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的軍營當中,兩百來個附近的村民穿著宋代的小兵服,頭戴著范陽帽,手里端著把長槍在列隊前行。遠遠望去,“小兵”們推推搡搡,不時地還回頭跟身邊的人開著玩笑,完全把拍戲當成了過家家。
最最無語的是,這些群眾演員在拍攝的時候,只要攝像機一移進,立馬稀奇地偏著頭去看鏡頭,糾正了好多次都沒用。
李家鼎和祁伯都不會說普通話,跟這些村民根本沒法溝通,只能跑過來對康劍飛說:“導演,讓余海余教練兼一下副導演吧。”
余海的戲份在少林寺時就拍完了,這時候沒走是要留下來做武術顧問,有時也客串一下動作指導。
康劍飛也被這些村民搞得焦頭爛額,他要忙著導演的事情,沒法時時分心跟這些群眾演員交流。現在只好把余海請來,問道:“余教練,你有沒有好主意?”
余海想了想,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他們說不聽指揮就沒工錢拿。不過這話不能我們來說,得請生產隊的隊長過來。”
康劍飛只要又叫人去請生產隊長,那生產隊長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把五六式步槍,沖到軍營中的演舞臺上大吼道:“民兵集合!”
“噗!”正在喝水的康劍飛直接噴了出來。
而香港來的劇組人員,早已經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從北.京和山.東來的武術隊員也是被雷得說不出話來。
“咳!”康劍飛咳嗽一聲,對那生產隊長說,“老鄉,只是讓你指揮大伙兒一下,讓大家在拍戲時打起精神來,而且別總是盯著攝像機看。”
有了本地人幫忙后,拍攝終于順利起來,至少在扣工錢的威脅下,沒人會再去看鏡頭了。因為那生產隊長定下的規矩。誰敢看攝像機一下,當天的工資就扣一毛錢。
吳夢達此時頭上挽著個道士髻,減肥之后看起來清瘦了許多,手里拿著一把劍站在一邊打哈欠。
眼下要拍的這一場,是董天寶出賣張三豐,將一干好漢引誘進軍營中一網打盡的戲。小兵們是當地的村民來扮,而那些前來行刺劉公公的好漢,則全是武術隊的隊員飾演。比如之前在少林寺飾演達摩院武僧的余海,此時就粘了大胡子,頭上戴著假發。手里拿著一把大斧頭演鐵匠。
至于劉公公。則是康家班的葉陶出演。葉陶是大圣劈掛門出身。練的是猴拳,身材比較瘦小。化妝師給他戴上白色的假發,又在其臉上撲了幾層白/粉,最后再畫上口紅。活脫脫就是個太監。
拍攝好漢被官兵圍殺的打戲,只能一截一截拆了拍。村民們跑龍套的小兵,只能站得遠遠的撐撐場面,真打的時候,還是得武術隊員或者康家班的人穿上小兵服裝上陣。
溫碧暇還是第一次拍武打戲,想要她自己完成各種動作根本沒可能。這個時候,楊青青就再次派上了用場,換上戲服做溫碧暇的替身。
事實上拍打戲真的是很枯燥,而且非常費腦筋。
比如此時這個鏡頭吧。張三豐舞著一根齊眉棍大戰官兵。出現在大熒幕的畫面,是張三豐威風凜凜地一棍掃過去,周圍一圈官兵全被他掃飛。
但拍攝的時候,卻得拆分成幾個部分,最后靠鏡頭剪輯來體現。特別是那些被打飛的小兵。每個人身上都綁著鋼絲,被打飛的效果其實是背后有工作人員在拉他們。
就這么一場官民混戰的打戲,足足拍了四天才拍完。武打演員們累得夠嗆,那些村民則是高興得不行,因為他們發現跟著劇組太好賺錢了,每天就是穿著戲服到處跑跑就能賺到1塊錢。
拍完好漢們被官兵剿殺的戲后,馬上就要跳拍最后大結局的打戲。這次主要是李練杰、惠天賜和惠英紅三人勞累,其他人總算可以稍微歇歇了。
李練杰此時還要幾個月才滿19歲,身上少了一種30歲以后男人的那種沉穩味道。除了化妝將他畫老相一點外,康劍飛還對李練杰有個硬性要求,那就是不準他在拍戲時笑,這樣看起來會更加穩重些。
陳曉星這時也有了英雄用武之地,在每次拍攝之前,都要跟著康劍飛、李家鼎和李練杰幾人一起討論著接下來的打斗動作,關于太極拳的動作戲都由他來完善。
就在最后一場打戲快拍一半的時候,消失一個多星期的甄梓丹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不顧大家的好奇追問,甄梓丹徑直走到康劍飛面前,說道:“康先生,我還是跟著你拍電影吧。”
康劍飛也對甄梓丹的經歷頗為好奇,問道:“你被素能大師趕下山了?”
甄梓丹搖頭苦笑道:“不是,是我自己要下山的。”
康劍飛追問道:“為什么不繼續跟大師學武?”
“心意把這種功夫不適合我,”甄梓丹似乎是走山路走累了,一屁股在地上說道,“心意把有一個母式十二個大式,這一個多星期我一直在練母式。母式叫‘撅頭把’,就是用鋤頭鋤地的姿勢,大師發給我一把鋤頭,然后讓我從早到晚練…”
康劍飛聽明白了,好笑道:“讓你用鋤頭練功,順便幫他種地?”
甄梓丹頗為尷尬地點點頭,他確實在少室山了玩了一個星期的鋤頭,那種枯燥的生活讓他差點崩潰。他要是再呆上個把月,估計會瘋掉,于是主動向素能和尚請辭下山。
康劍飛收起笑容,用非常正經的語氣說道:“如果你能在山里鋤上三個月的地,就算什么功夫都不練,你的心境也會獲得很大的提升。可惜了啊,你小子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心境提升?”甄梓丹不解道:“到底什么是心境,能不能是說得具體一點?”
“練武之人的心境,就是運勁與招式之外的東西,你可以看成是武術的眼界,或者是對武術精神層面的理解。反正這種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懂了就是懂了,不足為外人道。”康劍飛卻是有感而發。他上輩子活了近40歲,也只是在練習武術的運用技巧。穿越之后心境有了很大的不同,那天晚上跑去跟素能和尚胡扯一番,康劍飛真正的收獲不是那卷佛寶經書,而是素能的話讓他若有所悟。
心境這玩意兒說起來很玄,就像打仗時的兩軍士氣一樣,你平時沒法去科學分析,但真正打仗的時候,敵我雙方的士氣卻能扭轉戰局。
甄梓丹聽康劍飛說得越來越沒譜,忍不住笑道:“康先生,我倒是覺得你適合留在少林寺修行。”
康劍飛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說道:“還是算了吧,在少林寺呆了那么多天沒吃肉,我的嘴巴已經淡出鳥來了。要是我在山上當和尚,這山下農村的雞都會被我偷光。”
在少室山下又拍了兩天,軍營里的戲總算弄完了。
劇組離開的時候,當地的群眾依依不舍,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的離別戲碼,展現了大陸與香港同胞血濃于水的真摯感情。
送行的群眾紛紛問候道:“同志,你們下次還來拍電影不?”
臨走的時候,康劍飛叫人從香港寄過來的東西也送到了,一共兩件毛衣、兩條褲子和一件大衣外套,另外還有一雙登山靴和幾雙襪子。
收了素能和尚一件佛寶,還被他點化悟出一點東西,康劍飛怎么也要表示一下,也算是結個善緣吧。
康劍飛叫來甄梓丹,將一個大包裹塞給他說:“這是我給素能大師的一點心意,你幫我去送一趟,別人我不放心。”
甄梓丹從小除了練武之外,就沒吃過苦受過委屈,少年時候做街霸更是他使喚別人,哪里有別人使喚他的時候?
康劍飛吩咐的跑腿工作讓甄梓丹很不喜歡,不過以后跨進電影圈還要指望康劍飛,甄梓丹也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等甄梓丹上山以后,康劍飛則帶著劇組坐車去鄭.州郊外的一處古老的四合院。那四合院是在當地部門的幫助下,李家鼎提前選好的取景地,用來拍攝張三豐武道創太極的戲。
汽車一路顛簸前行,康劍飛突然問陳默道:“陳默同志,我能不能承包少林寺?”
陳默感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確認道:“康先生是說你想承包少林寺?”
康劍飛點點頭說:“有這個想法。”
陳默奇怪道:“少林寺就那幾棟破房子,你承包來做什么?”
康劍飛“痛心疾首”道:“陳默同志,少林寺是我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啊。這一趟我來到少室山,看到少林寺殘破衰落成那個樣子,心都在滴血,眼淚往肚子里流啊。我覺得不管是從文化還是從宗教上來說,少林寺都必須受到重視與保護。我知道,現在政府還很窮,當務之急是要發展經濟、改善人民的生活,沒有太多錢來翻修少林寺。所以呢,我作為一個愛國華人,想要略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陳默聽完康劍飛這一番肺腑感言,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說道:“既然康先生有這方面的想法,那我就幫你聯系一下當地的同志,具體的事情你們當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