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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二章 縱然我倒行逆施,也有你們一路追隨

  好家伙!

  當年在陳橋驛上,趙匡到底是自導自演,還是假戲真做,王倫不想猜,也懶得猜,畢竟這是柴進的痛腳。但今時今日朱武搞出這一幕來,王倫知道,自己被他“擺”了一道。

  之所以在擺了一道的“擺”字上面著重加上一個引號,倒不是說朱武有陷害自己之意,而是此人…簡直太會做人了!

  怪不得當初史進不過二十郎當歲(或許當時還未滿二十)的一個毛頭小子,作為老江湖的朱武就敢把一寨之主的位置讓給他做,看來審時度勢這四個字,已經融入此人的骨髓里去。

  這個時代確實存在一種風氣,那就是大人物想做甚么事,并不會直接提出來,因為這樣會很掉價。通常這個時候就會有敏銳的下屬在洞悉了上司的想法后,會投其所好主動提出請求,接下來上司推讓,屬下再請,來來去去,概括來說,帝王的三推三讓之禮便是這種現象的具體體現。

  王倫自認為自己對稱王稱帝這種事表現得并不太敏感,像田虎那種得了個玉璽就迫不及待要搖旗登基的神人,在王倫看來完全就是個二逼中的戰斗機。他再不濟,也不可能向一個戰斗機看齊吧?

  但是朱武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鄭重其事的將此事提了出來,或許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并不一定會答應,但是他還是這么做了。

  王倫沉默了這么久,一直在考慮這么個問題,那就是朱武的心態。想來想去,最后他得到了一個啼笑皆非的答案:除了他朱武,換作聞煥章、蕭嘉穗、許貫忠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勸進這種話估計很難從他們嘴中冒出來。

  緣何?

  聞煥章人稱賽蕭何,每天被海量的文公淹沒,王倫說實話其實就是個甩手掌柜。苦的累的多是他們這些做實事的人。而這一類人通常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多做少說。只要把本職工作做好了,他就是梁山泊里第一功臣,無人能夠覬覦這個位置。是以勸進之功這種香餑餑在他看來,也就是個雞肋。

  再說蕭嘉穗,此人屬于名士一類,最愛惜的是當屬名聲無疑,宋朝就是再無道,那也是關勝含淚泣聲的故國,你叫他們這樣的人(包括聞煥章)怎么可能一門心思鼓搗王倫稱帝?要知道。梁山泊到了今日之境界,他們這些核心頭領的一舉一動,離被記入史書也就是一步之遙。

  而許貫忠,則沒有前面兩位這么重的包袱。其實要說在四大軍師里面,他是和王倫私交最篤的一個人,同時他也最了解王倫的真實想法,知道這位哥哥“廣積糧、緩稱王”的六字方針不是叫著玩的,而是發自內心的。所以別說眼下時機尚未成熟,就算已經成熟。在沒有和王倫充分溝通的情況下,他也不會貿然把這種話放在臺面上說。

  有了這三位的對比,王倫漸漸察覺到朱武的不簡單。

  此人跟誰都是和風細雨客客氣氣,也不計較得失與名位。要知道山寨老大這個位置爭起來是要死人的(參見原本軌跡中王倫、晁蓋、鄧龍等人的結局)。可他在完全掌控局勢的情況下(其實史進早在私放陳達時,就被朱武吃死了),結果說讓就讓了,可見此人心胸之廣。更關鍵的一點是。無論梁山上第一把交椅上坐著的是晁蓋、宋江、還是王倫,他都能一樣的安生立命,一路走到最后。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靠譜、勤懇、忠誠的好幫手,在宋江時代他便不顯山不露水卻于細微處見功力,比如在宋江和吳用兩個井底之蛙在被厚黑的高俅耍得團團轉的時候(釋放高俅指望招安,除了惡心林沖以外,并沒有什么卵用),就在兩人厚著臉皮扮作事后諸葛亮大罵高俅轉身忘恩的時候,是朱武提出走宿太尉這條比較靠譜的路子。

  正因為王倫熟知朱武的秉性和才能,是以他能斷定出朱武絕對沒有壞心。如果硬套上這個時代的慣例,大家(三寇)都是在稱王稱霸之后起兵去打根據地,而王倫卻是先悶聲發大cai,只顧埋頭擴大直控疆土的面積,瘋狂增加麾下百姓的人口,而絲毫不提稱王稱帝的“正事”兒。

  也許,在朱武看來,瓜熟了,就該摘了,而這個動手摘瓜的人,不可能是王倫本人,其他三位軍師又不大可能下手,剩下的兄弟們明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又或者有人意識到了,礙于種種原因不曾下手,那么,他只有當仁不讓了。

  事情想開了,心結解開了,朱武的貿然舉動就顯得沒有那么生硬了。王倫正好也被這個話題帶出內心里的惡趣味,那就是他若是處于宋江那個情況,弟兄們會有多少人追隨。

  魯提轄會不會當眾棒喝?

  武二郎會不會摔門而去?

  林教頭會不會黯然神傷?

  答案,讓人欣慰。

  縱然我倒行逆施,也有你們一路追隨,此生已然值了!

  想必在數百年前玄武門事變的前夜,燈燭下那個曾無比彷徨的身影,也和他王倫此時一樣,有著這種值得永遠銘記的感動吧。

  “哥哥,眾位哥哥!小弟花榮來遲,煩勞諸位久等了!”張三嘴中幾位還沒到的頭領,就是花榮和龐萬春。除了回天營的幾位頭領脫不開身和焦挺替班在外執勤以外,今晚與會的頭領都到齊了。當然了,會議沒有通知梁山系統以外的人員參加,所以李之奭沒有資格與會。

  打完招呼,花榮就發現大殿內氣氛不對,有人喜形如色,有人面紅耳赤,有人躍躍欲試,有人低頭沉思。花榮和龐萬春交換了一下眼神,都不再說話,匆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跟他們搭邊的,正好是本場的反方關勝和宣贊,前者已經把那雙丹鳳眼又閉合攏去,恢復了不怒自威的姿態。后者腦門上雖掛著不少汗珠,但神色還算自若,照說他這時應該高掛免戰牌了,哪知這位丑郡馬卻依然犟得出奇,雙眼死死盯住王倫,賭氣一般非要看這位山寨之主如何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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