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東海聯軍對季家和旁邊的這家鏢局相當重視,調動的士兵應該都是堪稱他們的精銳了,都是在吶喊沖殺著,盡管附近到處都是東海聯軍的尸體,沖殺的士兵看起來居然都沒有士氣渙散的感覺,依然在竭力搏戰,而林封謹更是嗅到了神使特有的氣息,只是沒有見到其本體在什么地方。
除此之外,林封謹更是發覺,有兩名赤旗本正背對著自己坐在了凳子上,一名赤旗本上半身赤裸,估計是腹部被槍之類的武器刺了一下,正在包扎,另外一名赤旗本則是右臂齊肘而折,臉色慘白,身體都因為痛楚微微的顫抖著,看起來剛剛經歷了一場十分慘烈的大戰。
不用說,季家這樣傳承千年的家族,肯定也是有幾個能鎮得住堂子的高手,但是東海聯軍乃是帶著大群殺人如麻的正規軍前來,高手在這樣的場面上能抵得了什么事情?你一現身,便用小兵圍殺,耗你體力,血煞之氣沖擊下,神通用不出來渾身上下的本事首先就浪費了一大半!
接下來則是兩個赤旗本一左一右從兩邊暗算,主力最后現身:便是可以使用神術的神使!更賤的是,高手連跑都沒有辦法跑,因為身后就是家族!那結局想想也是夠悲慘的。
看得出來,旁邊的平安鏢局也是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一旦季家一破,他們也堅持不了太久,因此里面忽然有人發了一聲喊,然后沖了一群人出來,只是看得出來東海聯軍對他們的突擊早就準備,鏢局里面的人拿的武器都是刀劍之類的,對面的長槍兵則是站得整整齊齊的往前面一戳!對于這些沒有太多戰場經歷的漢子來說。那就完全是在往火坑里面跳一樣........
這時候,季家的大門一破一倒,頓時就發出來了轟然的巨響。東海聯軍的軍士立即就若潮水一般的沖了進去。
林封謹此時在林黎的幫助下,早就將這附近的地勢什么的都摸得是那個清清楚楚。二話不說便繞進了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卻是一道高墻,野豬獰笑了一聲,開始變化成了半妖,身軀若吹氣球那樣的膨脹了起來,進入到了戰斗形態,對準了那高墻就直接撞了過去!
也不見野豬如何用力。便見到那高墻上赫然稀里嘩啦的一陣亂響,磚頭石塊什么的都坍塌了下來,卻是留下來了一個大洞,從洞中可以見到,里面頗多花木,并且打理得十分幽深,這里一走進去,便是季家的后園。
季家二爺此時十分懊惱,
此時喊殺聲已經直逼到了后花廳當中,他的身邊此時一個伴當都沒有了。棗紅色的下裳上有著大團的血跡,乃是先前那個忠心護主的家丁阿火身上飛濺出來的吧。
“真是應該聽老王的話早走的!”季二爺又一次在心中不甘嘆息道。“家業家業,有家才有業啊!”
“一個個都舍不得這偌大的家業。說什么人離鄉賤,現在好了,大家伙兒都死在了這里,難道做鬼就能富貴些?都把錢財看得比命還重!”
此時季二爺也根本不知道要上什么地方去,只是本能的離前方的戰場要遠些,他此時耳朵里面又聽到了大哥在院子里面的咆哮:
“快些上吊,都上吊,全部殉節,你們在磨蹭什么。是要等到了被那些該死的東海賊掠去,過那千人騎萬人壓的日子嗎?你們是要死了以后都進不了主墳嗎?”
季二爺慘笑。這事從根子上來說,還不是大房那邊太固執的緣故。口口聲聲說的家中的實力深不可測,供奉的祖爺更是到了陸地神仙的級別,加上祖爺的弟子,徒孫,便是敵人來多少也不夠殺的。
是,祖爺是厲害,仿佛神仙那樣的能白晝飛行,他的弟子和徒孫也是十分剽悍,此時死得七七八八了依然是在組織家丁抵抗,
但是這有什么用呢?
祖爺雖然一出去殺了四五十人,貌似天下無敵,接下來就被兩個紅衣大漢和一頭怪物偷襲,才過招十余回合就與敵人兩敗俱傷,據說一回來的時候連路都走不動了,需要人攙扶,一面走一面嘔血,血里面據說都還有內臟的碎片,現在估計都是蹬腿死掉了。
季二爺現在是明白了螳臂擋車的道理啊,假如有機會讓他重頭再來一次的話,那么一定是會不顧一切的帶著家人,與老田一起走,可那畢竟是兩個時辰之前的事情了啊。那幫東海賊說起來在季府當中吃的虧也是老大不小,至少也是丟下了一兩百具尸體,所以.......可以想象他們接下來的仇恨報復必然是空前的!!
“自己要不要現在一刀就抹了脖子?”季二爺悲觀的這樣想道。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被抓到,若真的到時候被一刀砍死那還是祖上積德了,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活罪等著受,但是忽然又覺得大哥做得很有道理,反正是逃不掉了,自己的妻妾子女難道讓她們活下來受辱嗎?自己是不是也是效仿一下?
就在心亂如麻之際,忽然聽到了旁邊一聲巨響,斜刺里的廂房窗戶被撞開,木屑飛揚當中,一個人影歪斜著被撞了出來,落在了地上就此不動,仔細一看,正是祖爺的一個徒孫叫做董二愣子的。
季二爺對此人最深的印象,就是這廝的飯量驚人,除此之外還有力氣不小,上一次和人打賭,連門口的石頭獅子都抱起來走了幾圈。
可此時見到他手臂扭曲,死前雙目圓睜的痛苦模樣,赫然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斷了雙臂骨骼,然后被一記窩心腳踹在了胸膛上,肋骨盡斷而死!
緊接著,從廂房的窗戶里面就竄進來了一個人,這人個子并不怎么高,可是舉手投足當中都有一種虎虎生風的氣勢,矮壯敦實非常。腰間配著一把武士刀,輕蔑的看了地上的董二愣子一眼,嘴巴里面輕蔑的咕噥了一句。卻是有些模糊聽不清。
然后這人就看到了季二爺,應該是發覺他的穿著不凡。嘴角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伸手就對準了季二爺抓了過來。
季二爺大駭之下,當然不肯被他抓住,急忙打算逃走,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季二爺明明就是覺得對方的這一抓應該是可以躲避得過去,但是無論他怎么閃避也逃不過去,被一把拿住了肩胛骨!
被抓住的那一瞬間。季二爺頓時痛得眼前一黑,只聽到了自己的肩胛骨“咯吱咯吱”的一陣亂響,幾乎以為下一秒就要碎掉,這人將季二爺抓了到自己的面前,輕蔑的道:
“你叫做什么名字?”
季二爺痛得臉色慘白,卻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硬氣的大叫道:
“我是你家二爺,要殺要剮隨便你!”
這人正要說話,猛然臉色大變,遽然轉身。可是他還沒有完全轉過來,后方的墻壁居然就一下子轟然爆裂!磚石亂飛之際,一個龐大的身影居然以驚人的高速對準了他沖撞了過來。
這一撞之下。帶起來的卻是漩渦一般的恐怖勁風,季二爺只覺得自己伸長了脖子竭力呼吸,卻都無法吸到半點空氣,就仿佛是在直面十三級狂風似的。在他驚愕的目光當中,抓住他的那個武士將其隨手一拋,居然雙手結出來了一個詭異的印法!
就在那身影撞擊到了這人身上的時候,他卻是一下子化成了一團煙霧,消失在了空氣當中。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數丈之外。這人卻已經是半跪在地,臉色卻是慘白一片。看起來化成煙霧還是慢了一拍,被那恐怖的撞力波及到了。
這人半跪著。緩緩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摩擦的聲音格外刺耳,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角沁出來的鮮血,雙眼死死的看著那龐大身影,一字一句的道:
“在下真刀流碎戶真,報上你的名字!”
那巨大身影沖出了十余丈以后,停住了自己的腳步和沖勢,轉身過來,一雙小眼睛里面有殘酷的光芒一閃,猛的就對準了這碎戶真沖了過來。
碎戶真大吼一聲,高高躍起,凌空就是一記下劈,真刀流本來就重視力量,并且還是最為兇猛的下劈,因此他很有信心一刀就將面前的這巨漢斬成兩半,此時他已經看了出來,這巨漢雖然估計是天生神力,十分霸悍,但缺點也很明顯,敏捷不高,對自身的力量掌控度也不夠,否則的話,先前的那一次沖撞也不會直沖出十余丈才收住腳步。
“所以,你就去死吧!!看你怎么避得過我這一刀?”碎戶真在心中怒吼道。
但是就在碎戶真全力下斬的那一瞬間,他卻倏然發覺刀刃所向處多出來了一面巨盾!這盾牌上面山河宛然,看了以后就覺得有一種浩蕩氣息撲面而來。
“這......”
碎戶真的這一刀便斬在了山河盾上,除了冒出了一串火星之外,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然后碎戶真就明白了一件事,面前這巨漢的笨拙只是裝出來的,因為野豬已經是一拳轟到了他的腦袋上!
只是一拳,碎戶真的腦袋就變了形狀!直飛了出去,飛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又彈了回來,轱轆轱轆的滾動了幾下,躺在地上便是氣絕,說起來大概也是巧合,碎戶真的尸體恰好就躺在了董二愣子的旁邊,從兩人嘴角汩汩流淌出來的鮮血很快就混合到了一起,不分彼此。
話說當時面對野豬的瘋狂沖撞,碎戶真沒有把握應付,便將季二爺隨手一拋。
這一拋之下,季二爺便身不由主的撞向了旁邊的石階,若是這一下撞得狠的話,頭破血流都是小事,搞不好就當場死掉了,好在這時候忽然有人伸出了手來,在他背上輕輕一托。
季二爺不知道怎的,就覺得騰云駕霧也似的站在了原地,茫然的摸摸腦袋,摸摸耳朵,也不覺得少了什么,再看伸手幫忙的那人。卻是個氣度不凡的青年,對著他含笑點頭。
這時候旁邊的一個人急忙搶了出來,正是季二爺老婆家的大侄子。喜極而泣的道:
“二叔,二叔。這位林公子是從北齊來的,乃是咱們親戚陸三叔的弟子,特地來探望咱們!”
林封謹便彬彬有禮的道:
“在下林封謹見過二叔。”
季二爺這時候已經是看到了野豬一拳擊斃碎戶真的那一幕,心中自然是震撼無比,卻又見到野豬走了過來,對著林封謹叫了一聲主人,心中更是驚訝了,因此哪里敢拿大。沒口子的感謝道:
“多謝林公子相救。”
林封謹看了看此時已經是煙熏火燎當中的季府,便道:
“二叔,我剛剛從城外進來的時候,已經命令手下去襲擾東海賊的大營了,估計不久之后他們就要被迫撤軍,小侄手下還是有幾個得力手下的,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先組織一些人手反擊一次,將府中的東海賊擊退出去,贏得一點喘息的機會,然后再將府中的男女老幼集中到了一起死守。定能支撐到他們退去的時候!”
季二爺這時候已經是全然沒有了什么主見,別看他四十多歲,還真沒經歷過這樣的大風浪。而府上經歷過大風浪的人都死掉了,聽到了林封謹的說話,也根本不去思考正確不正確,可行性如何,立即便是沒口子的答應道:
“好,好,就依林公子你說的辦!對了!!得先去我大哥那里,他還在逼著自己的老婆女兒上吊呢!”
林封謹心中大驚,倘若東家之子被逼著殉節的話。那自己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急忙讓野豬開路,一行人急趕了過來。一路上也是做掉了十來個東海聯軍的人,也救下來了五六個還在堅持反抗的家丁。隊伍也是滾雪球也似的壯大了起來。
很快的在季二爺的帶領下,一干人便來到了季員外的內院當中,一干女人正在大聲嚎哭,季員外嘴巴上叫得響亮,卻也真的是下不了手,聽到了林封謹說的來意以后,那簡直是雪中送炭啊,感激涕零,季員外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后,立即就一拍大腿道:
“后園里面有一處別院,乃是家祖靜修的地方,據說還有什么陣之類的,若說易守難攻的話,非那里莫屬了!就是有些怕賊人用火攻!”
林封謹一笑道:
“那還不簡單,直接讓賊人知道,季家的全部家產浮財都在別院里面,再讓十來個丫鬟出來拋頭露面讓他們看見,那么這些王八蛋一定舍不得燒的!”
季員外此時頓時一拍大腿興奮道: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這些東海賊貪婪成性,要么就是為了糧草輜重而來,要么則是為了女人金帛而來,咱們甚至還可以以此為威脅,讓他們不敢過來呢!”
林封謹點點頭,招手喚來四名受傷的家丁,然后對季員外道:
“我帶人上前沖殺一陣,將這些沖進來的東海賊先趕出去,二位抓緊時間組織一下人手撤走,東海賊在城外的軍營崩潰在即,也堅持不了多久,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除了武器之類的就不用帶上別的了。”
季家兩位員外此時都是點頭稱是,此時便是野豬和天狼兩人打頭,救出來的七八個家丁為輔,順著內院的通道朝前方一路殺了出去,沿途也沒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殺掉了二三十名東海聯軍的軍士,還救出來了十多名正陷入苦戰的家丁,外加下人,婢女等等一共三十來人。
林封謹也是見好就收的,知道此時季家的外院已經是被大部東海聯軍占領了,所以也就追殺到了這里為止,然后野豬撞塌了旁邊的一堵圍墻來塞住門口,一干人便開始退卻。
爭取到了這么些時間以后,這內院里面的人就撤退得七七八八了,季二爺看起來還是很有義氣的,組織了十來張弓守在了后園的入口處殿后,隨時準備接應林封謹他們,見到林封謹他們來了以后,便馬上推過來了兩輛滿載干草的大車將園門塞住,然后往大車上面丟了兩只火把,頓時火焰就熊熊的燒了起來,將通道給堵死了。
一干人接下來便迅速撤到了那別院內。
這別院其實乃是一座三層小樓,坐落在了荷塘深處,只有一條木頭搭建的棧道彎彎繞繞的在荷塘當中扭了好多折,這才通到了小樓的門口,這就是大戶人家所講究的“曲徑通幽”了。
此時被林封謹他們救出來的家丁,武師也是有二十來人了,能拉得了弓,開得了箭的也有十來人,站在三樓上去張弓搭箭,這棧道也就僅容兩人并排行走,上面還有扶手欄桿,有人順著棧道沖過來的話,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此時季員外還覺得安全感不夠,想要叫人把棧道也是一起拆掉,急忙被林封謹阻止,因為這水榭周圍是荷花池又不是硫酸池,正常情況下,敵人在慣性思維的作用下,只有吃了大虧才會下令跳進荷花池四面圍攻,對于人手不足的他們來說才是噩夢,你若是提前就將這棧道拆了,反而就逼著他直接用出來這一招.......
因此,在林封謹的建議下,在水榭門口的那棧道出口周圍放了幾只酒壇子,一旦覺得守不住,那么就直接用火箭射酒壇子,這樣的話既能讓敵人吃個大虧,更是可以繼續拖延時間,還起到了阻斷棧道的作用。
將這些事情都弄妥當了之后,反而一時間就閑了下來,只能默默的等待東海聯軍來攻了,這別院的容量有限,偏偏一下子擁進來男男女女百余口人,一下子就顯得擁擠不堪,這時候也沒什么男女大防之類的,很多女人痛定思痛,越想越是后怕,都是嚶嚶的哭了起來,聽得焦躁無比!
林封謹此時卻懶得顧這些事情,心道不要我忙活了這么久,最后空跑一趟,但又不方便直接詢問“東家之子”在嗎,想了想以后便扯了扯季二爺的袖子,低聲道:
“二爺,您老看看,全家上下的嫡親家屬都齊全么?若是有短少失落的我再去救上一救,否則的話,師尊若是知道了非狠狠責罰我不可!”
此時季二爺乃是對林封謹十分感激,而先前在等候林封謹的時候,也和管家劉伯談了幾句,兩人幾十年前也是見過的,雖然形貌大變,言談當中說到了往事甚是契合,便對林封謹的身份深信不疑了,便看了看周圍的女眷道:
“都在的,賢侄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