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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一章 花榮刀劈宋公明

  宋江那顆心撲騰撲騰都跳到嗓子眼了,這可是他名正言順上位的唯一機會,只聽“噗通”一聲,宋江已是跪倒在地,用兩個膝蓋在地上蹭土揚塵,爬到晁天王的靈柩跟前,欲要一睹為快,眼見為實。

  劉唐大吼一聲,將上前開棺的眾嘍啰推了個趔趄,使神力揭開渾厚的棺材蓋兒,宋江是個五短身材,這時禁不住起身探視,只見棺材里躺著一具尸首分離的尸體,拿石灰裹了,那顆頭顱之上,雙眼瞪得圓鼓,兀自一副死不瞑目的慘狀。

  “這…啊!”

  宋江在目睹了天王遺容后,不禁捂嘴驚呼,雙腳就往后退,這時隨他一起旁觀的眾頭領均是大驚失色。在這當口,誰也顧不上黑三郎,只見宋江不知是腿軟了還是怎地,居然平地失足,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怎么是李都監!?”穆弘是宋江身邊為數不多的知道一些內情的頭領之一,這時嘴張得足以塞進一整顆蟠桃。

  “很失望是不是?若不是這個天王身首異處,便該是我晁蓋躺在這副棺材里罷!”一個鐵塔巨漢分開白衣白甲的眾嘍啰,昂首走了出來,朱仝和雷橫此時都羞愧的低了頭,不知眼下該如何收場。

  “兄長…兄長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都怪那韓伯龍亂傳消息,我還以為兄長蒙難,如此天佑我二龍山,一只耳那廝真該重重責罰!”宋江到底不是常人,在這種心理落差下,還能面不改色,起身救場。

  “他嘴里的話,是我讓他說的!不然眼下便要多添一副棺材了!公明賢弟,你此刻很失望是不是?”

  此時的晁蓋,面上再也看不到昔日那種溫和寬厚的笑容,這聲“公明賢弟”,叫得宋江是毛骨悚然。

  “兄長。這話怎么說的?我與你自幼相交,算來總有一二十年了罷!小弟是甚么人,你還能不清楚?我這里一顆誠心,可昭日月啊!”

  宋江的一生。是絕不可能叫別人喊“咔”的,這位戲劇大師最執著的信念就是,只要沒到他閉眼的那天,這場戲就不可能收場。

  因為,他已經全身心的融入了他自編自導的這場人生大戲中。

  “二十年情分!二十年的情分啊,宋哥哥!”花榮忽然推開眾人,直往宋江面前走來,宋江身側的孔氏兄弟見狀,咬了咬牙,挺身擋在花榮面前。哪知叫花榮一腳一個,雙雙踢翻在地,這時宋江雖面對著氣勢洶洶的花榮不閃不避,但眼中的落寞已是無處隱藏。

  他清楚的意識到,從花榮抬腿踢翻孔明孔亮的這一刻起。這個兄弟,就要和自己分道揚鑣了。

  “宋哥哥,晁天王和你二十年情分!我與你相交也有六年七個月又一十三天,是不是將來我擋了你的路,你也會暗地里送我一副棺材?我花榮少年時便結識兄長,自以為老天垂青,讓我結識得這樣一位大豪杰。大英雄,就是你要把我妹子拿來做籌碼,我也糊里糊涂,任你為之,只因我真真切切當你是我兄長,你就是把我這條性命拿去。我又有甚么言語好說?一日為兄長,終身為兄長,你就是拿我這條命去,我也怨不得別人!”

  花榮說到此處,一雙俊目紅得恨不得滴下血來。只見他怒斥道:

  “但是宋江!晁天王待你更甚于你待別人,你就能逼迫他一怒興師,看他自尋死路?不但如此,你還…”

  花榮有錦繡小李廣之稱,面對機心重重的宋江和興師問罪的晁蓋,眼前這一幕焉能想不明白?從前他只是不愿往這方面去想,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他的眼前,他還能裝聾作啞?自欺欺人?

  只見這時花榮指著棺材里的李成,氣得喉嚨里咯咯作響,硬是說不出話來。

  宋江無話可說,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靠柔弱包容剛強,從來不會跟身邊小弟爭個面紅耳赤,你可以認為他此時是自認理虧了,也可以是當他在包容失態的花榮,總之,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和花榮一爭長短。

  可宋江不說話,就不代表其他人會放過這個站隊表忠心的絕好“機會”。孫立在旁邊等候這個機會已經多時了。

  他本無意落草,但命運將他推入綠林,他仍沒放棄尋找出頭的機會,就是在這賊窩里,他也有一顆往上攀爬混得更好的恒心,可惜晁蓋對他不冷不熱,宋江雖然熱情,但手下有花榮、李成橫在面前,他實難有所作為。

  眼下他雖不知晁蓋和宋江之間具體怎么了,但往下的局勢,他倒能猜到幾分。晁蓋明擺著是回來興師問罪的,宋江別看他軟言軟語,也是絕不肯坐以待斃的主兒。這么一場大火并的當口,也是到了該自己站隊的時候了!

  孫立當機立斷,挺身而出,擋在宋江面前,喝道:“花榮,你早想背叛宋哥哥,投奔那梁山泊,這二龍山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現在血口噴人,詆毀宋江哥哥,無非為自己將來背叛…”

  “干你娘的!無恥小人,花知寨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你敢污他!”劉唐把旗桿一丟,操起家伙,就要上前來砍孫立,卻叫花榮攔住,奪過他的樸刀,道:“哥哥,我自己的事,自己來!”

  哪知這時宋江忽然擋在手握佩刀的孫立面前,對花榮道:“賢弟,千錯萬錯,都是愚兄的錯。這條性命,就賠給你,一刀下去,也是干凈!只望兄弟你莫要氣壞身子!”

  宋江這句話說完,只聽穆弘、燕順、薛永、宋清四人拔刀大喝,宋江回頭望著親弟弟怒斥道:“我和花賢弟的事情,甚么時候輪到你這廝插手!”

  花榮是什么人?即便他再痛恨宋江,也不可能手刃了他,當下雙手顫顫,望著如此不要臉的恩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宋江,想不到你如此厚顏!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利用花知寨重情重義的‘弱點’,連我智多星也不禁要對你說上一個字:‘服了’!”

  吳用搖著鵝毛扇上前道,當下用扇子壓下花榮手上的樸刀道:“花知寨迷途知返,難能可貴,只是有些話說清楚就好,犯不上跟有些人死磕!”

  見此時花榮怒氣兀自未平,吳用想了想又道:“晁蓋哥哥的賬還沒跟這位山東及時雨算完,花知寨怎么也得挨一挨,總要有個先來后到,是不是?”

  花榮見面色鐵青的晁蓋一直沒有說話,猛的回過頭來,當即咬碎牙關,就把手上那把刀望著宋江面上劈下,卻是驚得宋江一頭冷汗,最終那把刀在宋江鼻翼前三寸處劃過,直劈到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刀痕。

  “我花榮有眼無珠,結交了你這么一個兄長,這一刀直斬盡我倆情義!從此你走你的招安道,我過我的落草橋!”

  花榮說完,猛的一咳,吐出一口鮮血來,直噴了宋江一臉,劉唐連忙過來扶住花榮,花榮慘然一笑,將刀重重按在劉唐手上,對著在場三二十個頭領高聲道:

  “我花榮從前便是朝廷軍官,為著宋江不惜落草,如今他卻不擇手段、一意招安,這一跤卻閃得我好!我花榮糊涂半世,若再與他做個幫兇,謀害好人,卻是天也不容我!!罷了,從前種種,我也不怨別人,只怪我瞎了狗眼!只是從今往后,我花榮再與宋江毫無一絲瓜葛!”

  好些頭領聞言,不敢和花榮對視,紛紛低頭回避,唯獨朱仝痛心疾首,望天長嘆,他明明和宋江不過十來步的距離,卻明顯感覺自己和這個哥哥中間已經橫下一道無法越過的鴻溝。

  花榮說完,連吐兩口鮮血,居然昏厥在劉唐懷里,劉唐見狀,一手扶著花榮,一手指著宋江破口大罵,直罵得這黑三狗血噴頭,心中泣血。宋江羽翼雖多,此時竟無人敢上前幫腔。

  晁蓋見劉唐罵得夠了,把手一舉,上前道:“公明賢弟,花知寨的事情且放一邊,我們倆個老兄弟之間,也該把話說清楚罷?”

  宋江和花榮鬧騰一場,額頭上冷汗迭出,心中沒來由的慌了,此時見晁蓋站了出來,連臉上的血跡都沒抹,硬著頭皮道:“花賢弟誤會小弟,小弟無話可說!但哥哥不該也這般看我!小弟當初早說此行兇多吉少,這不折了李成李天王這一員大將,既然當日出師前小弟就曾百般勸說,哥哥此時還要小弟說什么?”

  晁蓋嘆了口氣,他以為憑兩人之間這么久的交情,事到如今,宋江能像條漢子剖開心胸說句真話,哪知他猶自裝樣,晁蓋的情緒已經是跌到底谷。

  “李成并不是死于官軍之手,之所以身首異處,是因為他在亂軍之中,冷箭暗殺保正!”公孫勝上前一步,舉手叫道:“來啊!把替哥哥擋箭的好漢遺體抬上來!”

  幾個小嘍啰扛著一位壯士的遺體走上前來,只見他項間還插著一支致命箭矢,這時穆弘走將出來,看也不看,便指著那箭身道:

  “這箭上明明寫著龐毅老賊的名字,公孫道人怎地誣陷說是李都監射殺的!再者說了,就算李都監意圖謀害晁天王,那也因為他是朝廷叛將,早有反水之心,干我家宋哥哥何事?這廝還是劉唐引薦的,王倫放的人,我能不能說是王倫和劉唐聯手謀害你晁天王?晁蓋你胸中容不得豪杰,一心要剪除宋公明哥哥,也不必來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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