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之卷:亢龍第一百零七章末路 大概過了三個時辰,元昊感覺得船只開始減速,然后微微一晃,外面便是傳來了交談聲,然后船只算是徹底停穩了,他此時便走上船頭去,發覺此時風大雨猛,到處都是漆黑一片,整個碼頭上都只點了兩三盞氣死風燈,看起來可以說是一片荒涼,與之前那些船員描述的截然不同。
不過元昊這時候反而覺得十分正常,這些海盜仿佛一般的家伙能有多大的見識?并且這地方乃是一幫草原蠻子搞出來的,格局能有多大?在心中不屑的同時,然后看著林封謹也從船艙里面鉆了出來,撐了一把油布傘,踩著船頭搭好的踏板就往岸上走,然后前面自然有人提著燈籠在旁邊引路。
緊接著,元昊便是隨著林封謹來到了一處岸邊高坡處的客棧里面,看起來也是黑燈瞎火的,想來在這樣的風雨夜晚,老板早就睡著了,不過接下來的安排還是令元昊頗為滿意的,無論是那充滿了異國風味的“風呂”泡澡,還是接下來上的酒菜,都遠勝過在船上的享受,接下來進了房間,躺臥在了柔軟的大床上迅速睡去。
不過,元昊還是按照每天入睡之前的習慣,制造出來了足足四個水傀儡放置在了周圍,一旦水傀儡發現了什么不對的情況,或者說是水傀儡本身出現什么問題,那么就會將他直接喚醒。
然而盡管睡前吃的東西和睡覺的環境都是無可挑剔,元昊合上眼睛以后,卻都是一直在做噩夢,夢到的都是那些死去的人憤怒的沖上來,嘴巴卻是像魚一樣的張合著,也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喊叫什么,但內容應該就是千篇一律的想得到的內容。
面對這種情況,元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因為這些人活著他尚且不怕,何況是死了?然而就在他帶著積極樂觀向上的心態,將雙手抱在了自己的胸前,欣賞著這些死鬼表演的時候,卻是忽然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獨目悄然從虛空當中浮現了出來,冷冷的,冷冷的看著他!!
元昊頓時有一種靈魂深處都要被剝光掉的感覺!!一種巨大的恐懼從心底涌現了上來,然后他就見到,那一只巨大獨目當中,居然倒映出來了他本身的影像。赫然是渾身,遍體鱗傷,鮮血淋漓,正在瘋狂驚恐哀號著被拖入到無盡的黑暗當中!!
然而元昊一下子就被驚醒了,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只覺得滿頭滿臉都是涼浸浸的冷汗,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只覺得心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焦灼感覺,這種焦灼燒心的感覺使得元昊忽然無比渴望大海。只有在大海當中,只有在冰涼的海水里面,仿佛才能撫慰住他瘋狂躁動的心靈。
元昊當然知道這種感覺十分不妥,額頭上的冷汗又是一粒一粒的冒了出來。內腑本來被壓制下去的傷勢又是隱隱作痛,好在他反手一掏,從懷中將那一具西王母的小小雕像給拿了出來,指尖上傳來的觸感是一如往常。沒有問題,元昊的心中便是一松,正要細看的時候。卻聽到了窗戶外面有人在慢條斯理的遙遙喊話道:
“大牧首閣下,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
元昊一聽那聲音,便知道是林封謹的,便深吸了一口氣,不愿意在這人面前露出任何的破綻來,他知道對方雖然一直表現得十分謙虛,可骨子里面卻仿佛一頭奸猾殘忍的狼,一旦獵物露出虛弱,就多半會撲上來瘋狂啃噬!直到元昊將心境恢復了正常,這才推開了旁邊的窗戶,做出了仿佛罩著面具的威嚴表情:
“還…”
那個接下來的“好”字,真的是直接仿佛石頭一樣,噎在了元昊的嗓子里面,連哽都哽不下去!!
這里乃是旅舍的二樓,從二樓的窗戶可以一直望到不遠處的大海,中間的距離也就是半里路吧,并且雖然昨天夜晚漆黑若晦,風大雨狂,今日卻是碧空如洗,日光明媚。
然而,在元昊的眼里,看不到遠處泛著白色泡沫涌動著的蔚藍大海,看不到在明凈得仿佛少女眼眸天穹上飛過的點點白鷗,也看不到那帶著溫暖灑落在了自己臉上手背上的燦爛陽光…他的心直沉入到了最低谷!仿佛是那漆黑深邃冰寒的海溝深處。
因為,從這旅舍到海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而且是頂盔貫甲的騎兵,整整齊齊的將這里完全塞滿,至少也是有幾千人!身上都是清一色赤紅色的鎧甲,披風!!
這倒也罷了,若是說騎兵,西戎的牧騎也是天下一絕,元昊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可是,面前的這些騎兵赫然是排列得筆直,仿佛是用尺子量出來一般的陣列,幾千人聚集在這里,更是連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來,馬匹除了尾巴輕輕搖動之外,嘴巴里面都是用馬嚼子勒住,硬是營造出來了連海風聲吹過都聽得到的氣勢!!
由小可以見大,連馬匹這樣的畜生都被生生訓練成了這樣,騎在馬背上的人,又將精銳成什么程度?
唯一與這支軍隊格格不入的,就是昂然盤膝坐在了一架大輦上的林封謹,這一架大輦赫然是足足由三十二匹赤紅色的駿馬所拉著的,這樣的排場,已經是絲毫都不遜色于西戎的君王出行了,他微笑著看著元昊道:
“大牧首,吳作城見。”
這是林封謹八天前在船艙當中告別的時候,對元昊所說的話。這時候他又再說了一次,可是此時說出來這句話,雖然一字不變,但是情景…已經大變。
元昊掉落入林封謹的這個局當中,委實是半點不冤。
林封謹中途為什么要和野豬他們分道揚鑣?便是要野豬他們先去布置一番,上茂城是什么地方,吳作城在這里的勢力想要小估計都難!不過這件事落在了心性涼薄的元昊眼里面,當然是以己度人,覺得拋棄幾個手下的小命,讓他們布置疑陣,分去法家的精力為自己爭取時間是理所當然。
雖然林封謹他們當日一到上茂,便是連夜,然而中途“觸礁”自然是林封謹從中做手腳搞鬼了,甚至就連半路上買來服侍元昊的兩個扶桑國的小伴,也是通過聯軍那邊搞來的眼線。
有了林封謹在船上做手腳,不消說,野豬他們一表露身份,立即就調集最快的船只沿途去布置,這期間整整爭取到了兩天的時間,就連吳作城這邊為了迎接大牧首的到來,也是綢繆已久,更不要說元昊居然昨天夜里還呼呼的大睡了過去…不過這也正常,在船只上顛簸了好幾天的人一旦靠岸,那一晚上肯定是睡得特別香的,也不能怪元昊大意。
元昊此時已經是臉色鐵青,雙手都在微微的顫抖,他此時才知道,林封謹為什么一路上為什么要做這么大的讓步,原來這些讓步在他的眼中看來,都是一個個不用兌現的誘餌而已!
林封謹笑了笑道:
“大牧首,你也不用想要逃脫之類的什么事了,足足有十萬騎兵將四面八方圍得水泄不通,就算讓你逃進了水里面,也會有大量充分的驚喜等待著你老人家的,有一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你作威作福了這么幾十年,也是享盡了人間的權勢巔峰,榮華富貴,還有什么想不通的?何必還要垂死掙扎呢?”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這個虛偽小人,”元昊隔了半天,才咬牙切齒的道。“什么廢話就不用多少了,我的這條命也不是這么好拿的,放馬過來!”
林封謹微笑道:
“大牧首,我可不是什么虛偽小人,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要和你合作的打算,并且不要以為你現在的困獸猶斗能威脅到我,倘若只是為了要你的命的話,在上茂城的時候你就死定了,我真正看上的,卻是你手里面的那一尊西王母的神像,差不多可以確定,西王母的本尊是已經進入到了休眠當中,因此那上面附帶著的,應該是西王母的一縷神識分身吧?”
林封謹的話,恰似一道霹靂從元昊的頭頂直轟了下來,隔了半晌才吃驚的沉聲道:
“你,你竟然覬覦王母的分身神念?你可知道,姑且不說你能不能得手,就算是得手了,這就是相當于是逼著王母她老人家與你不死不休!你就算是死了鬼魂也不要想好過!”
林封謹比出兩根手指頭,淡淡的道:
“我也告訴你兩件事,我本來應該就與你們西王母這群人不死不休了,這一點你其實早就看了出來并且說漏了嘴,我們在你的水領域珠里面大戰的時候,你就無意當中說過,我的神器上的火焰氣息很像是火王,既然你都猜到了真相,那么當然就更不能放過你了,而你之前逼我用生辰八字發誓,目的也是想要拿到我的生辰八字,然后圖謀不軌吧?…沒錯,你也不用猜了,火王就是我殺的,而西王母被重創的那一道天劫,也差不多是我設下的陷阱!”
“第二,西王母也就是一頭活得很久,甚至連肉身都腐朽了的妖怪而已,只是現在被神化了而已,你們吹得天下無敵,其實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既然敢打這個主意,當然就有自己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