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咱們來作個決斷罷!”董平很快興奮起來,雙手將兩把短槍舞得風車一般的轉,在老劉一家和程婉兒的哭喊聲中,帶著他的手下,蜂擁而上。
“師兄,你上我上?”林沖拔起面前插在鐵板一般凍土中的長槍,冷靜道。
“江志鵬,帶著大家聽林教頭號令!”魯智深顯然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放手一搏的機會。雖然在山寨和眾高手過招次數是不少,可惜都是自家兄弟,放不開手腳,此時遇上這么個在心中列為該殺之人,斗志怎能不激昂。
“師兄,此人武藝和袁朗兄弟不分上下,招式套路也很相近!”林沖在集結士卒前,不忘提醒魯智深道。他心中十分清楚,以魯智深外粗內細的性子,以及在武藝上的造詣,自然懂得這場廝殺中該注意什么。
“小崽子們就交給你了!兄弟,你得把弟兄們都好生帶回去!”
魯智深大喝一聲,舞起月牙鏟,直朝董平殺去,這時有幾個不開眼的還要來阻攔魯智深,哪知這柄重大八十八斤的神兵利器所到之處,搶迎槍斷,刀擋刀飛,三五具熱氣騰騰的尸體橫空飛起之后,官軍聞之喪膽,隊列中很是自覺的讓出一條道來,這莽和尚實在太猛了,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還是交給主將罷。
董平見狀吃了一驚,暗道當初祝家莊時,怎不聞有這么個胖大和尚,還以為林沖是自己現在的最大敵人。現在看來,這廝本事,完全不在林沖之下啊!?
“看仗!”魯智深爆喝一聲,一招力劈華山直朝董平的天靈蓋落下,董平剛才見識過這胖大和尚將人掀在半空的神力,當下不敢硬接,一個急閃,避過這致命一擊。剛剛喘息略定,哪知這和尚攻勢又起,董平心中一沉。看來遇上生平勁敵了。
魯智深此時已經進入狀態。但見雙眼血紅,額前青筋暴起,那柄月牙鏟被他水桶般的兩只胳膊舞得虎虎生威,董平一直在退。迫不得已才硬接魯智深一仗。那種感覺讓他叫苦不迭。仿佛就像被飛馳的烈馬撞上,兩臂肌肉顫抖不已。董平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咬牙暗罵一聲。腦袋里急思破敵辦法。
說實話,他原本是最愿意跟這等身大力沉的對手對決的。畢竟這樣的人縱然攻勢極其猛烈,但其缺點都很明顯,頭一個便是反應慢,而反應慢則必定會導致防御出現漏洞。董平往常就是一次又一次在這樣的猛人身上撈到戰功的。
可是這和尚的力量絕對是他所遇見過的敵手中最為強悍的,而且反應極為靈敏,董平自己是使雙槍的,本來對自己力氣有著明顯自信,再者使雙槍很需要技巧,不然相對于使用單槍來說,便是畫蛇添足了。可是眼下在這和尚面前,力量被壓制了,導致技巧也發揮不回來,雙槍原有的優勢全然失去,這樣下去結局危矣!
董平不敢再退,當即把牙一咬,極其驚險的避過魯智深致命一招,不退反進,欺身而上,使出雙槍絕技,往魯智深要害處刺來。
魯智深爆喝一聲:“來得好!”及時將月牙鏟收回,槍仗相撞,火星四濺,魯智深那種尸山血海中錘煉出來的直覺,往往在關鍵時刻彌補了守勢的相對不足,而與袁朗切磋武藝時的經驗此時彰顯彌足珍貴,故而董平此時就算欺身魯智深近前,拿這般強得離譜的對手,也沒太多辦法。
兩人你來我往,漸漸廝殺至五十余合,董平和魯智深性命相搏,絲毫不敢松神,這時忽然發現身旁喊殺聲漸小,不停有人鬼哭狼嚎般從自己身邊掠過,董平察覺不對,飛快用余光四處掃視一番,心下不禁張皇失措,地上除了留下三四十具尸體,自己帶來的人全部逃散而走。
董平在心中大罵這廝們太不講義氣,又生怕林沖上前來夾攻自己,此時一心要走,可惜這莽和尚那根怪異兵器絲毫不離自己左右,此時直陷入戰無戰心,退無把握的尷尬境地。
“十三個兄弟掛彩,并無致命傷,其他無一傷亡!”江志鵬收了雙刀,上前跟林沖道,這時看到場上兩人搏殺,道:“這廝大言不慚,以為憑著人多便可取勝,真是幼稚!”
“他哪里是幼稚?他是太過自負!以為憑自己本事可以拖住我,其他人先解決你們,再圖扭轉戰局。可惜此人太過可笑,身為梁山周邊府城都監,居然不知我山寨內情,居然連我師兄都沒認出來,豈不是自討欺辱?”林沖冷笑道。
江志鵬聞言怒氣升騰,兩手握住直刀,盯著董平道:“這廝既然如此齷蹉,咱們便讓他嘗嘗不講道義,被人夾攻的滋味!”
正和魯智深纏斗的董平聽到這話,心里不是滋味,恰好這時魯智深一鏟殺過,董平就勢一滾,起身后單手擲槍,直朝魯智深摜去,隨即也不問結果,轉身便逃,魯智深側身躲過這一擲,哪里肯舍這董平,當即收了月牙鏟,緊追不舍,董平見林沖等人也追了上來,心中大急,心知自己此番怕是真落入死地了,懊悔起初時的魯莽來,暗道:“董一撞啊董一撞,今日莫非你的死期到了?”
“自作自受!”看著狼狽至極的董平朝自己這邊奔來,老劉不禁罵一聲,這時他突然想到董平剛才言語間只怕泄露了自家人的身份,只如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呆若木雞,又氣又怕,暗道:“梁山泊之所以替自己渾家治病,是因為把自己當成普通百姓,若是叫他們知道自家小娘子是襲慶府知府的寶貝閨女,那還不被他們掠上山去!?”
一想到此節,老劉后背心都被冷汗涼透了,下意識爬上馬車,死命催那馬兒向前,哪知這一幕落在死命逃亡的董平眼里,卻是全部變了味兒,他憤懣不平的想道:“老爺拼了性命來救你一家人,你現在看老爺性命不保,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只顧自己逃命,還是個人嗎!”
悲憤在瞬間觸發了董平的潛能,只見他雙腿如飛,朝那馬車追趕而去,看著漸漸近了,死命一蹬腿,連手上唯一一把短槍都丟了,便見他整個人飛撲到馬車后廂之上,掉在后面直擺。
其實這時他要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話也不說,也許這個大難就解了,畢竟魯智深、林沖他們都是步行,并未帶馬,可是他偏偏壓不住心中火氣,怒氣道:“老豬狗!老爺帶人來救你一家性命,你關鍵時刻丟下我就跑,這筆賬,我跟你慢慢算!”
老劉一聽,心中一慌,暗道自己甚么時候惹了這么個瘟神?這一路走下去是能夠避開梁山泊的人馬,但董平這個人是個瘋子,整天在馬上插兩個旗幟全城招搖,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甚么雙槍將,要做萬戶侯似的,在自家相公面前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從不懂得甚么叫做文尊武卑、上下有別的體統,這樣的人你跟他完全無法交流,若要是路上發作起來,沒人能制得住他,可又如何是好?
老劉心中有事兒,手上便慢了一著,這冰天雪地的,乘馬本來不便,何況又是這么一路疾馳,在他還沒有想好萬全之策時,忽聽右邊馬兒一聲慘叫,原來是馬失前蹄,整個栽倒在地上,連帶身邊那匹同類也受了魚池之殃,兩馬摔倒在地,那后面的車廂因為慣性,直直從兩匹馬身上軋了過去,車轅在凍土之上劃出兩條深深的印跡。
老劉顧不上眼前朦朧一片的血紅之色,直朝飛出的車架上跑去,此時他的渾家、女兒、小主全都在車上,而且渾家開腸破肚這才幾天,遇上這么一出,任誰不揪心?老劉哭喊著接近車廂,卻不防身上受了一記重擊,頓時如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幾丈之外,原來是鼻青臉腫的董平含憤出手,痛罵道:“你個老豬狗,你說你有甚么用,駕個車都不會!”
“董平,是好漢過來再戰一百回合,你動個老人,算甚么本事?”匆匆趕上的魯智深見他動老漢,大怒道。
“我董平未及三旬,已經是堂堂大府的兵馬都監,當今天子授下的將印,憋在腰間,誰見了不伸出大拇指來,說一聲‘好’!你區區一個草寇,也配開口閉口說甚么誰是好漢?”董平滿面是血,一搖一晃的走出來,狂笑道。
除了馬兒的哀鳴,和風雪之聲,周圍再無其他響動,此時根本沒人理會董平,只聽魯智深冷笑一聲,“這廝瘋了,讓灑家來送他一程!”
董平怪笑一聲,抽出身上佩刀,就在眾人都以為他要和魯智深做殊死搏斗時,哪知他轉身撞向殘破的車廂,持刀指向里間,朝魯智深喊道:“來啊,過來啊!老爺死也不孤單,還有知府家的小娘子陪我下地獄!”
見魯智深、林沖等人叫自己唬住,董平放聲大笑,道:“你那王倫真是個蠢貨,裝甚么正人君子,這等絕色美女居然放她下山了,打的甚么主意怕我不知道!?還想放長線釣大魚,告訴你,白日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