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弓搭箭,然后命中目標,這是稱雄靶場的箭術高手們常干的事。通常這樣的人,暫時還不能稱之為神箭手,因為想要理直氣壯的得到這個稱號,他們還需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
到了真實的戰陣之上,實在有太多的因素會讓一個原本箭術不錯的軍人發揮失常,比如臨戰時過于激動或過于害怕,都會導致在戰場上發揮失常。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的靶子通常是活的,他和你同樣有著豐富的戰場經驗,也許你知道如何迅速的取他性命,他同時也很有可能十分擅長規避風險,從你手下逃過一劫。
高麗邊軍的主帥就是這樣一個人。
三十年的邊軍生涯,先不說別的,保命的經驗肯定是很豐富了,不然他在沒有成為神虎衛新任大將軍之前,很有可能已經成為大同江畔的冢中枯骨了,忌日只怕都過了十幾回。
所以,他在親軍被一箭封喉之后,第一反應就是伏鞍避箭,因為他知道,只要身體某些脆弱部分不至于直接命中,其他位置就算迫不得已的為敵所傷,也沒有生命危險。只可惜,他也算命該如此,一前一后竟然連續遇上梁山泊數一數二的兩位神箭手,前面遇上史文恭虛驚一場已經算是他的造化了,而此時遇上花榮,卻再也沒有那[一_本_讀]小說w.du.m么好的運氣了。
單槍匹馬出現在戰場之上的小李廣花榮,雖然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老奸巨猾的內行人。但他不但沒有讓史文恭失望,同時還給以擅射著稱的東夷臨陣上了一課:殺人,并不一定非得把箭射到目標的身上。
親眼看到目標栽倒在地后,被后面驚慌失措的部下撞飛,再到落地后一點動靜都沒有,史文恭抓住這個機會,中氣十足的高聲疾呼:“高麗主將伏誅!高麗主將伏誅!”
第一句因為激動。下意識便用了河北方言,第二句卻是特意憋了回來,用的是被高麗人所不齒的邊界口音。絕處逢生的史文恭這回終于不用以一個死士的身份來面對這個戰場,此時的他,又變回了掌控全局的宋軍前鋒大將。
因為,他知道,花榮絕對沒有理由只他一騎出現在戰場,肯定有大隊騎兵緊隨其后,只不過因為身為頭領的關系,花榮和他自己所授的馬匹都是宋國難得一見的千里寶馬。所以甩下主力一截,也不是什么很難得事情。
真正難得的是,花榮作為一個和他史文恭素來沒有深交的頭領,居然沒有按常理選擇與大部隊同行,而是單槍匹馬趕來救陣,于公于私,這里面的情分,都太重太重了。
大恩不言謝!
史文恭是個性傲的人,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但是這份勝過雪中送炭的情誼,真的記在了心里。
當發現史文恭居然還是一頭沖到高麗大將的隨從中去時,花榮已經不知道說他甚么好了。難道逞一時之勇比挽救危局還要重要?看他中伏的五千蕃落大軍,此時還剩下多少?即便是剩下這些殺紅眼的人。基本也是人人帶傷,情況不妙。花榮懊惱一嘆,正待接替史文恭的位置收攏全軍,哪知史文恭接下來的舉動。讓他大吃一驚。
斬將,奪旗,幾乎就在霎那間完成。搶奪了高麗人帥旗的史文恭不再纏斗。而是迅速脫離戰場,這當口他還做了一件事,就是靠雙腿控制馬匹的同時,雙手弄旗,再加上嘴巴的撕咬,沒花多久工夫,便將高麗人好端端一面帥旗撕成尿布一般,這時才見他恢復常態,只不過開始高舉著這面繳獲的戰旗滿場飛奔,并大肆宣揚高麗主將“斃命”的消息時。
直到此時,花榮才終于放下心來,看來是誤會此人了。
說心里話,史文恭這個家伙平時雖然不怎么討人喜歡,也不大受到山上弟兄們的待見,最近聽說還與自己妹夫起了矛盾(起因還是評價郝思文那檔子事),但是,當看到他孤獨的身影向敵人重兵發起決死沖鋒的那一幕時,花榮心里突然很不好受。
正是因為這種在逆境下突然爆發的認同感,所以兩個平時基本沒什么來往的人,在這么倉促的情況下,十分默契的合作完成了一記足以扭轉戰局的絕殺。要知道花榮的隊伍雖然在趕來的路上,但關鍵是蕃落軍能撐到此時早已是透支久矣,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有了這一記強心針,再加上此消彼長的局勢,不說宋軍立馬轉敗為勝,起碼保持現狀總是還能撐它一撐的。得知花榮到來的所有人都知道,援軍已經不遠了。
正因為如此,不大擅長高麗方言的花榮沒有加入到攻心戰中去,而是憑借寶馬的優勢,在戰場外圍自由的獵殺起對手軍中的軍官來。王倫半年前的“斬首行動”已經把“擒賊先擒王”的理論發揮到了極致,野戰軍中所有頭領,對此都不陌生。
“轟隆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史文恭事先埋伏的高地旁,終于傳出大批騎兵的動靜。最先進入交戰雙方視野,卻是一個身材矮小而結實的高麗人。正在外圍游斗的花榮見狀不由一笑,這個好像是叫做樸尚尹的指揮使,在漢江邊與大軍初遇時傷心欲絕的哭訴,當時給了花榮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他此時又是跑在最前面,看來史文恭帶番人還是很見成效的。
倒也不愧是史文恭的兵,樸尚尹甫一出現,便開始滿場高聲宣揚:
“大宋王元帥親帶十萬大軍前來,弟兄們再堅持片刻,千萬不要叫這伙雜種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