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話叫做脫口而出,蕭焚對翠絲緹娜說的關于保證不讓女設計師孤獨的死去,就是屬于這種。相對于翠絲緹娜少年時失去父母,蕭焚當然更好一些,他至少有完整的家庭。但是另一方面,那種無可紓解的孤獨感,蕭焚和翠絲緹娜是相同的。
因此,當需要自己說些什么的時候,蕭焚毫無保留的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就像是翠絲緹娜畏懼的那樣,18歲的蕭焚雖然沒有經歷過親人的死亡,還沒有那么早考慮生死問題,但是他同樣畏懼孤獨。
在說出那樣的話后,蕭焚沒有覺得后悔,就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時心中忽然想到了西爾維婭,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蕭焚就覺得自己應該承擔起這句話的責任。所以,蕭焚開始考慮回去以后怎么和西爾維婭解釋。這種小兒女的思考沒有多久,就被打斷。
和一直在翠絲緹娜腳邊跑來跑去的小狗不同,當遮蔽光線的馬汀身影剛剛投入到這個客廳時,在蕭焚旁邊的樓梯扶手上的黑貓似乎就有些不同。蕭焚的眼角余光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這只看上去一直處于休憩狀態,更像是這個扶手上的一個雕刻物的蘇格蘭摺耳貓猛然抬起頭來,寶石一樣翠綠的雙眼中瞳孔驟然縮小。要知道,在黑暗一點的環境中,貓的瞳孔原本應該放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恰好相反。
這個動作讓蕭焚暗生警惕,直到馬汀這個人低著頭完全走進了這個房間,被下午陽光拉長的身影即將移動到黑貓的身上時,黑貓低低叫了一聲,猛然跳下扶手。這個動作嚇了費藍姨媽一跳,之前那只黑貓過于呆滯,讓這位蘇格拉中年婦女也以為那是一個雕塑。正在想城堡中是不是有這樣一個雕塑時,黑貓就突然動了起來。這種變化讓費藍姨媽猛然往后一動,這才停下來,低聲說:“哦。上帝,居然還有一只貓。”
翠絲緹娜扭頭看著蕭焚,歉意的說:“哦,抱歉。我的姨媽對貓過敏。”
那是你帶回來的妖怪貓好吧,那是你的,你跟我道什么歉?蕭焚想要說出這些話,不過想想也就算了。如果翠絲緹娜真的不想養貓,自己帶走這只妖怪黑貓也沒什么。反正已經有一只漢尼拔了,再多個什么動物也不讓蕭焚驚奇。
至于這只黑貓如此狡黠。說不定有什么問題。這一點蕭焚并不在意。有什么危險,9級的漢尼拔會比自己更先知道,而現在漢尼拔表現出的樣子已經證明,這只黑貓對蕭焚他們沒有敵意。至于一只黑貓會不會隱瞞住漢尼拔的感知,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能夠瞞過漢尼拔的只可能等級遠遠超過三頭犬的存在。換句話說,除非這只黑貓已經成為傳奇。否則根本無法瞞過漢尼拔。
退一步說,拋開一只貓能不能進入傳奇不談,假若這只貓進入傳奇,那么蕭焚的防范有什么意義?
再退一步說,就算這只黑貓進入了傳奇,而且能夠對蕭焚造成威脅,那更要想辦法把這只貓帶回世界之樹的空間里去,因為蕭焚還有一個傳奇級別的黑龍管家可以“照顧”這只黑貓。
這些念頭轉瞬即逝,黑貓已經悄然走到了城堡地下通道的蓋板那里,然后再次趴了下去,不再看著眾人,而是扭頭看著爐膛的方向團成一團。
蕭焚的眼角微微一跳,這個像妖精一樣的黑貓這么做,必然有它的目的。再考慮到對那個叫做馬汀的蘇格拉人有之前那樣的態度,蕭焚忽然覺得整件事情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
因為黑貓剛才行動而被打斷的交談重新開始,對于馬汀進入這個房間暫時沒有什么反應,費藍接著說:“剛才你說這個城堡里有你祖父留下的財富。”
“沒錯,姨媽,我和,哦…帕林,沒錯,我和帕林在這個城堡里找到了一個…”
“一本古代書籍,”蕭焚打斷了眉飛色舞說話的翠絲緹娜,接著說:“應該不晚于十九世紀,沒有被市政造冊,在拍賣會上應該能夠賣個好價格。”
翠絲緹娜狐疑的看了蕭焚一眼,正要說話,蕭焚已經接著說:“親愛的,你不覺得這樣太失禮了嗎,我們一直站在這里,居然連坐的地方都沒有。還有,姨媽應該很勞累了,那些重要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等晚餐的時候在餐桌上談不是嗎?”
翠絲緹娜迷惑的目光因為蕭焚那聲“親愛的”猛然渙散,她有些不自然的猛然扭頭,說:“當然,當然,我們應該坐下來。晚餐吃些什么,費藍姨媽?”
對于女設計師因為窘迫而跳脫的思緒,蕭焚微微有些好笑,不過坦率的說,能夠說出“親愛的”這樣的單詞,雖然不是母語,好歹也算是蕭焚的第一次,這讓他也有些郝然。
費藍姨媽看出了兩個人的羞澀,不由一笑,說:“好吧,先不說這些,彼此介紹一下。”
一次短暫的彼此介紹后,蕭焚和那個叫做馬汀的高大中年人握了握手。這是一名身材至少在2米以上的魁梧男性,如果僅僅只是看這位男性粗壯的胳膊,以及小臂上不用力就已經鼓起的肌肉群,一定會以為對方是一個健美運動員。
此時已經接近十月,蘇格蘭阿伯丁地區的溫度也已經降低了不少,而這位中年人依舊穿著一件短袖白襯衫,灰格子的領帶被塞在襯衫左邊的口袋中,抓在左手的是一件看上去做工考究的灰色薄西裝。當然,這位高大的的男人并沒有穿著蘇格蘭特有的裙子,而是標準的西褲。
這位蘇格蘭人有著一頭微微卷曲的褐色頭發,頭發不長,鬢角削的干干凈凈,看上去非常整潔。大概是經常刮胡子的緣故,嘴邊看不出什么刺眼的胡茬,配合棱角分明的四方臉,稱得上溫和的雙眼,這樣的一個人怎么看都只會給人一種忠厚老實的印象。
尤其是當這個高個子男人俯下身與蕭焚親切握手的時候,嘴里的潔白牙齒與自然而然的笑意看起來和普通的蘇格蘭人沒有什么不同。不會特別親切,也不會相距遙遠。
但是,蕭焚無法排遣對這個蘇格蘭中年人的警惕,以如黑貓那樣般的妖怪,對于這個中年人都有這樣的防范,想必這位叫做馬汀的也有著和自己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地方。
“馬汀是一名威士忌商人,自己有一個小型的威士忌酒廠,在此之前我們一直在印威內斯那里,雖然距離不是非常遙遠,但是想要見到翠絲緹娜卻不容易。翠絲緹娜18歲以前也住在印威內斯,她可是一個調皮的小姑娘。”
費藍姨媽介紹說,她扭頭看著周圍,問:“看樣子你們打掃了一遍,然后找到那本書了,是嗎?不過一本書能夠值多少錢?一萬英鎊?兩萬?最多只能讓你們有一個修葺規劃,剩下的事情怎么辦?”
“我可以打開那個地毯嗎?還有,這些沙發也應該放回原位不是嗎?”
蕭焚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放在角落里被捆扎起來的地毯,他并不打算參與到這個城堡修葺的討論中來,尤其是那位馬汀在場的情況下。
一個威士忌酒商?背對著眾人的蕭焚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那個馬汀身上可沒有一點酒氣,不僅僅如此,高大男人似乎灑了香水,因此身上帶著一股淡淡果香味。如果是一名正常的蘇格蘭中年男性,這種情況似乎非常正常,但是,曾經在試煉世界中和那些矮人們呆過的蕭焚知道,香味會破壞對酒香的敏感程度。如果僅僅只是一名威士忌酒的中間商,這點也談不上瑕疵。但是費藍說過,這個馬汀有一個自己的小酒廠。
這些疑點讓蕭焚額外多看了一眼趴在地面上的黑貓,這一次他有了新的發現。那個地下通道的位置,曾經放著一個古代騎士甲胄,不過這個甲胄已經陷入地底。而現在才看清,這個放置甲胄的地方,原本應該放著一個笨重的古典雙人沙發,之前在上面的沙發拖拉痕跡還有一些。難怪蕭焚會對這個客廳產生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想想看,原本應該接近壁爐的地方,突然擺上一個盔甲架,上面的盔甲冷冰冰的凝視著來客,任誰都不會覺得舒服。
不過,大概正因為如此,所以在此之前,沒有人真正能夠注意到那里。
一個新的問題隨之產生,如果這里曾經放著一個笨重的沙發,那么想要進入這個地下通道,就要反復推拉那個笨重的家伙。這樣的沙發對現在的蕭焚來說也許不算什么,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同樣算是難以移動的對手,而且每次移動必然會帶著明顯的拖拉聲。如果翠絲緹娜的祖父經常進入這個地下通道,女設計師的父親不可能不知道這里有著什么。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這個城堡中還有一個這樣的地下通道。
換句話說,翠絲緹娜的祖父如果真的整日醉醺醺的,那些酒也不是來自地下,多半還是在外面購買,而且聽起來多半也是一些劣質酒。
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一個酒鬼明明有窖藏的好酒,卻要到外面去買那些劣質酒。那么翠絲緹娜的祖父為什么窖藏這些酒?還是說,這些酒的事情連翠絲緹娜的祖父也不知道?
還有,把一個盔甲架放在這個通道上方,這肯定不是偶然發生的事情,放這個盔甲的人一定知道地下通道的事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