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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四章 想叫我喊你一聲哥哥,卻是難

  見王倫只憑一句話,便叫原先還心事重重的李應、杜興滿面笑容,這老者愈加堅定了心中想法,看來梁山泊能有如今的實力,果然不存在甚么偶然。

  既如此,在眼前這個明白人面前,自己說話也不用拐彎抹角了。到底是領兵多年,殺伐果斷,但見這老者毫不含糊,當即在王倫面前拜下道:

  “徐某性命都是王首領救下的,哪里敢厚顏稱客?一句話,徐京愿投寨主麾下,執鞭墜鐙,水火不避!”

  徐京這種姿態,倒是叫王倫微微有些驚訝。畢竟此人數月前還是朝廷鎮守方面的節度使,可謂位高權重,大權在握。世上能叫他能這般折節下拜之人,除了官家、蔡京這類國中少有的頭面人物,還真不是一般人能享有的待遇。

  只見王倫絲毫不慢,當即上前扶起此人,道:

  “老將軍多禮了!煥章先生昔日在山寨時,沒少說起老將軍的好處。眼看將軍蒙難,叫晚輩在山寨怎能坐視!好算梁山泊在綠林中還有些薄望,不然豈不負了煥章先生的囑托之意?”

  徐京見王倫把姿態放得很低,且毫不居功,全推在身居海外,當時尚不知情的聞煥章身上,當下不由感慨一嘆,道:

  “縱是聞先生的厚意,卻也全賴寨主的面子。不然驕狂如田虎,還會把誰放在眼里?我聞京西王慶的使者,數次提出交換老夫,都被田虎賴過。最后不得已是李助道長親至,最終抬出寨主大名,又以斷援威脅,才將這廝氣焰壓住。不然他打出我的旗幟一鬧,我在京中做質的一家老小,皆死無葬身之地矣!”

  徐京到底是在世俗里打磨多年的人物,很會說話,一番話既謝過聞煥章。也著重對王倫表示了感激之意。表明自己既知內情,也愿意領王倫這番恩情,還實話巧說的順帶抬了抬王倫。

  會說話是一門功夫。能聽懂別人的話,亦是上位者必備的能力。此時王倫不但從對方話里面聽明了他的意思,還得到另一個真相:那就是李助到底是把自己當做了親人,之前已經跟徐京實言相告了。若是換做王慶,想來是不會錯過這個賣好之機的。

  “田虎那廝。手段實在低劣!先毀人全家,再逼人投靠,跟宋黑子有的一比!表面上看著是實力急劇擴張,實則人心不穩,真遇上強勁對手,土崩瓦解之日近在眼前。要不是王叔父著王盟主援他,這種土雞瓦狗如何能扛到今日!”

  這時李懹從殿外走入。聽到徐京的話,不覺接言道,當然因為徐京在場,他還是留了些話的,言語中沒有涉及到官軍的表現。

  此時他見了王倫并不顯畏縮之態。反而下意識里有一種親切,想是多來源于叔父平日的灌輸。

  王倫聞言朝徐京歉意一笑,便向李懹招手,待他過來,問道:“李懹兄弟,你叔父可安好?”

  “實不敢和王叔父稱兄道弟,豈不折了小侄的草料!若叫叔父聞之,定要小侄好看!”李懹聞言連忙道,直說得眾人都笑,只聽他又道,“有勞王叔父掛念,我叔父好著哩!話說回來,既有王叔父這般了得的師弟,天下綠林誰敢不給他面子?就是王盟主也要倚重于他,日子滋潤著哩!”

  “江湖亂道,各人論各人的,我和你叔父自然是師兄弟相稱,但他此時又不在跟前,你又小不了我幾歲,自然同輩相交!你在山上待了些時日,該知道呼延一家祖孫三代皆在山寨,若是論起來,呼延通兄弟豈不見人矮一頭!”王倫搖頭笑道。

  “寨主怎么喊小侄,小侄沒有辦法,但是寨主終是我的叔父!想叫小侄喊你一聲哥哥,卻是難!”李懹十分堅持道。

  眾人被他這番話說得好笑,心道江湖里面,誰能從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如今僭越稱帝的田虎,不久前還對王倫一口一個哥哥,當時三人六面,乃是他抵賴不過的事實。此時雖然語境有異,卻也只有李懹能說出死也不肯喊王倫哥哥的言語來。

  “罷了,那便你叫你的,我喊我的罷!”王倫見他倔強,搖頭一笑,介紹了許貫忠的身份,就請眾人就座,張三帶人進來上了茶水,眾人喝茶的時候,閑話說起河東的戰事,只聽許貫忠問道:“聞先生多曾說起徐節度武藝了得,聽說失手于田虎手下一個賊將,我們往日和田虎沒少打交道,怎未聞得此人手下有這等的猛將?”

  徐京喝了一口茶,搖頭嘆息道:“我先前也如你這般想,是以輕敵上陣,想捉他一兩員賊將,挫挫他的士氣。哪知對方陣中撞出個使雙槍的漢子,槍法甚是嫻熟無比,老夫與他鏖戰七八十回合,氣力不濟,終是失手,害得我手下那一萬兵馬,也招了噩運,真是罪過!”

  使雙槍的賊將?

  王倫實在想不起田虎手下有這么個人來,當下和許貫忠對視一眼,只聽許貫忠問道:“徐節度,不是那廝是否姓董!自立旗號曰:董一撞?”

  徐京驚起,道:“你怎曉得?!”

  “襲慶府有個姓董的兵馬都監,自稱風流雙槍將,曾有殺人之父,奪人之女的惡行,是個有才無德的匪類,甚不成器。當日被王稟王將軍逐出府去,不想竟投了田虎這賊!”

  徐京見說方才恍然大悟,道:“我說他的槍法不是綠林手段,原來還有這番過往,敗在這樣一個人手上,我這老臉算是丟光了!”他雖是駐守河東的節度使,但大宋軍州眾多,兵馬都監少說有三二百人,就是不認識董平,也算不得他孤陋寡聞。

  “老將軍放心,且在我山寨安心居住,就是想去聞先生處,我也會替你安排!”王倫安撫他道。

  “我算是被有些人恨入骨髓了,回到朝中也無非是抄家問罪。下場凄涼!寨主若是不棄,我這把老骨頭埋也埋在梁山了。不過,老朽老來得子,那孩子便是我心頭之肉,還望寨主將他送上濟州島聞先生門下。從此學文。不似他老爹這般辛酸!”

  徐京在街市、綠林、官場上廝混了四十多年,人情世故早已看得透徹,他們這一班十個節度使。都屬于前朝先皇的政治遺產,在當今官家面前沒有甚么存在感,反而因為低賤的出身和超凡的地位,受到不少新進武將的嫉妒,眼下朝中的人。絕對是等著看他們笑話、打算落井下石的多,他若以戰敗者的身份回去,那就是個靶子,定然不得善終。

  眼前這位梁山泊主,和一般綠林人物不同,視野超脫,居然在海外還有基業。再有老友聞煥章在彼照應,既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重操舊業,再入綠林。若能為孩子將來謀個前程,此生也不枉了。

  “若得老將軍加盟,梁山泊蓬蓽生輝啊!孩子的事情你放心,想必聞先生也是愿意收得如此佳徒的!”王倫給了徐京一個準話,見后者十分認真的望向自己,便把話敞開了道:

  “我山寨里不少兄弟出身綠林,對較大戰事駕馭乏力,是以我在山寨開建講武堂一所,專門由經驗豐富的宿將給弟兄們傳授經驗。老將軍身居節度高位,帶兵數十年,定然心得不少,我意請老將軍就任講武堂教授講學頭領,帶一帶這些后輩,不知老將軍意下如何?”

  其實對徐京的這個安排,王倫和許貫忠商量許久,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若叫他上陣帶兵,和一般后輩稱兄道弟,統領都統制職務,對這位前節度使來說,無異折磨。還是講武堂的位置適合他,作個“軍校教授”,既不用受親冒矢石之苦,也能安心養老,還能用他的經驗使山寨這一班年輕將領,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實乃兩全其美的好事。

  王倫的原則是設身處地,人盡其才,果然見那徐京沒有拒絕,起身道謝:“這個好,老夫憋著這一肚子話,終于有個正經場合說了,難不成叫那些從軍多年得來的心得隨我入棺材里去?多謝寨主體諒老朽,來日講武堂上,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藏私!”

  “好!”王倫見徐京十分爽快的應承下來,當即跟他敬了一杯茶,又聊了幾句,復望向李懹,笑道:“你叔父與我說了,想叫你在東京歷練歷練,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小侄聽兩位叔父的!”李懹一口道。

按王倫對李懹的印象,此人原本軌跡中乃是統領紀山軍五虎的統帥,手下統領著袁朗、馬氏兄弟及滕氏兄弟這樣的猛將,雖然能有這個地位與李助不無關系,但其能一亮相就小勝宋江一場,并讓這五人甘心聽命,應該是個武藝和統帥能力都還不錯的漢子,只是他現在太過年輕,王倫也無意拔苗助長,且東京也需要他這樣的有武力的漢子,故而應承先讓他在東京歷練一番為好  “樂和兄弟怎么想的,如何現在還在東京不肯回來?”王倫說起李懹的安排,卻想起樂和來,這個兄弟雖然被石碑曝了光,但堅稱其所用乃是化名,并沒有那么容易露餡,一直在堅守崗位。

  這事卻屬于燕青管轄內的范疇,只見他起身道:“樂和兄弟十分盡職,小弟累派人去催,他卻不肯輕易回來。小人無奈,奉哥哥軍令,帶著山寨弟兄,扮作他的名姓,在泰安大鬧了一場,現在人皆以為樂和兄弟在京東出沒,樂和兄弟便以此為理由,屢次上書山寨,讓他繼續待在東京。蕭軍師和朱貴頭領考慮到他個人的想法,終沒有強制命令樂和兄弟撤回!”

  山寨靈巧之人,首推燕青,次屬樂和,好像還真沒有能替代他的合適人選,這個素來柔弱的樂和,這次居然強硬一回,以身犯險,用石碣出世后依然安全無虞的事例做理由來說服山寨,事實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想大宋億兆黎民,人海茫茫(又無網上追逃的說法),除了邊郡登州大牢里的同事(當日破城殺了不少),誰能肯定這個樂東家就是梁山樂和?想必蕭嘉穗和朱貴都是考慮到這些,才讓逐漸打開局面的樂和繼續待在東京。王倫沉吟半晌,最后慎重道:“這事我還要跟孫新、顧大嫂夫婦商量商量!”

  “確實該慎重些!”燕青附和道,隨即在言語中帶出他身邊這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道:“當日小弟大鬧泰安,就是鬧的這個兄弟的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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