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新的拍賣程序開始在施佩耶爾的貴族圈里傳播開來,無論是皇帝還是果格爾主教對此都持歡迎態度。皇帝不想自己妹妹的首飾變成可以被人隨便叫賣的玩物,而樞機主教也不愿意整個修道院里到處充滿了銀幣的味道。
因此,更溫和,同樣也更為隱秘的拍賣程序很快得到了批準。
每名準備進行拍賣的貴族首先必須支付5萬銀幣的“準入費”,以此來確定這名貴族有這個能力參與拍賣,而不是過了起哄搗亂。和其他拍賣的準入費不同,這次拍賣,只要這名貴族無法進入圖書館,就可以直接拿走自己的銀幣。
除此之外,參與拍賣的貴族在進入圖書館之前,必須經過祈禱大廳,并且沿著祈禱大廳旁邊的道路進入后面的房間里。在這條道路的盡頭,有幾名圣冠騎士和哥特騎士共同把守,他們會從那些魚貫而入的貴族中找到所有對主不虔誠的貴族,取消對方的拍賣資格。
對主不夠虔誠這僅僅只是托詞,如果這些人不是貴族而是平民,那么就不是被取消拍賣資格的問題,等待他們的只有火刑架那條道路。果格爾主教無意過多的和世俗發生爭執,在審判權上略微有所放松,這是那些貴族能夠活下來的唯一解釋。
只有真正對主虔誠的貴族才能進入圖書館,也只有這樣的貴族才能參與公主首飾的競拍。
蕾莉亞公主通過虔誠的祈禱感動了主,主同意了她的請求,允許這個世界上可以有一座女性修道院。而公主本人則愿意放棄一切世俗財產。包括所有的首飾,來興建這座修道院。
這個過程本身就充滿了圣潔的味道,拋開那些幕后的交易不提,想要成為這個圣潔過程中的一員。通過購買公主首飾的方式表達對主的虔誠,并且為后世銘記,只有接受修道院的審核,證明自己對主是何等的虔誠。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真正虔誠信陽主的貴族并不多,相對于天國和審判。可能只有眼前的利益才能真正讓他們信仰。
首飾拍賣當天,獲準進入修道院大圖書館的貴族不多,大約只有二十來位。這是在上百名子爵以上的貴族中遴選出來的極少數人物,只是他們擁有著一個比其他貴族更美麗的光環。
他們更加虔誠,只是這一點就已經足以讓這些貴族處于一個道德制高點上。雖然貴族之間談不上什么真正的道德,但是虛偽的道德有時候也往往起到重要的作用。
可以想象,在即將召開的貴族會議中,這些更為虔誠的貴族會獲得更大的發言權,更大的利益。他們所效忠的,或者效忠他們的也將得到相當的好處。
擁有這樣的好處。支付5萬銀幣反而不算什么,大貴族對修道院的每次捐贈,都不會少于這個數目。而那種捐贈并不能給這些貴族帶來如此耀眼的光環,從前僅僅只是自己領地里的主教承認自己的虔誠,而現在,則是在神圣帝國皇帝和樞機主教的面前。向著整個帝國的貴族展現自己的虔誠,孰高孰低,即使瞎子也能看出來。
奧托三世和蕾莉亞公主并沒有出現在圖書館中,他們此時正在站在高高的修道院內部,在告解室的上層的通道中,有著幾個隱蔽的房間。皇帝站在隱藏極好的窗前,俯瞰著那些貴族們的一舉一動。在看見亨利和他的夫人都順利的通過了偵測,進入后面的圖書館后,奧托三世發出了一個不知道是悲涼還是喜悅的笑聲。
“怎么,皇帝陛下?”
蕾莉亞的目光從某個帶著兜帽行走于貴族之中的人身上收回。扭頭看著自己的哥哥。
“亨利和康根達的虔誠是眾所周知的,我聽說他們在擁有了阿加莎之后,在慕尼黑大教堂中立下了守貞誓言。所以直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沒有男性子嗣,不僅僅如此。也許在未來,他們都不會擁有自己的男性子嗣。”
“守貞誓言?”
“不覺得可笑嗎?有了阿加莎后才許下守貞誓言,這難道不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嗎?”
蕾莉亞的神色有些動蕩不定,她嘗試著問:“您是說,這后面有些事情并不為我們所知?”
“不為你所知罷了,我親愛的妹妹,教廷是不會允許亨利有男性子嗣,無論出于什么理由,都是如此。巴伐利亞距離意大利太近,距離薩克森太遠。”
蕾莉亞還不足以將這么復雜的信息分析出條理,或者說,她下意識的回避這樣的問題,因為這些信息會給她帶來很多認識上的顛覆。她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終只能搖了搖頭,扭頭看著樓下。正好在這個時候,告解室那里出現了新的問題。
兩名來自薩克森的伯爵對遴選表示不滿,他們宣稱自己在薩克森給修道院大量的捐贈,而且平時也非常遵守教規的生存,對于自己沒有能夠被選為可以進入圖書館,這兩名來自不同地方的伯爵提出異議。突然而來的混亂讓整個告解室里變得嘈雜起來,更多的貴族開始叫嚷,并且企圖沖擊通往圖書館的通道。在那里有著圣冠騎士的把守,不過面對如此眾多的神圣帝國貴族,這些騎士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一旦動手,就會讓教廷與世俗之間的沖突驟然加劇,但是如果放任這種沖擊,這次拍賣會就會變成一場鬧劇。
蕾莉亞公主面色有些不好,她當然能夠認出帶頭鬧事的一名伯爵正是帕克圖的父親。這位看上去和年輕帕克圖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臉上亂蓬蓬的胡子讓這位伯爵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矮人而不是人類。很明顯,這位眼睛中充滿仇恨的父親真正想要扮演的不是虔誠者的角色,而是一個復仇者的角色。
兩天前,帕克圖被當眾審判,他的自殺讓整個家族都蒙上了陰影。如果對主足夠虔誠,又怎么會去自殺?“偽信者”,“偽善者”這樣的綽號一個接著一個的扣在帕克圖的頭上,和他一起遭殃的還有他的家族。即使這個家族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帕克圖當成家族成員,在帕克圖十三歲的時候就將這名曾經的子爵趕出家門,前往馬格德堡成為一名騎士侍衛。
而現在,帕克圖的父親同樣被其他貴族暗中嘲笑,就連施佩耶爾的教士對這位伯爵的態度也充滿了警惕。甚至有消息說,位于伯爵領的修道院將會又一次大規模的變動。
這一切都讓這位沃爾卡賓伯爵領的現任伯爵感到憤怒,他必須做出一次反擊,否則他的伯爵領將會很快出現裂痕。他所效忠的薩克森大公不會允許自己的領地中出現偽信者,而效忠這位伯爵的底層貴族同樣不會停留在一個偽信者的領地里。
而現在,正是這位沃爾卡賓伯爵做出反攻的時刻,他要用這樣的行為進行一次掙扎,如果修道院對虔誠者的遴選是不公平的,那么對帕克圖的審訊自然也會出現問題,如此一來,沃爾卡賓伯爵家族就能從深淵中爬上來。
看著蕾莉亞公主想要離開,奧托三世低聲說:“等一等,我的妹妹,這不是你的世界。這個地方處理問題的,應該交給真正的專家。”
蕾莉亞愣了一下,看著皇帝陛下臉上沒有什么變化,低聲問:“你說的是小弗萊曼?”
“不是小弗萊曼,而是弗萊曼領主閣下。”
奧托三世的臉上充滿了嘲謔的味道,他低聲說:“我很好奇,這樣一個虔誠,沒錯,我說的就是虔誠。這樣一個虔誠的領主,怎么會得到主的關注,甚至因為他而降下神跡。我更好奇,這樣一個領主,會讓教廷頭痛到什么地步。遺憾的是,我可能活不了那么久,看不到這場喜劇最震撼的時候。蕾莉亞,我的妹妹,你一定要活下去,甚至比這位領主活的更久,然后看著這一切的變化。阿門,贊美主,讓我能夠在被召喚前,還能看到一些奇妙的變化。”
在樓上奧托三世和蕾莉亞正在進行交談的同時,在告解室的大廳里,一名穿著教士袍,將面孔掩藏在兜帽下人迅速從那些貴族中走過。沒有看見他有太大的動作,但是在他身前的貴族連同他們的家眷被連續推開,甚至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在沃爾卡賓伯爵發出新的怒吼時,蕭焚頂著兜帽走到了圖書館的通道前,在他身后是看不清面孔的圣冠騎士,在他的前面,是洶涌的貴族人潮。
“《雅各書》中說,若有人自以為虔誠,卻不勒住自己的舌頭,反而欺騙了自己的心,這樣人的虔誠就是虛的。”
面對著那些擁擠過來的貴族們,蕭焚平靜的說著。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動蕩了整個大廳,幾乎所有的空間都在回蕩他的聲音,那些聽見他說的圣冠騎士們,一個個大聲祈禱。連同教士們,都在那里贊美主。