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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禮

  這伙計笑道:

  “在下田方,確實不是伙計,而是這會元樓的東家。”

  林封謹乃是何等人?微微一怔之后便笑了起來道:

  “卻是我唐突了,沒想到田東家真是有心了。”

  林封謹只道自己進來的時候被熟人認了出來,所以也沒多想,沒想到這田方卻是很干脆的笑道:

  “是啊,聽聞林公子回京以后,我就每日都派人在府前候著,總算是沒有與公子失之交臂,碧酒還好,這一道釀鵝肝卻是要用新鮮的鵝肝在一個時辰內做出來,否則的話,味道就大打了折扣,怎能拿出來待客。”

  林封謹聽了田方的話以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背后應該是沒那么簡單了,便坐了下來,緩緩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才淡淡的道:

  “這么說起來,田東家如此大費周折,那必然是有所教我了。”

  田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道:

  “我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公子你若神龍見首不見尾,并且也是素來不見外人,因此便只能想一些偏門法子了,實不相瞞,我除了在這里有布置之外,還在謀劃以五十萬兩銀子收購一家林苻氏的店鋪,以便引起林公子你的注意,好在總算老天爺開眼眷顧了我一次,讓我的安排有了一點效果。”

  林封謹聽了以后,心中已經是疑云四起,這田方如此苦心積慮,那么背后所謀必然乃大,不過林封謹是什么人?在呂羽的面前也是能拂袖而去的,這點城府還是有的,聽了田方的話以后。只是微微的點頭,隔了一會兒才道:

  “現在我在這里了,你也是和我談了話。有什么事情就可以說了。”

  田方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便是出門去敲了敲。林封謹耳力靈敏,立即就聽到了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散了開去,應該是開始清場然后在周圍警衛,這時候田方忽然咬了咬牙,才一下子跪了下來,哀聲道:

  “求林公子救我一命!”

  面對田方忽然做出來了這樣的低姿態,林封謹也是陡的吃了一驚,立即就皺眉道:

  “你這是做什么。我又怎么能救你的命?”

  田方這一跪下去之后,仿佛是解開了心結一樣,走出了第一步之后,接下來的事情就沒那么難了,深吸了一口氣道:

  “小人的祖上曾經救過一位仙人,便是賜下了一顆靈珠,說是時時放在神龕上面溫養的話,那么就能在關鍵的時候誠心祈禱,定有回應,然而只能用三次。這一顆靈珠傳下來已經是有兩百多年了。期間確確實實是用過了兩次,真的是指明了方向,使得整個家族都免掉了沒頂之災。家族也是開始興旺壯大。”

  “沒想到烈火烹油,盛極必衰,可是,就在小人的家族達到了最頂峰的時候,卻是忽然有大事發生,正是覆巢之時,難有完卵,現下我這一族的人幾乎都已經都被斬殺凋零殆盡,小人雖然不在主家當中。算是外系的人手,可是估計就這幾天族譜就會被查到。那就是我全家老小喪命的時候,所以沒有辦法。只能乞求那一顆靈珠,結果靈珠上便是有非常明白的顯示,說是普天之下,能護住我全家的人不少,但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在這鄴都當中,便只有林公子你了。”

  林封謹心中冷笑,他只覺得面前這人實在是有些弱智,竟然這樣的來編故事,真是當自己是三歲小孩了?這搞不好就是吞蛇軍當中那幫針對自己的人的延續,便哈哈一笑,便是站起來就走,唯恐對方后續還有什么伎倆,因此索性施展出來了孑孓身法,一下子就從酒樓的窗戶上飛閃了出去,突兀詭異,根本就令人目不暇接。

  那田方在他身后惶急呼喚,卻哪里追得上林封謹的身法?等他追到了窗口的時候,竟是連人影都沒見到了!

  林封謹遇到了這件事以后,也是有了警惕,便是吩咐了下去小心戒備,尤其是暗中有人盯著的狀況下,很多錢寧愿不賺,也是不能露出破綻來,有道是有備無患,防范于未然就是這個道理。

  而林家現在也不是那個普普通通的糧商家庭了,哪怕是呂羽想要動林家,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因為林家以金錢和聯姻的手段,將符家和左家都拖在了一起,三家的核心利益已經是結合在了一起,幾乎是牢不可破,同時,林家壟斷的草原貿易和吳作城運過來的海貿也并不是在吃獨食,至少也是故意放出來了四成的利益。

  這游離在外的四成利益又吸引了大量的勢力前來加入,因此在核心聯盟之外,還有一大股驚人的勢力形成了松散的聯盟,盡管這聯盟完全是依靠經濟利益來維持的,但是因為影響到的范圍極大,牽涉極廣,所以實際上運作起來的能量也是格外的驚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有道是斷人財路若殺人父母,一旦有人想要來動這塊蛋糕,面臨的就是全方位的反撲!

  正是有著這樣的憑借,林封謹才是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安靜的等著那暗藏在暗處的敵人發招,只要對方露出來了獠牙,那么身份就暴露了,擺在明處的敵人就并不可怕了,尤其是在鄴都這個主場當中,林封謹有大把的方法可以讓對方鎩羽而歸。

  然而距離酒樓上發生那件事情整整過了三天,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一切都是詭異無比的平靜!!

  人說暴風雨來臨之前,也是會有詭異的平靜出現,問題是林封謹通過自己的所有渠道,都沒嗅到有任何的針對自己的危機啊,這就未免有些令人覺得不正常了,所謂的暴風雨之前的平靜至少會令人覺得悶熱,天邊有黑云吧,倘若這樣比喻的話,當前的形式分明就是陽光明媚。白帆點點,清風徐來,海波不興。這樣還咬著說有暴風雨來,那豈不是睜眼瞎了?

  這樣的狀況持續下去。林封謹甚至自身都有些納悶起自己的判斷來了,恰好這一日是林苻氏的大掌柜來這邊走帳,林封謹留他下來飲茶,忽然想到了三天前田方說他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不惜砸下五十萬兩銀子來收購林苻氏的店鋪,便是問起來了這件事。

  大掌柜聽林封謹提起來了這件事以后,便立即道:

  “沒錯,是有這件事的。不過因為還沒有徹底交易完成,所以按照慣例,這一次就沒有向著公子您匯報。”

  林封謹道:

  “沒有徹底交易完成?這是什么意思?對方沒有付錢嗎?”

  大掌柜道:

  “不,對方是很有誠意的,咱們的那一家店鋪連貨加地皮,頂天也就值二十萬兩銀子罷了,何況對方還不要貨?只要鋪面?我一答應之后,直接就預付了五成的金額,公子你也是知道的,咱們林苻氏賣的都是精巧昂貴的東西。在搬運的時候必須小心,否則的話一旦出了差錯就是大麻煩,所以要的騰地方的時間就多了些。因此就約定了昨天來進行交割房契。將剩余下來的金額付清,結果對方卻是爽約了。”

  “爽約了?”林封謹沉吟道。

  大掌柜卻是會錯了意,急忙道:

  “確實是沒有來,之前他們交割的二十五萬兩銀子都已經是入了帳的,公子可以隨時查看,只是這件事既然是我在跟進,那么肯定是要等交割完畢了以后,弄得妥當了才會正式向東家匯報........”

  林封謹卻是擺了擺手沉吟道: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對方既然肯先付定金。看起來誠意很足,為什么會爽約呢?對方的具體身份是什么人知道嗎?”

  大掌柜道:

  “不知道。但是他們出具的銀票乃是四海錢莊的,并且還是萬兩起的大面積銀票。所以說應該是四海錢莊的大客戶,順著這條線不難將他們的底細查出來。”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恩,這件事里面透著很大的蹊蹺,所以說有能力的話,可以去查一查看。”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小跑著進來一個門子,看起來神情很是有些古怪,手中卻是拿著一張拜帖,喘得頗有些厲害的道:

  “公子,公子,有一件蹊蹺事情?”

  林封謹心中一動道:

  “什么事情?”

  這門子顫聲道:

  “早上有人送禮過來,小人見到只是三個藤箱,所以也沒在意,剛剛打開一看......竟然,竟然......”

  林封謹皺眉道:

  “竟然什么?”

  這門子道:

  “奴才也是說不準,還是請公子來看一看吧。”

  林封謹便是讓人將那三只藤箱送進來,初一看去,這三只藤箱和別的市集上面賣的可以說是別無二至,頂多二十文一個,有道是宰相門房七品官,以林家為核心形成的一個商業怪物的影響力也是空前的,因此每天上林家門里面來送禮的絡繹不絕,怪不得這門子不將這三只藤箱放在眼里,從早上拖到了現在才來匯報。

  此時的這三只藤箱當中,已經是有一只有打開的痕跡,林封謹順手一拉,瞳孔便是微微收縮,擺放在最上面的便是一尊通體赤紅色的珊瑚,晶瑩剔透,令人情不自禁的要沉溺于其中的美麗,下面被隨意壓著的是一串銀白色的珠子,難得的都是指頭大小,還發出了盈盈的光芒,而珠子正中央是一個翡翠扳指,雖然那上面的翡翠并不大,卻是無比的深邃難測......這普通的藤箱里面,裝的可都是十分難得的稀世奇珍啊!

  “這箱子里面的東西,至少也是這個數。”旁邊的大掌柜乃是林封謹的心腹,直接比了個二出來,那就是兩百萬兩了:“這其中還有三件東西我根本就沒有辦法估價。”

  林封謹微微點頭,又打開了第二只箱子,這里面卻是顯得十分樸素了,全部都是一卷一卷的字畫,甚至有些古舊泛黃,只是林封謹拿起來了最上面的那一卷書畫之后一展開。頓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是?七殺貼?”

  七殺貼是三百年之前大衛朝宰相薛剛的作品,薛剛據說是一名黑胖壯漢,胸毛比胡須還濃密。看起來就和殺豬匠類似,并且史書上記載。說他不修邊幅,就連上朝的宰相袍袖上面都有菜湯油污。

  不過此人尤擅書畫,有工筆小楷的仕女圖傳世,而這七殺貼,則是當時得知吐谷渾寇邊,破當時的通萬城,結果薛剛最痛惜的侄子也是葬身于斯,薛剛滿腔憤懣無處發泄。便是提筆寫了七個殺字,用了狂草,魏碑,楷書,章草等等七種筆法,將悲痛,憤恨之意融入了筆法當中,這就是七殺貼的由來。

  這七殺貼現世之后,便一直都被大內珍藏,后來大衛朝傾覆。也不知所蹤,因為七殺貼自從大衛朝覆滅以后便沒有公開出現過,所以很多人認為已經是在兵災當中焚毀了。所以不好估價,只能用類似的東西來參照。

  三年前,江南有人用百頃良田換了文三先生的一副“臨江仙”,文三先生比薛剛早百年,不過名氣卻是沒有薛剛大,并且文三先生在世上流傳的都有四件作品,而薛剛流傳下來的畫不少,字卻一副都沒有,所以基本上是可以肯定。這一張七殺貼的價值就至少不會比百頃良田少了!

  接下來林封謹又拿出來了一卷字畫,打開一看。繞是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是繼續吃了一驚,原來他拿出來的是一副畫。這幅畫上面繪的是兩雞爭斗的情形,幾乎是活靈活現,躍然紙上,連旁邊圍觀者的緊張表情也是刻畫得惟妙惟肖,這畫上面的題跋,印章多達十來個,密密麻麻,有新有舊。

  若林封謹沒有看錯的話,這幅張楚的斗雞圖便是十年前在襄樊的發賣會上拍出去的,當時的估值是八十萬兩銀子,最后賣出了一百七十萬兩的高價,為什么呢?其實嚴格的說起來,張楚的這斗雞圖實際價值也就是三四萬兩銀子左右,為什么會飆升價格如此厲害,這其中的奧秘,便是在旁邊的題跋上。

  左上角的第三個題跋,寫的是金石巢藏,旁邊蓋的印章則是食筍居士,值錢的就是這八個字!食筍居士乃是一代筆宗李山的別稱,而他在史書上還有一個尊稱,那就是“書圣”,這么說吧,李山差不多就是林封謹上輩子記憶里面王羲之懷素的合體。

  并且最令人痛恨的是,大衛朝的衛景帝乃是李山的腦殘粉這種,你知道的,腦殘粉本來就十分可怕,而當這個腦殘粉擁有了帝王的權勢之后,發揮出來的破壞力就是十分驚人的。衛景帝在位四十一年,從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孜孜不倦的收集李山的作品,一直都收集到死!

  當然,喜歡一個人的作品頂多就叫癡迷吧,而衛景帝一旦涉及到任何關于李山作品的事情,那就毫無理智,毫無節操可言,為了得到李山的作品,他是不擇手段,巧取豪奪,甚至不惜滅門抄家,用官位引誘。

  而此時李山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作品流傳下來的本來就不多,因此在衛景帝臨死之前,這位筆宗在民間流傳的,便只有摹本和仿本了,真跡便無一例外,全部都在衛景帝的書房里面,而這廝在死前則是做了一件令人發指的事情,他讓太子在死后將李山的所有作品陪葬!

  然后,衛景帝的墓一直都沒有被人找到,李山的手書便被認為成了絕響。

  直到七十多年前,有人發掘出來了李山的弟子的墓,便考據出來了李山還有一個別號,叫做食筍居士,頓時,就有人狂喜無比的發現,自己收藏的名畫上面,居然就有這四字印章,于是,那題跋.....便自然是筆宗大人的真跡了!

  所以說,張楚的斗雞圖只值三四萬兩銀子,可是上面的食筍居士的題跋,卻是值足足一百六十七萬兩!

  除此之外,這藤箱里面還有張克的“貓戲蝶圖”,還有徐寬的“葉后聽雨圖”,這些都是在史書軼聞當中有明文記載的東西,還有三幅畫的出處林封謹不知道的,但是能和這些傳世的名家大作放在一起,總不是魚目混珠,林封謹大略評估了一下這個藤箱里面的字畫,現在拿出去的話,至少穩穩妥妥能值個四百萬兩銀子!這還是在急著變現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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