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就放心吧,我現在每個月賺3500塊錢…是港幣,換成大陸的錢也有好幾大百,老板說半年之后工資還會漲…對,老板為人特別好,還預支了我兩個月工資…錢我已經寄回去了,你注意查收一下,爹的病千萬不能拖…你就別擔心我了,干到過年我會回去一趟,咱家的房子也能修成大瓦房…”
張得功躲在角落里打著長途電話,突然聽曾博林喊道:“老張你準備一下,康先生等會兒要出門。”
“好,馬上就來,”張得功說著又捂著話筒小聲道,“老婆,我要給老板開車了,你好生地照顧爹媽,等我過年回來修房子。”
掛上電話,張得功精神抖擻朝外面走,身上還穿著筆挺的西裝。
張得功在越南戰場上負過傷,不僅聽力有些問題,而且手上也有暗傷,天氣一變手腕就疼,只能黯然退伍回老家種地。其實他是轉業到當地派出所做民警的,但前幾年大陸一直在裁軍,地方轉業安置混亂不堪,張得功的民警職位莫名其妙就被人頂了。
張得功不喜歡跟人爭,居然默默地忍了下來,老實地回鄉下種地去了,順便在村里的學校當民辦老師。前段時間父親病重,張得功不得已才打電話聯系自己的老上級借錢,然后就被推薦到香港給康劍飛當司機。
下樓來到停車場,張得功離汽車還有五六米遠,車門就已經被打開了。
“德功,老板要出門啊?”車里的朱振國問道。
張得功坐進駕駛室里,說道:“是要出去,你悶壞了吧?”
“還行,有小說可以看。”朱振國揚了揚手里的。
康劍飛既然請了保鏢和司機。那么自然要利用起來。
現在康劍飛越來越有錢,說不定哪天就有人眼紅要玩綁架搶劫。被人圍攻康劍飛并不怕,就怕有仇家在徹底按炸彈什么的。任你功夫再好也得稀里糊涂上天。
所以康劍飛要求自己的車上隨時都要有人,由張得功、劉飛和朱振國輪流值班守在車上。即便是晚上也要有人睡在車里。
張得功愛惜地摸著駕駛臺上的儀表,贊嘆道:“這車真是好啊,跑起來順得不得了。你說什么時候我們國家才能產這么好的車?”
“我咋個曉得,高科技的東西我又不懂。”朱振國繼續翻看著小說。
張得功在村里的學校教過兩年書,已然養成了批評人的習慣,他說道:“振國,你比我要大兩歲。按理說我應該喊你哥。這武俠小說多看無益,現在每天那么多空閑時間,你可以多學習補充一下文化知識…”
“誒,你煩不煩。老子要是學得進去文化,早就考軍校去了。”朱振國長得又矮又黑,但他在部隊里卻是一號猛人。本來眼看著就要升排長了,卻因為喝醉酒跟連長起爭執,一時火氣把連長給打斷了三根肋骨。還跑到部隊的行政大樓前撒尿,結果直接被剔除出軍隊。
從退伍的那一天起,朱振國就發誓要戒酒,要不是因為喝酒誤事,他現在至少都是副連長了。那天在夜總會里。朱振國也只勉為其難地喝了兩杯,剩下的時間都在跟張得功聊天。
兩人坐在車里等了十多分鐘,卻還沒見康劍飛跟曾博林、劉飛下樓,只好又聊天扯淡打發時間。
“孟旭陽跟郝兵兩個才是真不該,來一趟香港又灰溜溜地回大陸去。”張得功突然感慨地說道。
朱振國朝車外看看,見沒其他人才說道:“康先生板眼兒多得很,我現在才想明白,原來那天買衣服、吃飯、喝花酒,都是在考驗我們幾個。孟旭陽跟郝兵就中招了哈,不過他們兩個走的時候還拿到5000塊錢,不算白來香港一趟。”
“我們這位康老板可不是簡單人物,來香港才五年時間,就闖下這么大的事業,”張得功嘖嘖贊嘆道,“要是放在亂世,怎么也是梟雄級別的。”
朱振國好笑道:“你又在書生鬼扯,當老板的咋都成梟雄了?”
“所以我叫你少看點武俠小說,多看點報紙都更好,”張得功問道,“你不知道康先生親手殺過人?”
朱振國反問道:“難不成他還是做邪門生意發家的啊?”
張得功無語道:“我是說康先生身手很厲害,說不定你都打不過他。”
“又說鬼話,他那么厲害還請我們當保鏢?”朱振國不信地說道。
其實朱振國格斗技術只能算一般,說不定連新義安的紅棍打手都比他厲害。朱振國的拿手好戲是槍械和攀爬,特別是那從小在大山里練出的攀爬技術,七八層樓的高度幾分鐘就能不借住繩索爬上去。
張得功見跟朱振國說不清楚,也懶得再開口了,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沒多久,地下停車場響起了腳步聲,朱振國收起武俠小說,再碰了張得功的手臂一下。
康劍飛走在最前頭,身后是曾博林和劉飛兩人跟著,總算有了一點大老板出行的派頭。
“去福臨門!”康劍飛上車后說道。
因為張得功剛來香港不久,許多地名和路線都還不熟悉,所以曾博林每次都坐在副駕駛室里給他指路。
汽車在海底通道疾馳,康劍飛心里卻在揣測許家盛請他吃飯的目的。
許家盛是去年上任的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原來的那個老社長王曠去年就已經卸任。因為王曠是國務院港澳辦廖主任的人,廖主任在去年病逝以后,接任港澳辦的是紀主任。一朝天子一朝臣,紀主任執掌港澳辦之后,香港分社的社長也換成了他的老部下許家盛。
大概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康劍飛終于來到福臨門酒家。
康劍飛只帶著曾博林進了包間,張得功留在車子里待命,而劉飛和朱振國則站在包廂外,如同一高一矮的兩位門神。
康劍飛走進房間后。瞟了一眼許家盛帶來的漂亮女秘書,伸手笑道:“許主任,您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哪里哪里。康先生才是意氣風發,越活越精彩!”許家盛笑呵呵地與康劍飛握手。居然帶著一點討好的表情。
康劍飛以前只見過許家盛一次,當時人多并沒有感覺出異樣,現在大家單獨約出來吃飯,才發現這許家盛似乎是個軟骨頭。
作為新華社香港分社的社長,許家盛要負責處理香港所有的僑務,他居然在康劍飛面前也表現出低姿態,這就難免會被人輕視了。
以前的社長王曠老爺子。身上有一種革命家的氣度,康劍飛對其是頗為敬佩的。至于這位許家盛社長,則給人一種政客官僚的感覺,而且還是那種硬不起來的官僚。
以前的新華社香港分社。一直設有兩位社長,用以分管不同的工作。第二社長李老先生上個月剛離職,現在香港分社的大權都握在許家盛手里,他身邊居然立馬就多了一個漂亮女秘書。
康劍飛這才認真的打量許家盛,此人年齡60歲左右。頭發已經花白,一副金邊眼鏡給他增添了幾分儒雅氣質。
“這是我的秘書季曉月同志,”許家盛居然主動給康劍飛介紹他的女秘書,“曉月同志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大陸恢復高考以來的第一批畢業生。”
“原來是北大的才女。季小姐才真是美貌與智慧并重啊。”康劍飛不咸不淡地夸贊道。
季曉月沖康劍飛拋了個不易察覺地媚眼,謙虛道:“康先生說笑了,我也就是個小秘書而已。”
許家盛與季曉月這兩人一開口,給康劍飛的感覺就像是在跟生意人交流一樣,跟以前王老爺子主持香港分社時完全不一樣。
康劍飛不知道的是,這位許社長胃口很大膽子很小。平行空間里,許社長在任期間貪污無度,卻只因香港市民聯名簽字反對,就嚇得建議中央更改核電站地址,被鄧公大罵了一頓。在未來某事件發生以后,許社長更是帶著自己的情婦逃到美國,連國內的老婆兒孫都不顧了。
“康先生的選美大賽辦得很成功啊,現在香港簡直是無人不曉。”許家盛沒有直接說出請康劍飛吃飯的意圖,而是隨便撿個話題活躍氣氛。
康劍飛應付地笑道:“成功算不上,只要別被港姐大賽甩太遠就行。”
“康先生太謙虛了,自從你入主鳳凰臺以后,鳳凰臺的節目可是越辦越好,一部在內地可是全國皆知。”許家盛恭維地說道。
好嘛,這廝也沒搞清楚是夢工廠電視制作部拍的。
兩人胡扯了一陣,許家盛才為難地說:“不過昨天上映的,里面有些情節似乎就不妥了。”
講的是大陸青年跑去香港作案的故事,這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丑化大陸。而且才上映兩天,雖然票房只有200來萬,但卻引起極大的關注,這兩天不少報紙都在討論,麥當熊這次算是大大的露臉了。
康劍飛皺眉道:“許社長的意思是讓我提前下片?”
許家盛連忙解釋道:“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希望貴公司以后拍電影的時候,盡量反應內地的正面形象。”
“我會考慮的。許社長今天請我吃飯,就是為了這個事?”康劍飛不咸不淡地說道。既然許家盛表現得那么軟弱,康劍飛就沒必要再裝孫子了,立刻就擺起了架子。
許家盛正色道:“康先生聽沒聽說過香港工商界訪京團?”
“有所耳聞。”康劍飛點頭道,他確實只聽過此事,但卻不知道訪京團究竟有哪些人。
所謂的香港工商界訪京團,就是因為中英談判陷入僵局,大陸邀請香港工商界人士北上,由鄧公親自接見并安撫、拉攏。
這一次的工商界訪京團,其領頭人物是香港華人政壇首腦鐘士元,此人被英女皇授勛過,是九龍巴士、龍運巴士、新鴻基地產等多家公司董事。
就在上個星期,許家盛經過多方努力牽頭,終于說服鐘士元等工商界人士上京。
結果鐘士元當眾向鄧公提出,香港問題要考慮香港人的情緒,中英談判應該有香港人參加,把兩方會談變成三方會談。
這說法可不得了,比英國提出的香港主權、治權分離太厲害,嚴格來說都有港毒的味道了。
鄧公氣得私下罵鐘士元是“孤臣孽子”,而作為訪京團牽線人的許家盛,更是落得兩面不討好,同時也為自己的政治前途憂慮不已。
許家盛這次約康劍飛吃飯,其實是想請康劍飛赴京面圣,準備繼香港工商界訪京團后,又弄出一個文化界訪京團。
“康先生,你的影視作品,中央領導們是極為欣賞的。香港遲早要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而大陸在改革開放以后,思想文化都有著前所未有的開放與發展,大陸市場也遲早要向香港的電影公司敞開大門,”許家盛做著康劍飛的思想工作,“的大陸票房可是過億,臺灣市場跟大陸市場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如果康先生能提前跟大陸緊密合作,一定能在未來占到先機…”
康劍飛沉默了一陣,突然問道:“這個香港文化界訪京團,都有哪些成員?”
許家盛說了幾個香港作家和左派影人的名字,突然又著重說了一句:“邵氏的邵一夫先生也要上京。”
“哦,邵老板也要去,”康劍飛想了想,問道,“這個訪京團是秘密的,還是公開的?”
許家盛見康劍飛有些意動,頓時喜道:“康先生你放心,我會幫你們嚴格保密,這次訪京絕對不會傳出消息。”
“時間是什么時候?”康劍飛問。
許家盛說:“7月13號到14號。”
康劍飛算了下時間,發現從京城回香港剛好可以參加的首映式,便點頭答應下來:“好的,這個訪京團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