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資謙將自己老家大門洞開,這是韓世忠一干人所沒有想到的事情。想他一個小小的番國逆臣,居然在天兵臨城時,能表現出這種狠氣,算是讓韓世忠這些中原來的紅頭子們見識了。
高麗版空城計最終沒有阻擋住韓世忠的步伐,畢竟司馬懿手下沒有這樣一支用起來不心疼的仆從軍。
當天梁山軍便控制了這座其實他們并不想這么快拿下的城池。后來據率先入城的李之奭回報,全城已然看不到一個李氏嫡親,也不知這個消息是真是假。當了,除他之外。
盡管不少人對這個消息持懷疑態度,但是韓世忠并沒有深究此事。有史文恭為此人背書是一個前提,更關鍵的是,連老家都敢敞開城門讓宋人隨便參觀,即便偶有幾條漏網之魚,但李資謙肯為了所謂的血親就對宋軍服軟認輸嗎?
顯然不可能,這位可是曾把女兒嫁給過外孫的狠人,為的不過是家族權勢,以及那一顆不可抑制的野心。
而自開城門的舉動,無疑就是他在宋軍面前表明自己破釜沉舟的決心:決戰之地唯有一個,那就是王京。
王京城外,梁山中軍大帳。
“狗賊!打又不打,逃又不逃,就只會裝蛋縮在城里!好歹↖長↖風↖文↖學,ww※w.cfw≈x.ne£t這廝手上也有三十萬大軍啊,拉出來嚇嚇俺也好啊!你們說,他這算甚么英雄好漢!”
正式議事還未開始,提前到達的李逵已經在中軍帳內叫開了。只見他一開罵,身邊幾個鐵桿兄弟都是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把李資謙的幾代先人都罵遍了。此時樊瑞眉頭緊鎖,坐在一旁怔怔發呆,沒有干涉兄弟們自由發揮。
“鐵牛哥哥,幾位兄弟。都別鬧了!這里是中軍大帳,哥哥來了又不好看。你不見他這幾天他和軍師商量對策,愁得頭發都快白了?”史進見陷陣軍的幾個頭領鬧得太不像話,樊瑞又不管,起身勸道。
“想甚么對策?俺說俺這哥也是,整天想這個,想那個,定計劃,用謀略!要照俺鐵牛心意,直帶弟兄們沖上去搶了城!不完事了?不比大伙在這里你瞅我我瞅你要強?可是誰讓!”
說到破敵攻略。李逵還一肚子委屈,頓時一屁股坐在帳內的馬扎上,只因用力過猛,一件好好的手工藝品被他坐得咔嚓一聲,幾乎散架。李逵也因此跌了個灰頭土臉,發狠趕開過來攙扶的鮑旭,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來。
見李逵鬧將起來,樊瑞緊鎖的眉頭此時皺得更深了,突然把桌子一拍。盯著項充李袞吼道:“他胡鬧,你們就由著?不怕其他兄弟看了好笑?”
沒來由吃了一通埋怨,項充李袞也不敢多言。畢竟一個山頭出來的,當初還拜他做大哥的。只有他罵他們的,他們哪里好忤逆他?聞言當即攛掇鮑旭一起,三人下死力把李逵拖了起來。
“你是俺哥哥的徒弟,輩分比俺矮了一輩。俺不跟你說話!”
李逵在樊瑞面前表現得那叫一個相當不屑,但實際上是自掛起免戰牌來。這個野道有些門道,李逵是有些煩他卻又離不開他。為什么?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的瑣碎。他李逵堂堂一個罵得皇帝,殺得大蟲的好漢子,唯獨在面對軍中一切后勤政務時,恨不得把找不到半點頭緒的那顆九斤半給剁下來。別看陷陣軍頭領眾多,這種時候頂得上的,只有一個樊瑞。
要說李逵這樣粗魯的漢子,哪里懂得管軍?全軍大到大小頭目的調動升遷,小到日常補給的調配,沒有樊瑞點頭,哪件事玩得轉?就是李逵有時喝酒喝高興了,酒桌上許了人官職好處,結果往往到樊瑞那里就沒有下文了。
用人、花錢上把住了,說話就有底氣,所以別看李逵在軍中咋咋呼呼,威風凜凜,實際上陷陣軍中真正說話能毒死魚的,乃是這個野道士。
“人家好歹是番國的大頭目,咱們打的也是國戰。你這漢倒是好笑,偏怪他不是好漢,豈不是雞同鴨講,風馬牛而不相及也!”樊瑞絲毫沒給李逵留臉面。畢竟搭檔這么久了,說來就有一個血淚教訓,那就是只要給李逵一個桿兒,他就敢順桿爬上來。這種人就不能給他留余地。
“甚么雞鴨牛的?俺不懂!感情你是打仗打膩歪了,想種田當太守?那好,兄弟一場,你幫俺跟哥哥請戰,俺幫你打下這鳥城來,請你做太守,如何?”李逵忽然跳將出來,激將起樊瑞來。
若是被李逵輕易挑動起情緒來,這幾年算白混了,只見樊瑞鎮定自若道:“師父他真要下定決心強攻王京城,我樊瑞二話不說,領著大伙兒一塊上!但是…”
說到此處,樊瑞話鋒一轉,“在師父下命令前,獻計可以,搗亂不行!”
李逵再是愚鈍,也知道他是在說自己搗亂,叫道:“潑韓五拉著哥哥的親軍上百里地瞎晃悠,毛都沒撈到一根,他那就叫獻計?俺請戰奪城,就成搗亂了?”
幸好躺著也中槍的韓世忠不在此處,不然無功而返的他已經夠沮喪了,再被李逵這廝看了笑話,真是不要混了。
“韓兄弟兵不血刃奪下仁州城,雖然沒有達到戰前預想,但也是實實在在拿了一座城池交令。更何況,有了仁州港口,我軍的給養可以通過海路運來,為大軍日后的行動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你說你憑什么嘲笑他?虧得韓兄弟不在此處,不然叫你幾句話壞了義氣!”
拿斧子砍人行,和人辯論實在差點勁。李逵說不過樊瑞,當下吞了口唾沫,終于就事論事:“高麗兵出了名的豆腐渣!俺相信只要有三百孩兒,不,只要一百人隨俺登了城,俺就敢保證拿下城門來!”
極少認真的李逵,一認起真來,頓時引得帳中一陣善意的笑聲,李逵頗為不解的左顧右盼,這時鮑旭湊上來道:“哥哥。他們笑你幼稚!”
眾人一聽,善意的笑聲頓時不再掩飾,全部變成捧腹大笑,尤其是陳達,笑得整個人都快不好了。李逵皮厚,卻不覺有甚么難受,只是氣憤憤道:“俺哪里說錯了?明明是豆腐渣,你們偏偏當成硬石頭!”
“是石是渣,明日便見分曉!”
這時門帳被打開,一個戎裝書生大步跨入。帳內剛才還嘻嘻哈哈的眾頭領全都肅然起立,只聽帳中“元帥”、“哥哥”的稱呼聲不絕于耳。
“將軍,這個‘哥哥’,是甚么意思?”第一次參與宋國中軍大帳議事的李之奭心情既激動,又緊張,更好奇,此時聽到帳中眾將喊著王元帥“哥哥”,心里不由納悶。
“雖然元帥在軍中擁有崇高威望,但他和下面將領以及普通士兵都能打成一片。所以大家都尊敬的稱呼他為‘哥哥’,以示親近之情!”
史文恭半真半假的說著“瞎話”而面不改色,只叫李之奭聽得一愣一愣的,暗道這王元帥如此年輕便這般得手下擁護。看來不是一朝一夕所養成的,只怕此人在大宋的根基深不可測啊!要知道宋國對武將可不怎么樣,幾十年前有個叫狄青的名將,就是活活被猜忌死的。殷鑒不遠。他還敢如此做派,看來是真的有底氣。
“原來如此!那小人能不能也稱呼元帥為‘哥哥’呢?”李之奭連忙問道。
“你覺得呢?”恰好經過兩人身邊的武松回頭插了一句。
李之奭被武松橫了一眼,直覺一股鉆心的冷意直往骨頭縫里鉆。他出身仁州李氏。也不是沒經世面的人,卻哪里在高麗那班武將身上,感受到此人帶給他的這種壓力?
好在武松只是橫了一眼,便沒再“關照”此人,史文恭等武松走后,才安撫似的對李之奭說了一句:“這位將軍從軍之前,空死過老虎!”
李之奭倒吸了一口冷氣,史文恭的厲害他是見識了的,但那只是對人,感覺還不是那么直觀。當聽說剛才這位將軍居然空死過老虎時,李之奭的腦子已經差不多不夠用了。
宋軍中居然有這么多剛猛的將領,到底是天朝大國,底蘊深厚!其實史文恭在他看來,就已經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了。哪知宋軍中居然還有不買史文恭帳的人!
比如王元帥身邊那個紅臉將軍,就對史文恭表現出一種藐視之意。李之奭初時還有些不忿,畢竟歸順宋國,史文恭算是他的領路人,而且將來他的前程,全綁在史文恭身上,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知后來聽說此人居然是漢末名將關云長的嫡派子孫,李之奭當時就徹底無語了,立場頓時動搖起來,當場就心中忐忑,暗道恩主怎么把這尊大神給得罪了?
見識完后來才趕來會合的關勝,再加上之前見過的林沖、魯智深一班虎將,李之奭覺得自己已經夠開眼界了,哪知居然還漏了一個雙拳打死老虎的神人。
罷了,看來就是沒有自己領路,這班人殺到王京城下,估計也只是時日問題。這時,他忽然有種深深的危機感從心頭升起,如果自己沒有特殊的表現,只怕在這群猛人的碾壓下,很難混得開。
“李將軍!”
李之奭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無法自拔,這時史文恭很嚴肅的咳嗽一聲,李之奭這才抬起頭來,將帳中將軍的目光都朝自己看來,不由“啊”了一聲,很是失態。
“李將軍,自仁州歸來,大軍也休養了一段時日。如今攻城器械都已齊備,命你部做好準備,明日開始攻城!有問題嗎?”王倫只當沒看見此人的失態,發話道。
王倫的這句話,并不是疑問句,李之奭當然聽得出來里面的真實涵義。只見他并沒有絲毫遲疑,反而還有些求戰的意思:“小將替一萬多高麗將士跟元帥請戰,愿永為前驅,替元帥、替大宋效力!”
真是個人精!把元帥放在大宋前面,只怕是這人看出點什么名堂來了!朱武暗暗夸了這人一回,接下來把明日的布置詳細的做了介紹,以至于這個戰前會議足足開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宣告散會。
會后史文恭和李之奭當先出帳而去,作為主角,他們要為明天的戰事做些準備。等他們走后,這時李逵又發起瘋來,叫嚷道:“外人也有功拿,偏俺閑得鳥慌!”
還好,他這回還是有些長進的,知道避人了。
“叫我怎么跟你說?別說是受過訓練的士兵,就是三十萬頭豬,擠也擠得你下城!有怨氣給我憋著!有力氣給我留著!早晚有你使的時候!”王倫雖說對李逵這個人來瘋已經免疫了,但有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很無語,比如此時就叫他逼得說出某刮民黨人的名言來。
朱武在一旁見李逵被王倫克成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出來打圓場道:
“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以為城里的人都是豆腐渣,等著咱們倒鹵水去點他。我要申明的一點就是,當年高麗人就是靠這個辦法,把國力正盛的契丹人給耗垮幾次!現在李資謙要跟我們搞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若是明日試探不成,終歸還要咱們自己弟兄上!”
“哥哥這么做不是別的,是想讓大家對戰場上隨時出現的各種最惡劣的情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畢竟都是梁山上出來的老兄弟,哥哥和我都不希望看到有誰中途掉隊,最后大家都好好的看到咱們自己建國的那一刻,不比甚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