作甚,怪不得兄長不與你說實話。只是這插花男子腹誹歸腹誹,但是面上還是那一絲輕笑,只是多了幾分玩味。

  那蔡押獄聞言面上波瀾不驚,也不辯解,只是順著劉使臣的言語把話頭岔開,只聽他道:“前些日子,蔡相公的親閨女、留守大人的娘子染病在床,咱這大名府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看她,結果一回家就有好幾位大人的家眷被感染了!現在可好了,城里高明一點的大夫都被他們請去,直住在各位大人家里,弄得你我這些小人物都不敢害病,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卻去尋誰?”

  那劉使臣見說,一拍大腿道:“卻不就是這般說?也不知那貴人害的甚么病,這般嚇人!今日大老爺就沒上堂,弄得我沒處尋去!幸虧我等都是小人物,若是伸眼夠得上留守相公,只怕此時也是守在家里嘍!來來來,莫說這些,咱兄弟喝酒!”

  這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那劉使臣就頻頻敬起酒來,這人酒品不好,酒一喝多,說話便神神叨叨的,那蔡押獄耐著性子陪了他一回,便要送他回家,那劉使臣醉道:“這不成器的小廝,老爺認也不認識他,卻叫我壞錢撈他!你說卻不是晦氣?只、只是羊毛…羊毛出在豬身上,且待我去街市上走一遭,好歹撈個本錢回來!”

  這劉使臣說著說著,酒勁上來,一個不留神就歪倒在旁邊一桌客人身上,卻不料正惹到一位天星下凡的兇神身上。

  被劉使臣撞到的這人正是郁郁寡歡的郝思文,這位井木犴聽他們說了半天話,心里早就冒火,這時見那人歪靠在自己背上,卻見郝思文端坐不動,只是臂膀微微使力,即刻間那劉使臣頓覺一股大力襲來,頓時被推了個趔趄。他心中大怒,心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敢這么大膽竟然在這大名府中對自己無禮,哪知他怒眼去望時,卻發現這個客人反倒回頭怒視著他,那劉使臣見狀氣極反笑,便去腰間摸那索套要來鎖郝思文,郝思文哪里還按捺得注,一掌拍到桌子上,只聽“啪噠”一聲巨響,那桌面頓時塌下巴掌大的一塊窟窿,那劉使臣見狀一驚,酒也醒了一半,直愣在當場,進又不敢進,退又沒臉退。

  “尊駕自回去,莫要小事化大,莫弄得最后不好收場!”王倫望著那個色厲而內荏的大名府緝捕使臣道。若要殺了眼前這人只如等閑,只是自己還有要事在身,此時不宜大鬧,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這等貪官污吏。

  那緝捕使臣此時腦子早清醒了大半,心知剛才推自己那個漢子厲害得緊,一看就是練家子,若靠自己一個人斷斷不是他的對手。要說自己身邊還有蔡家那蔡福蔡慶兩兄弟,可自己和他無非是互相利用的同僚關系,遠談不上朋友,何況蔡福此人城府太深,連自己這等老江湖都摸不透他想法,要是兩廂動起手來,關鍵時刻他會不會上前相幫,自己心里根本沒底。

  說實話這些還不是他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卻是剛才那個書生,這人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顯得底氣很足,顯是有恃無恐,以自己當差多年的經驗看來實不像是裝樣。眼見此人雖然看似書生,身上卻是透著一股子久為人上的威勢,這么看來怕是來歷不凡。而這個拍碎桌面的大漢要不是沒得他的眼色,看他眼中那種怒急的神色,怕不是早已經上來跟自己拼命了?

  這劉使臣作為在街面上行走了幾十年的老公人,遇到這種事情怎么會沒有緊急遇案?須知做他這行,最重要的法則是能踩的使勁踩,碰不起的千萬不要沾。事到如今,他心中直生出一股退意來,只礙著對方連名頭都沒亮,自己就這么走了卻又顯得太沒面子,故而僵持住了,一時騎虎難下。

  這時蔡福看出劉使臣心思來,卻不動聲色的上前將他扶住,道:“使臣醉了,兄弟扶你回去休息!”說完又對桌上看著頗不一般的兩人道:“兩位,慢用!”便扶著猶自擠出一臉怒容的劉使臣出門了。

  輕蔑的看了一眼被兄長攙扶之人,那插花男子在心中冷曬一聲,又頗為玩味的瞟了這桌客人一眼,這才跟了上去。

  望著這三人離去的背影,郝思文憤憤道:“何人當道,何人在野,這是個甚么朝廷!”

  王倫拍拍他手道:“郝兄,我昔年曾聽一位長者跟我說過一句話,現在說出來與郝兄共勉,他說當你無力改變眼前現實之時,且自隱忍!留著有用之身,待將來有了能力改變它時,再聞風而起,親手去糾正它、改變它!”

  郝思文聞言一怔,望著王倫若有所思。

  “巧了,兩位節級哥哥就走?唷,劉使臣也在,一起進去再喝一杯罷?”這三個公人正出門時,在門口遇到兩個準備同行進店的俊俏男子,其中一位主動上前打著招呼,而另一位則在一旁含笑而立,顯得風度翩翩。

  “小乙,會朋友?這不,劉使臣喝醉了,我們兄弟便送劉使臣回家!你且忙你的!”蔡福笑道。只見這個從進門伊始便一臉威嚴的男子在此時終于擠出點笑容來,倒不是說他心里有多喜愛眼前這人,只是此人背后的主子在這大名府中太過有名,與那人伴當關系走近一點對他沒害處。

  倒是那個頭上插著一枝花的男子笑著上前跟這小乙聊了幾句,說了幾句客套話,兩撥人這才分開。那小乙見他們走遠了,方笑著跟身邊朋友介紹道:“都是大名府里的公人,那兄弟倆一個叫鐵胳膊蔡福,一個叫一枝花蔡慶,那個醉了的,不值一提!”

  那風度翩翩的男子點頭笑應了一句,也沒多說話,兩人并肩一齊朝內而去,正走時,只見這時樓上下來個莽漢子,正自睡眼惺忪,使拳揉著眼睛,這小乙見狀贊了一聲,“好一副相撲的架子!”

  這漢聞言,挪開膀子,睜開睡眼,道:“你這粉雕的娃娃,知道甚么?”

  這兩人見說,都是大笑,這莽漢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心中一急,正要出言再問,卻聞一聲叫喚,那漢子也不言語了,直不理這兩人,便朝那聲音來處疾走而去。

  這兩個年輕男子見狀,對視一眼,心中都自驚訝。想這莽漢剛才還似不依不饒的架勢,卻被人叫喚一聲就十分順從的過去了,頓時都對這蠻漢的主人起了興趣,他兩人都朝那桌看去時,只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和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坐在那里喝茶,看樣子,似是一主一從。

  王倫見這兩人都朝自己這邊望來,笑著點了點頭。

  只見這兩人中年紀略輕的那位,生得是唇若涂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王倫暗道這人只怕就是浪子燕青了,那蔡福不是正喊他“小乙”,只是他身邊這位看著清新俊逸的朋友,站在這年少潘安面前卻一點也沒被掩去風頭,唯見他眉宇間現出一縷憂思,反倒給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的男人味。

  這兩人都不是魯莽之人,見這看著頗為不凡的書生朝自己打量過來,又點首為禮,兩人也都是拱手回禮。卻聽這書生笑了一聲,道:“小乙哥,聞你拳腳河北一絕,我這個兄弟自小也好拳腳,想那緣分難遇,今日既得相見,何不便請賜教一番,指點我這兄弟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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