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萬萬不可給田虎派遣援軍啊!”金富軾突然叫出聲來,可惜連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前后矛盾的言論此時顯得軟弱無力,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以能言著稱的金富軾急切間竟然編出了個聽之頗有些道理的理由來:
“田虎乃狼性之人,馴養難熟,久后必反噬其主,主公此時派遣援軍給他,實乃養虎為患,下下之策啊!”
“金參軍,你倒是頗為識人吶!想你與那田虎,只怕連面都沒見過,就把他的性子看得如此透徹,著實難得!”
王倫見說,波瀾不驚,反調侃了一句。試問這金富軾的小算盤他如何看不出來?只不過眼下沒有當眾戳穿他的意思而已。此人說到底乃是梁山泊在土著中豎起的一面旗幟,輕易折斷殊為不智。雖說此人在小問題上雖然想法不少,但大勢上尚能看清,也不敢亂來,這一點王倫還是心中有數的。況且這件馬甲在日后的外交戰線上用處頗大,目前擁有別人無法替代的獨特性。所以,王倫多多少少能夠容忍他在某些事情上的些許出格。
不過容忍歸容忍,但絕不存在姑息,只聽王倫接著點了他一句,道:“可當≦初我在放歸田虎出海時,怎不聞你的高見?”
金富軾見說啞然,此時心中正天人交戰,他很想抵賴到底,但一想到對方連宋國天子都玩弄于股掌之間,自己那點小心思若是堅持拿出來賣弄,跟老壽星上吊又有甚么差別?最終,金富軾還是決定沉默以對。
他沉默,不代表別人就會沉默,只見李助冷笑一聲。道:“我們這次若是增的是漢軍,金參軍只怕還會繼續三緘其口罷?”
金富軾聞言,頓時表情一滯,正待出言解釋,忽見鄒潤炸毛了,大罵道:“干!我漢人就能在前線搏命。偏爾等高…土著就不能上戰場,是何道理?難不成老子打天下,你們享生活!干!”
侄兒說完,叔叔鄒淵的手已經握在刀把上了,若不是王倫沒有發話,他氣得直想給這廝先開個瓢,放些新鮮空氣進去洗滌一下他那齷蹉的想法。
其實,眾人原本都是極其反對給田虎增兵的,壓根大家對田虎秉性的了解和判斷與金富軾沒甚么差別。但是金富軾眼下做得實在是太露相了,大家頓時不爽了,紛紛把矛頭指向這個“外人”。
金富軾輸在理上,再如何能言善辯此時也不敢發揮,面對群雄的指責,唯有低頭不語,王倫見他此時夠慘,向下壓了壓手。道:“你們哪只耳朵聽說我要給田虎派援軍了?”
這下子,不但金富軾愣了。就連剛剛還破口大罵的群雄也是徹底愣了,難道,新組建一支五萬人馬的仆從軍真不是給田虎派去的?!可如今都護府六郡皆已經派駐了相當數量的仆從軍,漢城府真番臨屯濟州島四郡各有一支一萬五千人的高麗兵進駐,樂浪和玄菟郡因為是和金國接壤的前線邊郡,仆從軍的配置自然加強。但目前已經增加到每郡三萬人,照說也差不多夠了。另外單獨再組建這五萬人,往哪里放?總不能…送到大宋去罷?
哥哥可是最反感領著異族反噬漢人的做派啊!
見眾人疑惑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王倫笑了笑,也不賣關子。隨即蹲下身子,順手撿起一個枯枝,就在松土上劃了起來。
沒多久,四個相隔不遠的島嶼形象便被勾勒出來,眾人見狀,紛紛好奇的跟著蹲了下來。此時有不解其意者相互打聽,在得知這就是倭地四島的大概形狀,不禁贊道:“這天下都在哥哥胸中裝著哩!”
“來,我如今就跟兄弟們說說,這五萬大軍到底準備干甚么!”王倫招呼一聲,便指著四島中那座最大島嶼的中腹部位,解說道:“田虎眼下就在此處,這島便叫它本州罷,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眼下島上的倭寇應該在四五百萬左右!”王倫頓了頓,隨即將枯枝指向四島最下方的那座島嶼,道:
“這座島嶼便是與我們濟州島挨著最近的島嶼,名曰九州,此次偷襲濟州島的倭寇,極有可能便來自這座島上的地方勢力!”
群雄見說,滿面頓現怒色,下意識里便握緊了拳頭。梁山泊甚么時候被人從背后捅過刀子?!當年方臘倒是想來一回,結果怎么樣?還不是乖乖低頭認錯,就差沒有端茶賠罪了!就憑這小小倭寇,也不知誰給他們的膽子?此時別說梁山好漢群情激憤了,就連金富軾也不禁咬了咬牙,畢竟王俁一脈,便是絕于這些倭寇之手,當真可恨可惡!
哪知就在這時,房學度望著王倫手上的枯枝,陡然間臉色大變,渾身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打著寒顫:“你以為當著聞煥章的面踩下我就能出頭?你以為逃出了梁山泊的掌控就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天可憐見,你壓根還是在人家巴掌心里面蹦跶啊,我的陛下!”
就在房學度呆若木雞之時,只聽王倫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在本州島中腹部之下,又有另一座大島,名喚四國。而最后這座靠北面的這座大島,眼下還沒有被倭國侵入,此時被倭寇喚作蝦夷島(北海道)。這個蝦夷,也就是毛人的別稱。初步估算,這三座島嶼加起來,大概約有百萬人口!”
“我的哥,你真是絕了!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吶!漢高祖不過如此罷!”吳用失聲驚呼道。雖說他平時專門喜歡干些拍馬屁的事情,但這回并不顯做作。
此時還想不明白王倫用意的好漢一聽,頓時都恍然大悟,紛紛大叫道“妙啊!”連杜壆都有些躍躍欲試了:“用田虎牽扯倭寇的主力,然后咱們順勢先奪了其他三個島嶼,這招出其不意,高!實在是高!小弟初來乍到無尺寸之功。哥哥這回,不如就派咱們三兄弟去罷?”
在場之人,幾乎對田虎都沒有好感,只是想不到田虎居然還有變廢為寶的一天,只聽酆泰放聲大笑,道:“對。哥哥一定要派咱們去!我說哥哥一世英名,怎么會把田虎這廝放走了?原來這廝還真是個寶貝吶!當靶子我看他最適合了!”
“何止當靶子,簡直就是個靶神!”謝寧笑了笑,亦出言道:“當初梁山泊和伏牛山聯手,擺了田虎一道,直把朝廷集聚起來的大軍引往河東去了,給梁山爭取了多少時間?真可謂多少年難得一見的經典戰例!只是沒想到如今,王倫哥哥居然還能讓這廝再次心甘情愿的再當一回靶神,唉。我只恨上山太晚!”
一直情緒不怎么高的李助,這時情緒也明朗起來,瞪著謝寧嗔道:“你上山哪里晚了?我上山才晚了!老了老了,還栽這么大一個跟頭,老臉都丟盡了!”李助說完,哈哈一笑,又對眾人說道:
“各位兄弟不知,雖說當初我和聞軍師是唱的雙簧。但憑良心說,當時我說的話卻都是我的心里話。似田虎這樣的人。就該一棍子把他打死,不然放出去還不是禍害?哪曾想,禍害到了元帥手上,就不再是禍害,連我現在都有點喜歡他了!元帥,咱們不能看著他死。多少還是要給他些援助啊!你說那甚么本州島上有四五百萬倭寇,他才五萬人馬,杠不了幾天,靶子倒了怎弄?”其實李助在人多的時候,一般很注意對王倫的稱呼。師弟這種稱謂。只在極親密的小圈子里才會出現。
“是啊,就該讓這兒皇帝活得滋潤點,畢竟哥哥是這廝的太上皇嘛!只要這廝沒有明著反水,咱們就不能不管他的死活。你們說,咱們不照顧他,誰照顧他?”吳用笑嘻嘻道。
剛才還一個個強烈反對給田虎派遣援軍的頭領,現在的態度簡直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真有些把田虎捧在手上怕摔了的意思。唯有金富軾無端擔驚受怕起來,他此時生怕王倫突然開口,再組建個五萬人馬,送給田虎吸引倭寇。如此還真不如讓他們在這牢城營里當苦力,每天修修城墻,疏疏河道,鋪鋪官道,累雖然是累點,總比去那九死一生的地方,丟掉性命要強。
“各位哥哥怕還不知,田虎已然反水了。這廝只當在平安京里我們看不見,破城當日便把他那晉國的旗幟又打了起來!現在的排場儼然又是一國之君,好不威風,此時只怕忙著充實后宮哩!”燕青適時補充道。
“小乙哥,田虎那邊的鳥事,你咋知道得恁地清楚哩?”酆泰有些不解的問道。這時衛鶴碰了碰他,說道:“楊林兄弟有能耐罷?現在歸小乙哥管著!”
酆泰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說那天怎么就你一艘船來月坨島,原來…哦哦,機密機密,不能說不能說!”
眾人被他憨樣弄得笑起場來,鄧元覺雙手合十,嘆道:“阿彌陀佛,這就是命吶!”眼下田虎的命途變得清晰起來,卻忽然讓寶光如來想起另外一個人來,不知道將來那位教主,最終會是甚么樣的結局…
王倫等大家都樂了一場,當下笑著點了點頭,道:“這三座島嶼加起來,差不多又是一個安東都護府的大小了,雖說咱們養兵不費甚么餉,但卻要儲備足夠的土地,來安將士們的心。正好倭國好死不死撞到我的槍口上,老話怎么說來著?天與不取,必受其咎!”
眼下梁山泊的軍制有點類似于唐初的府兵制度,朝廷不發軍餉,但會許以軍人足夠的土地,以保障其家人以及其本人退役前后的體面生活。不過這樣一來,對土地的需求就變得迫切起來。而唐朝府兵制最終的崩壞,便在發生土地大兼并之后,朝廷已經拿不出土地來維持均田制。不過,對于有超時代視野的王倫來說,這個問題,壓根談不上問題。
“哥哥說得甚是!倭寇就是賤!我們不找他,他卻來討死!似這樣的東西,留他不又是個禍害?”吳用想起無端被倭寇牽連的兩位老鄉,心中不由感慨,只見他頓了頓,又高聲道:
“咱們往北發展,怕是火中取粟,沒來由給契丹人解了圍。西進大宋,眼下又不到火候。正好往東南發展,也好為兒郎們拼出個盼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