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昭并非是杞人憂天。@頂@點@小@說,x.相反,作為一個毫無直接處理瘟疫疫情經驗的地方官,他能有這樣的直覺反應,應算是相當干練的良吏了。因為他根本沒有見過慶尚道和羅州以外的全羅道那種達到恐怖程度的尸骸遍野并無人掩埋的駭人場景。
為此,安道全早已跟王倫亮起紅燈,提出瘟疫可能流行的警報。
作為后世之人,對于類似局域性或全國性的傳染病,王倫還是有深刻體會的。是以一聽說有爆發瘟疫的可能,王倫立即和安道全等人商量出一套全軍處置守則來。其中由王倫提出的好幾條建議,還叫新降不久的幾位太醫舌橋不下,這才相信那個不羈的傳說:指導安道全進行開腹手術的王倫并非是門外漢。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由專業的人才來做。王倫對于安道全和他的回天營(獨當一面的人物太少,暫未擴編),還是一萬個放心的。此時讓他集中全副精神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試問,能有什么問題,才稱之為影響一個國家(集團)生存和發展的根本問題?答案是:糧食,又或糧食問題。
此時全州城外的湖南平原上,放下軍務的王倫正帶著隨軍參謀朱武視察著這片已然收入囊中的肥沃土地,如果有人想知道他此時的感受,他一定會愉悅的告訴你,一望無際的感覺,真好!
對于從來沒有獲得規模以上穩定產糧基地的梁山泊來說,這必定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日子。如果此時還差個直觀印象的話,就拿濟州島來作個比較吧。
經過近兩年墾荒的濟州島,去年底收成倒也算是不錯了,全年糧食總收成首次超過一百萬石,達到了破紀錄的一百一十七萬石。對于一片新開墾的產糧地來說,這絕對是一個了不起的數字。
只不過,要跟上現在梁山發展的速度。一個濟州島顯然是遠遠無法滿足的。如今別的不說,梁山平均每日下發的軍糧、口糧、救濟糧等就已經超過一萬石。當初打破開京時的巨大驚喜,放到在今日的消耗水準,全山寨就是省吃儉用,最多也只能勉強維持一年。
事實證明,“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梁山還得要有自身造血的功能。此時就好比瞌睡的人遇上枕頭,眼前這個湖南平原,從根本上為王倫提供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先決條件。
從數據上來看。濟州島目前耕地面積突破了九十萬宋畝,達到了五百多平方公里。但整個全羅道,僅全州附近的湖南平原就擁有同樣大小的面積!也就是說,僅全州周圍的數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就讓梁山集團麾下多出一個濟州島來,更何況整個全羅道,總面積高達兩萬平方公里。
雖然單個平原的面積較小,只相當于中原縣域級別,但沒有誰規定,只能在平原上開荒產糧。更何況。在光州和羅州附近,同樣有許多面積不小的平原。里外里算起來,把這個真番郡開發好了,梁山面臨的緊迫性難題就解決了。
“若早來一年。咱們那一千萬兩銀子,說不定一兩也不用花!”朱武心有感慨,此地前景他和王倫相互交流得差不多了,倆人都是一樣的振奮。此時他是心疼山寨這半年花在收購糧食上的血本:整整一千萬貫啊!因為溢價的因素。結果最終才買來不到五百萬石的糧草。
“今年買糧用去一千萬貫錢,其中花在咱們自己百姓身上才有一百萬貫,這個比例太少。希望明年再采購糧食。都能在我們自己的土地里完成!”
根據梁山定下的移民政策,這幾年濟州島居民都是免稅的,除了徭役以外,沒有任何實物稅和貨幣稅,濟州島的移民們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山寨給予他們的新生活,不少村莊都是表示,除了留著果腹和來年播種的糧食,其他都要無償獻給梁山。
王倫在得知此事后,說了一句“民心可用,但不可濫用。我們現在環境還行,就按規矩辦。等將來實在遇上困難時,再與百姓同舟共濟罷!”
當時這個事是仇悆經手的。作為代表衙門的買家,他還從來沒干過勸賣家漲價的活計,這筆生意最終做得是買賣雙方都是感慨良多,最終全島百姓以一貫錢一石的統一超低價,總共賣給了徐市縣衙一百零六萬石的糧食。
“哥哥在這真番郡安排的牧民官員,沒有哪一個是簡單人物。相信用不了太久,這里就會成為我梁山泊的大糧倉!到時候就不必被那些糧商、土地主賺差價了!”
朱武對真番郡的未來還是比較樂觀的,王倫又何嘗不是如何?似婁敏中、祖士遠這樣的人,那都是中樞大臣的材料,若是做個小小縣令還做不好,那就只能說方臘真是眼拙了。
“他幾位本事沒得說,關鍵是要跟老天爺搶時間啊!有道是: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王倫感慨一句,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道:“報!史文恭將軍前線急報!”
王倫和朱武回頭看去,原來是附近負責保衛的親軍士卒引著一個蕃落軍漢營信使前來求見。
“稟元帥!我軍日前業已攻克楊廣道重鎮忠州!清州城也已于前日移交給花都統。現我蕃落大軍駐扎忠州城中,史都統請示元帥,是能否全軍休整三日?”
朱武見史文恭破天荒請求休整,不禁莞爾,“怎么說?這鐵將軍也扛不住了!?”
“這…”信使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畢竟朱武雖然沒甚么架子,但好歹也是山寨最有權力的幾個人之一,加之本軍得兩位主將在梁山中上層人緣不佳,此番又風頭太盛,他倒是有些拿不準軍師此時說這番話的意思。
來人必然是史文恭的心腹,不過在王倫看來,誰的心腹都是他手下的兵,何況這些普通一卒的恩主,都是他王倫的心腹。
此時看到這軍士一臉疲憊的神情,王倫就知道這回史文恭真是拼了老命了,若不是真走不動了,估計這家伙還要一鼓作氣往前猛撞。
此番攻下全羅道全境的功勞,基本上都被他這個先鋒占了七成。而楊廣道在被這家伙接連攻取了清州和忠州這兩個重要門戶之后,也對梁山大軍敞開了大門。
誰又能夠想象,一支主力由高麗前京軍組成的軍隊,會押著另外一支新鮮的萬人降兵,就這么一路勢如破竹得在半島上橫沖直撞,王倫也不知道是說史文恭這家伙是個傻大膽好呢(沒有步兵編制的蕃落軍居然在勸降一城后連克四城),還是各地豪強私兵果然是基本損耗在絞肉機一般的南方二道攻城戰中。
“元帥,小人臨行前,史都統再三囑咐,關于羅州城外降兵的赦免令…”信使見朱武沒再說話,趕緊說正事。
要想馬兒跑,就得喂點草。看來史文恭是深諳此番道理的,也不知他給這萬把人灌了甚么湯,居然合作起來毫無生疏之態。不過有一件事王倫卻清楚得很,這個腰,他要給史文恭撐起。
“知道了,我的軍令會有親軍斥候傳達給史將軍!你下去吃頓好的,再睡一覺,明天再動身!”
信使聞言大喜,毫不夸張的說,他此時躺在地上都能睡著,整個人實在是透支得太厲害了,從前在禁軍時,何曾有過這種體驗,當下慌忙謝過老大的老大,躬身退下了。
“史文恭的膽子實在太大了一點,對于這么大一支高麗降兵的處置,他就敢先斬后奏!”
總的來說,朱武還是很欣賞史文恭的,平日里在王倫面前對此人的好話基本沒斷過,不過該說實話得時候還是得說實話,史文恭這回做得還真是有點出格了。雖然他一心想立奇功,可這位不曾思量,若是犯了決定他命運之人的忌諱,他立再大的功勞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給我起草份軍令,先狠狠將這廝罵一頓!”王倫忽然間一句話把朱武嚇了一跳,哪知等他和王倫對視一眼后,旋即笑了起來,這時王倫又開口了:
“你再告訴史文恭,全軍安心在全州休整五日。至于他對于降兵的建議,我大致同意,但有一點,不同意就地解散,先統一編作仆從軍,由他兼管,一切等半島戰事結束再議。”
史文恭的建議很多方面是不錯的,但就地解散降兵,就顯示出他在政治上的幼稚來。若按照他的辦法實施,不但會讓不少人有再次加入對手的陣營的風險,還會給梁山的新建的地方政權帶來無窮的麻煩,這些人再不濟也是手上有人命的亡命徒,學著成為一個順民或許很難,但只要搗亂起來,只怕要牽扯新政權得大量精力。
“說起史文恭手下就有一萬多人,目前集中在帶方縣(前光州)俘虜營的,還有三萬余人,其他各地小伙降兵不計其數!哥哥準備怎么安置這些降兵?”半島上之前存在的這三個奇葩政權,恨不得把半島上所有男性都編成士兵,結果搞得吃斷頭飯的人數暴增。
“我現在只是有個大略的想法,到時候再看罷!命各地把降兵統一集中到真番首縣(前全州)來,陶宗旺不是已經登陸了么,他手底下最不缺人,就著他在霅縣確保各項設施建設的同時,還得把這些降兵給我看嚴實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