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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五章 這應該我此生最后一次投降

  “索將軍,咱們有仇!?”

  遇上索超不要命一般的打法,林沖心中有些納悶。此人半日之前還是好好的,怎么此時突然像變了個人一般?

  索超見林沖發問,手上大斧不停,嘴中卻交代著后事:“休要問,說來羞煞人!林教頭,小將求你個事!”

  林沖見說,瞧個破綻,使力壓下索超的金蘸斧,道:“請說!”

  索超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閃爍的火光下,浮現的是一張張神情關切的面孔,都是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索超長嘆一聲,收回目光,望著自己的對手,誠懇道:“林教頭,我死之后,莫要為難我的弟兄,他們如要上梁山,還望照顧一二!”

  林沖聞言一愕,看到索超決然的眼神,旋即恍然大悟,對索超道:“這些弟兄,還有誰能有你了解他們,還是你領著他們上梁山罷!”

  “我沒臉去!來罷,此番見個高低輸贏!”索超說完,抽出兵器,復又橫掃過來,林沖一笑,也是奮起神威,與他相搏。索超見林沖拿出真本事來斗自己,不由興奮起來,暗道:“若是死在這個人手下,倒也不曾辱沒我!”

  既懷著必死決心,只見他手上那柄金蘸斧如開天辟地一般掄來,直比平時流暢許多,林沖一時間,倒也叫這種只攻不守、難得一見的打法給絆住,此時索超整個人顯得極端興奮,手上那柄斧頭使出如有神助。

  在這生死之際,索超對這柄金蘸斧的運用,又有了新的領悟。

  就在他微微分神之時,不防林沖長槍入懷,只見這槍并不直入,只是左右一敲,然后發力一挑。索超再也握不住大斧,頓時兵刃失手。

  索超見狀,急忙去取佩刀,林沖知他性格剛烈,怕他想不開,將他打落馬下,解珍、解寶見了,急忙上前按住索超,一人取繩索,一人大聲道:“死了就甚么都沒有了。你這人怎么偏想不開!”

  “他就是想得太開了!”林沖望著被按倒在地的索超,對身邊見習的兩個步軍頭領嘆道。

  這時索超的部眾都急急奔上前來,剛才索超和林沖的交待后事他們也聽到了,這種對敵人的信賴之情,直叫他們動刀不是,不動刀也不是,都是僵在當場,這時索超大喊道:“周瑾!看好他們,別又瞎裝硬漢!林教頭。看在大家禁軍同袍一場,給我來個痛快的!”

  林沖見他是無論如何消停不了了,轉身朝索超走去,周瑾大駭。叫道:“林…林教頭…”

  “不礙事!”林沖回頭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走到索超面前,索超咧著嘴,望著林沖笑道:“死你手里。我不冤了!”

  林沖苦笑一聲,回道:“你若死我手里,我才是冤!”

  索超還在想林沖話里的意思。忽覺頸后一痛,隨即失去意識。林沖回頭對解珍和解寶道:“好生照顧,哥冇哥很是看重于他!”

  解珍、解寶對視一眼,都是重重點頭,解寶索性把索超背在背上,林沖一笑,對麾下道:“進去搜!”

  周瑾見索超無事,放心下來,猶豫一陣,上前對林沖道:“梁中書和聞都監早投北門走了!”

  林沖看了他一眼,見他不似撒謊的模樣,點點頭道:“帶著你的弟兄,哪里也不要去,就在此處!等我回來,便帶你去見哥哥!”

  周瑾默默點頭,朝林沖拜了一拜,隨即轉身招呼部眾去了,林沖又對解氏兄弟道:“兩位帶三百馬軍鎮守在此,我去北門看看!”

  兩人當即領命,林沖帶著剩余弟兄,直往北邊趕去,等他到達目的地后,只見大名府北門門洞大開,守軍此時已是逃得差不多了。林沖留了一都馬軍守門,率眾出城追趕二十里,卻是一無所獲。

  見離城頗遠,林沖尋思要帶人返城,哪知峰回路轉、柳暗花明,這時在前面樹林里面,忽然有一伙人攛將出來,這伙人一見林沖的馬軍,還以為是城中潰兵,都是上前大聲呼喊,林沖聽他們喊甚么“王相公在此…”,不負所望的上前將這伙人都繳了械,經俘虜指認,其中一個氣喘吁吁地的中年男子,正是本府的王太守。眾人大喜,此番終于沒有白跑一趟,滿載夯貨返城。

  再次返回北門時,此地已經有自家步軍值守了,為首兩人,正是黑旋風李逵和混世魔王樊瑞,兩人看到林沖,都問道:“捉了梁中書那廝不曾?”林沖回言梁中書和聞達先跑了,此番之捉得王知府,并把此人的部下都交給陷陣營看管,只帶王萬蒼回去見王倫。

  樊瑞親自接收了俘虜,卻見李逵瞪著王萬蒼罵道:“你這廝沒用,跑都跑不贏他!怪不得梁中書作大相公,你才能作小相公!”

  王太守羞愧無地,李袞、項充都是哈哈大笑,鮑旭有些納悶的問道:“黑哥,甚么是大相公,甚么是小相公?”

  李逵也直撓頭,朝林沖問道:“教頭,你最有學問,說給我兄弟聽聽!”

  林沖笑著跟他們解釋了留守司和大名府的區別,四人還是懵懵懂懂,樊瑞上前道:“你們幾個,往日聞先生教你們識字,你們躲懶不去,將來等你們自己做了大相公、小相公的,到時候名字也不會寫,說出去丟死個人!”

  林沖大笑,上前提了王萬蒼,跟眾人告辭了,樊瑞上前道:“師父此時在留守司衙門,教頭只顧去那里尋他便是!”

  林沖謝了,卻見李逵等人扯著樊瑞理論,林沖搖頭苦笑,飛馬而回。等他到了留守司時,正遇見許貫忠在門口調度人手,林沖把王太守交給許貫忠,許貫忠望了一眼這位本府父母官,冷冷道:“王相公,馬大夫叫我問候你!”

  王萬蒼一聽,暗叫不妙,渾身發抖,許貫忠將他一提,轉頭對林沖道:“林教頭,哥哥剛進去了,準備勸索超哩,你若無事,進去幫著勸勸也好!”林沖見說,連忙和許貫忠拜別,趕入大堂去了。

  林沖進來時,見安道全在給索超扎針,便上前把軍情都跟王倫稟報了,王倫低聲跟林沖說了幾句,只見這時索超悠悠轉醒,見王倫、林沖還有徒弟周瑾等人都在場,自己此時絕不可能是到了鬼門關,出言埋怨道:“林教頭,你害得我苦!”

  堂上眾將都笑著望向林沖,林沖上前道:“剛才多有得罪,只是將軍英勇,不該就這樣辭世!”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現在樹都沒皮了,我哪里還有臉!”只見索超把頭一低。周瑾見狀道:“都是小弟不好,看不清楚官場險惡,看不清楚世道人心,直陷了師父你!”

  王倫見這師徒此時反應和上午完全不一樣,心中嘖嘖稱奇。當時被擒時,索超倒有歸順之意,無奈周瑾憤憤不平,哪知現在周瑾態度來了個急轉彎,索超又犯起犟來,看來這對師徒還真是兩個冤家。

  “上午便想請兩位一同上山,無奈當時周將軍不肯,小可也不愿強留,傷了義氣!小可此時,再次邀請兩位入伙,不知周將軍意下如何!”王倫望著周瑾道。

  “小將愿降!”周瑾也是干脆,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直截了當便回復了王倫。

  “當初死不投降是你,現在開口投降也是你冇!老子剛才死了不知有好,一來不耽誤你們上山,二來也不用把個鳥事弄得這般復雜!”索超望著周瑾大罵道,罵到后來,一股悲哀襲上心頭,只聽他怒吼道:“老子活著就是個悲劇,被人擺弄來擺弄去,還像個傻鳥一般樂此不疲,現在老子乏了,不想再玩下去了…”

  “索將軍,你既然在大名府做了十幾年的外人,難道就怕上梁山和林教頭、和我們做一回兄弟?”王倫忽然打斷索超,見他聞言陷入深思,又道:

  “你那百十來個兄弟,還有這位徒弟,若是眼睜睜看你死了,他們日后能過得好嗎?你全心全意,最終別人卻把你當外人,十分傷你,何其不公!但現在問題是,你把我們都當作了外人,你可知道?!你連死都不怕,為什么還怕再信我們一回?”

  周瑾聞言,上前苦苦哀求,不知是被王倫的話觸動,還是叫周瑾勸回,索超望著周瑾罵道:“你也是個軍官,哭成這樣成何體統!記住了,日后莫再把我往坑里帶!”

  周瑾聞言大喜,忙把索超扶了起來,只見索超望著王倫道:“若是這次被你哄了,那我這輩子,可就真沒甚么可以指望了!”

  一直沒說話的呂方這時忽道:“這大名府里說來武藝高強者也不止你索超一個,聞達、李成說他有萬夫不當之勇也能勉強對得上號,但是哥哥硬是不稀罕這兩人,獨獨對你上心,你說,偏偏哄你作甚?圖甚么?”

  索超聞言楞道:“圖甚么?”

  “圖個義氣相投,圖個今生有緣,圖個肝膽相照,圖個看對眼了!”王倫想都不想,開口便道。眼前這位急先鋒,到底是個性情中人,武藝雖然算不上絕頂,但是人品無傷,這就足夠了。

  索超聞言,嘆了口氣,拜下道:“這應該我此生最后一次投降!太他媽折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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