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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二章 轉嗔為喜

  見呂將明知是機密事,卻沒有堅持避開,王倫感覺此人對梁山絕非毫無好感。當下微微一笑,道:“與京東隔海相望之處,有一半島,名曰‘高麗’,不知呂學士知否?”

  王倫之所以有此一問,倒不是小看此人不識地理,而是因為此時文人的風氣使然,譬如不少人就搞不清高句麗和高麗的迥異來。

  “數年前小弟在東京時,有五位學人自高麗漂洋過海而來,進入太學勤習我朝文化。是以這高麗國小弟還是略有所聞的,只是不知這跟學兄的機密有甚么干系?”呂將不知王倫葫蘆里賣的甚么藥,但還是照實而答。

  “高麗國王王俁,半年前已經被我請到海上某處頤養天年。自此以后,高麗頭號權臣李資謙與保王派韓安仁,以及前朝余脈弓奇在半島上三足鼎立。前者一家獨大,占據了高麗最富饒的中部地區,不久前又得到駐扎著大量邊軍的東界與北界的支持,實力更是大漲。韓安仁是前國王王俁的心腹,素來與李資謙不合,輾轉逃到南方,得到了反對李資謙的部分文官勢力及地方勢力的支持,最終控制了高麗半島南端的全羅道與慶尚道。三人之中,弓奇勢力最弱,但是卻最先建國,國號大為,目前活動在高麗西京平壤附近地區。”

  聽著眼前這位大宋巨寇詳細的介紹著隔海相望的高麗政局,呂將直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又聽他輕描淡寫的說已經將高麗國王軟禁起來,呂將已是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倫。

  “高麗國王是學兄想請便能請走的?”

  話說這高麗是個甚么樣的國度,呂將好歹也是心里有點數的。曾聽太學里的高麗同學驕傲的提起過,好像是三次還是四次,高麗都打贏了遼國十萬大軍級別以上的國戰。雖然這樣的戰績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人家一句,我們若是敗了,現在還哪有高麗國,又如何來到宋國求學?這種理由倒也讓人捏著鼻子信了。至于王倫突然告訴他說已經將高麗國王軟禁起來,這種不羈的事情,如何叫他能夠輕易相信?

  “請他雖不難,也還真費了一些功夫:我順帶將拱衛他的十數萬高麗京軍一起請動了,他不想跟我走也不成。”

  這還真是機密,連丘岳都不大知曉細節,從一開始便支起耳朵,在一旁暗聽。

  “怪不得梁山泊在大宋多是以被動姿態示人,很少出動出擊,原來學兄的買賣根本不在此間!”呂將恍然大悟,此事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他覺得以王倫的身份,還不至于欺騙他這么個無名小卒。

  “恭喜學兄,好歹一國之主的富貴是落了袋!你們將來都是開國功臣吶!”

  呂將好算給王倫留了點臉面,蔑視的眼神只在焦挺和丘岳身上打轉,激得前者無比憤怒,后者卻是無比驚喜。呂將并不理會這兩人反應,只是暗嘆王倫果然是鼠目寸光之輩,意圖取個海外不毛之地,便沾沾自喜,還拿來自己面前賣弄,想漏他呂將入伙!真是可笑!

  須知道武人、匹夫胸無大志,甚好糊弄,功名利祿足矣,倒是不嫌它是哪國的!可文士一生若不能在中原發光,反去番外之地蒙塵,怎不是讀書人的恥辱?這王倫越描越黑,實在叫人難以高看他一眼:

  “學兄既然有如此大志,算小弟剛才失言,告辭!”

  見此人竟是這么個德性,焦挺恨不得這廝死遠一點,此時王倫沒有發話,他也并不上前阻攔。哪知丘岳笑吟吟的攔住呂將的去路,話里有話道:“做人要識進退,我家寨主將如此機密如實相告,你說走就走?”

  呂將瞪了丘岳一眼,對王倫道:“今日之事,小弟絕不會傳與第二人知曉,如有泄露,學兄殺我無怨!”

  “我既然告知足下,何懼你泄露天機?只是我話沒講完,你激動什么?你若是一直這般沉不住氣,將來如何推翻趙宋?”

  王倫一反初時客套,語氣中略有些見責之意,不過也怪,呂將雖被說得臉上有些通紅,但是聽到王倫最后一句話后,只是稍微愣了愣,居然又坐回原位,拱手道:“若有下文,小弟洗耳恭聽!”

  “高麗國內專門劃出兩界,分別為東界與北界,高麗朝廷這兩地大量陳兵,為的就是抵御邊界以外遼國管下的女真人騷擾搶掠。可近兩年以來,女真人越界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你知道這是為什么?”

  王倫好像是越扯越沒邊了,呂將正在想這個女真人又是怎會回事,見問下意識答道:“為甚么?”

  “因為女真人眼界高了,看不上高麗那點家底了。他們現在的目標說出來嚇死人,那便是是吞并契丹。從目前來看,他們干得不錯,遼國那個跟咱們道君皇帝有得一拼的昏君,已經數次向女真人請求停戰了!”

  “為甚么停戰?因為他扛不住了。在護步答岡,此人御駕親征所率領的七十萬大軍,被女真人以一當十,徹底粉碎。這伙崛起與白山黑水的部落,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國號,其名為‘金’。寓意是永不變不壞,有些壓著契丹鑌鐵國號的意思!”

  “你、你這是哪里得來的消息?”呂將終于被這等驚天的消息給驚得彈了起來!想這遼國是個甚么所在?生生欺壓中原王朝兩百余載,居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部落給打得這么慘?這可能嗎?

  “這不是消息,這就是事實!”王倫擺了擺手,“總之,咱們大宋君臣百姓心中的虎狼遼國,如今已經徹底淪為病犬一條,被一只從山林間崛起的猛虎逼到了絕境。按照我們梁山幾位軍師的估算,遼國滅亡也就在三、五年間了!”

  “這伙人、真有這么厲害?”面對言之鑿鑿的王倫,呂將不禁失聲道。似王倫這種身份的人,斷然沒有理由拿這等國事欺騙自己。

  “遼國立國兩百余載,國內積壓的各種矛盾,國外欠下的許多血債,在新興的金國徹底踐踏了他的權威后,都會一波接一波的爆發出來。此時的契丹,主昏臣奸,內外交困,天災人禍,強敵逼近,就是耶律阿保機再生,只怕也翻了不盤。因為不但女真人想要他的命,咱們這個被他欺壓久矣的老鄰居,只怕朝堂上也有不少人要看他的現世報,順帶奪回燕云故地!”

  此時的呂將,終于是徹底失去了冷靜,在交椅上十分難受的換著各種坐姿,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消化了王倫講訴的這個逆天的消息,憤然道:“契丹亡國不足惜,可金國崛起,難保不是大宋的災難。我大宋富庶,勝遼地百倍,到時候引得蠻夷覬覦,豈不是又添一惡鄰?趙氏無道,死不足惜,惜哉我萬民百姓,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看得出來,呂將心底十分痛苦,他雖然對腐朽的趙宋深恨之,卻又不愿借夷狄之手來遂心中志愿,因為那樣只會是整個民族的災難。他此時的糾結落在王倫眼里,愈發顯出這個人的可貴來。他就像一把火,雖立志要燒盡趙氏江山,卻默默堅守著自己的底線。

  就在王倫頗為欣賞的打量此人時,呂將忽然想到什么,直接開口究根究底:“學兄是因為沒有把握在三五年內平定中原,所以才隱忍而不動手的?”

  “我若是對宋廷正式宣戰,那就不是田虎、方臘這等小孩兒過家家的烈度了。到時候必然燃起全面戰火。等我和趙佶在家里拼個你死我活,卻白白送外賊一個破門而入的大好機會,到那時,你肯定覺得我還是個小富即安之輩為好!”王倫自嘲的笑了笑。

  呂將赧顏一笑,當下又想到一事,在建甌問道:“學兄說高麗與金國接壤,那學兄此番取高麗為基業,是不是在為來日的變局提前做準備?”

  哪知,他自己剛剛說完,就尷尬一笑,自言自語道:“學兄若是小富即安之人,以你的實力,取何處不可?非取高麗?自北清河一戰打垮禁軍名將劉夢龍,梁山水軍威名遠揚,但取海外之地,固若金湯矣,又何必要蹚這趟渾水?學兄如此抱負,小弟萬分欽服!剛才多有誤會,請恕小弟無禮!”

  呂將還沒說完,便跳將起來,直朝王倫拜了三拜,算是賠罪,正在招呼群雄的晁蓋不經意看到這一幕,嘴角含笑,帶著喜氣回過頭去,對身旁兩位豪杰道:“兩位英雄既然要來投我梁山,晁某求之不得!稍候片刻,我便帶二位見寨主!”

  幾乎與此同時,王倫也在說著類似的話:“如今,我若再請你上山,不知呂學士還要推脫否?”

  “小弟還是要跟兄長辭行!”和剛才一絲不茍不同,此時的呂將已經滿臉是笑。

  王倫見他一臉笑容,也是會心一笑,當下以目示意,讓他不要再賣關子,果然呂將抱拳相告,道:

  “江南錦繡之地,豈止我一人不得明主相投?學兄放我先行一步,來日必帶五七相識,投奔學兄麾下效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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