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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舌戰群儒

  承之卷:妖脈變第十五章舌戰群儒(第四更)

  迷茫之間,林封謹已經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發覺幾位大儒都在圍著一盆蘭花品鑒,沒有人理會自己,便長揖到地,大聲道:

  “河倉縣十八歲童生林封謹應召前來拜會各位前輩。”

  林封謹這么一說話,旁人便不能無視他了,這就涉及到禮節問題,就仿佛是兩國交戰,雙方都恨得要死,但是使臣之間會面也會互相行禮一個道理。

  林封謹一揖到底之后,卻也并沒有做出膽怯畏懼的模樣,而是直起身,很平靜的看向了幾位大儒。

  這時候侍立在旁邊的顧羨已經是驚呆了,若是他的話進來以后,一定是悄悄的站立在了旁邊,等到了列位大儒賞花完畢以后,出聲發問才敢回話,可是林封謹竟是這樣反客為主!

  這個時候,顧羨的冷汗已經冒了出來,他正要上前,旁邊的一個瘦小老者已經饒有興致的望向了林封謹,他須發如銀,但是眼神就仿佛閃電一般凌厲迅捷,注視了林封謹一會兒道:

  “你就是弒師的那個法家外門弟子?”

  林封謹踏前一步,很堅定的道:

  “還未請教尊長名諱。”

  這瘦小老者哈哈大笑:

  “我的名字,已經七十三年都沒有提起過了,你叫我海公子吧。”

  林封謹心中一動,原來此人就是被稱為“萬古云霄一羽毛”的海公子,乃是東林書院當中最有名的幾位大儒之一,他心念閃動,回話卻是絲毫不停:

  “海公子前輩剛剛的話,我實在是聽不懂,弒師二字,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而來。”

  海公子微笑,他的笑容竟然若頑童一般。令人有天真無邪的感覺;

  “天常書院不是傳出消息說,法家的殷青月,天常書院的副山長就是死在了你的手下?”

  林封謹淡淡的道: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殷青月身為副山長,不要說我,就是任何的一名外門弟子也從未聽他講過任何課程,傳道授業解惑六個字從何說起??這個師字,又是從何而來?”

  “其次,殷前輩的法家五刑劍術修煉通神。更是可以用秘術牽引天機星的星力入體,威力無窮,悍然斬殺南鄭羽林衛九人,最后死在了亂箭當中,晚輩一直狼狽閃避,連手也沒有還過,這個弒字從天而降,砸在了我的腦袋上面,實在是不知道為什么要遭受這種不白之冤。本來我以為謠言止于智者。現在看起來也未必啊。”

  林封謹詞鋒犀利,旁邊已經有兩名大儒微微皺眉,隱隱有些不喜,卻還有兩人饒有興致的聽他說話。這就是個人的秉性問題了,林封謹一來也打定了主意,務必是要不走尋常路,面面俱到其實就代表著流于俗套。何況唯唯諾諾本來就不是他的本性?

  海公子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后,卻沒有多說什么,反而有一個大儒拈須微笑。對著林封謹道:

  “我是鄭玄,你剛剛在外面和我的童兒說了什么?竟然讓他心緒不寧?他雖然年幼,但養氣功夫已經略有所得,你居然能夠寥寥數句破去他的心境,不要說任墨,就是邊壽民也做不到啊。”

  林封謹便請那位書童進來,然后將之前的對白一五一十的說了。海公子率先嘖嘖稱奇的道:

  “你為什么會說他可憐?”

  林封謹很干脆的道:

  “因為他的人生失去了一部分。嬰兒一出生就要哭,就要吃奶,這是嬰孩與生俱來的天性,而頑劣調皮,幼稚無知,嬉戲打鬧,從古至今本來就是童子的天性,可是,他人生當中的這一段實際上就已經被強行剝奪消失了,所以我說他可憐。他的心境不是我破的,而是他自己的天性破的他畢竟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總會有嬉戲玩耍的!”

  林封謹說的話聽起來很沒有道理,顧羨都很有出聲反駁他的,但那五個大儒聽了以后,仿佛在他們的觀念當中,明明是謬論,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覺得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意猶未盡感覺!

  這是因為林封謹的思想領先了這個時代數千年的原因,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許多步,就是白癡和瘋子了。所以他在天常書院說這些話的時候,便很干脆的就被看做是“怪物”“囈語”,奉承他的人頂多也只能說他“頗有怪思”。

  但是,現在的林封謹來到了東林書院以后,他面前的這些大儒皓首窮經,實在已經是這個時代站在最前列的思想家了,而且林封謹還有“風雨”一聯來為他鋪墊,所以他說的話,至少會有人肯去深思一下,這樣一來,頓時便會琢磨出那隱藏得極深的韻味來。

  鄭玄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居然對著林封謹道:

  “你可不可以說得再詳細一些?”

  林封謹認真的道:

  “各位先生可能覺得,像是頑童時候的懵懂,少年時候的輕狂這種東西,實在是對人生無益,所以說能夠拋棄就拋棄對吧?但是,有沒有人想到過,那本來就是人的一生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呢?沒有錯,怎么會有對?”

  說到這里,林封謹看向了另外一位看起來就是一絲不茍的大儒,行禮道:

  “這位前輩應該就是愛蓮先生了,我早就聽聞先生嚴肅方正,一絲不茍,但也曾經讀到過先生少年時候的詩作:海誓山盟空相許,真情盡出皆云煙。那時候的先生,應該是風華正茂苦戀一女子而不得吧?”

  愛蓮先生乃是一代大儒周敦頤,他聽了林封謹的詢問,本來古井不波的臉容上一下子也有了漣漪,微微的嘆息了一聲道:

  “是的…那時候,還是年少輕狂了些啊。”

  他的這首詞,其實只有他自己深心中才知道,乃是寫給了一位有夫之婦的,兩人之間的感情卻是深深糾纏,此時佳人早已一抔黃土,但是午夜夢回之際,常常會想起當年的酸楚,當年的甜蜜,當年的旖旎…

  林封謹又看向了其余的各位大儒,很認真的道: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先生,也都有自己的初戀,自己仰慕的女子,曾經從心中激蕩而出來的沖動和天真吧?所以,我覺得,頑童懵懂,少年輕狂雖然看起來耽擱了人生寶貴的做學問的時間,但是,我們的人生也才因此而完整,我們的生命才因此而精彩!這些經歷帶給人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回憶,最寶貴的回憶和一旦回憶起來后,心中蕩漾出來的漣漪!”

  “而我覺得最可怕的事情,反而是人生就只有一味的苦讀,因為生命當中有的東西,錯過了就錯過了,永遠都不會回來,像是我現在可以放下面子卻摸魚抓蝦,可以去上房揭瓦,卻再也不可能從中獲得那由衷的愉悅。像是各位前輩此時也可以去召來姬妾侍寢風流,可是,卻也永遠永遠都尋找不回來那第一次愛慕上少女的青澀…和快樂。”

  林封謹的話說完以后,整個房間內完全是一片安靜。

  沒有人說話,只有靜靜的呼吸聲。

  還有蘭花淡淡的芬芳。

  顧羨卻是汗流浹背,他從未想到過,一個人竟然可以用這樣的口吻和這樣的語氣,對這些名滿天下的大儒談論這樣的內容!!

  他卻不知道,林封謹來之前就精心策劃過,每個人在青春的時候都不會珍惜,但是一旦失去了,卻是會不斷的回憶!人越老,回憶過去的時候就越多,能夠讓這些老東西動容的,深入觸動他們內心的東西,除了青春還有什么呢?

  只要能夠讓這些人當中的一個被觸動,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些不大一樣,那么來這一次就成功了。因為林封謹的目的不是想要被許多人爭,只需要有一個人能夠看中自己那就OK。

  良久…鄭玄才淡淡的道:

  “今日興已盡,我且歸去,真是荒謬…”

  說完便扶著拐杖慢慢的離開了。

  “荒謬?沒錯,真是荒謬!”接下來走掉的是周敦頤,素來都顯得古井不波的他難得的惱怒了一次,似乎要加強語氣似的,在離開之后還甩了甩袖子,重重的說了兩個字;

  “荒謬!”

  很快的,其余的大儒都紛紛離開,大多數都贊成式的著重強調了“荒謬‘兩個字,只有海公子繼續呆站了一會兒,因為他游戲人間,乃是平生不近女色,此老忽然走到了林封謹的面前,看著他有些抓狂的道:

  “喂,小子,如果你說的是對的話,那么我他娘的人生豈不是比別人少了一些東西?我老人家不是大虧而特虧了?”

  林封謹愕然了一會兒:

  “唔,貌似是這樣。”

  “胡說八道!!!”海公子很干脆的噴了林封謹一臉的唾沫,然后很惱火的干脆的轉身走掉了。“我會有比別人少的東西…荒謬!!”

  林封謹在原地呆滯的站了一會兒,看著空空如野的大廳,然后嘆了口氣,苦笑著自言自語的道:

  ”貌似我又搞砸了。”

  顧羨這時候才哭笑不得的走過來,拍了拍林封謹的肩膀:

  “林賢弟,你…哎,你好自為之,我這就送你出去,不過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五位先生難得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林封謹除了苦笑之外,還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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